江竹下意识地去拉唐葵的手,唐葵未料及他们两个竟然认识, 还没问出口,白唯怡努嘴:“我们下去再聊,这里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
    话音刚落, 就听得方才房间里传来唐叔愤怒的声音:“混账!”
    方才搜手机的那个人已经不知所踪了, 白唯怡不坐电梯,引着两人往另一边的楼梯走过去, 她黑色的裙摆一晃一晃, 露出高跟鞋的鞋尖, 上面镶着亮闪闪的钻。
    “白叔叔现在还好吗?”江竹问。
    “挺好的, 多亏了江医生, ”白唯怡笑着说:“他还念叨着有时间了请您吃顿饭呢。”
    “职责罢了,”江竹捏着唐葵的手,说:“今天多谢谢你了。”
    “举手之劳而已。”
    白唯怡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又下了一层楼梯, 忽见叶时言,西装革履,面色尚称得上红润,沉沉地望着白唯怡。
    “白唯怡——”
    叶时言缓慢地念着她的名字:“好久不见。”
    白唯怡挑挑眉:“确实有阵子未见了。”
    两个人站在楼梯上,一个上,一个下;一个笑盈盈,另一个脸沉沉。
    叶时言恨不得把白唯怡揪过来打一顿,但一想到毕竟是个女孩子,这气便消不下去,只是存在身体里,十分的不舒服。
    江竹拉着唐葵的手,从叶时言身侧下了楼。
    等到唐葵的身影消失,叶时言才回头看,白唯怡好心提醒他:“别看了,人家都走了。”
    叶时言依旧绷着一张脸:“不用你多嘴。”
    这边两人斗鸡一样,另一边江竹拉着唐葵,穿过大厅,去了静悄悄的庭院。庭院中原本有一喷泉,但已经好久没有开过了。右侧廊下有两条长椅,江竹脱下西装外套,铺在上面,才让唐葵坐下。
    “白唯怡的父亲曾经是我的病人,”江竹这是开始同她解释来龙去脉了:“我先前诊治他的时候,只知道他有个女儿,但不知道是白唯怡。就在昨天晚上,她突然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你去找过她。”
    唐葵面色一僵。
    这件事情,她原本是想瞒着江竹的。
    “我知道你也是为我好,但今后,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做了,”江竹温言说:“她说为了感谢当年对她父亲的帮助,今天也会帮我一个忙——像你见到的那样,她会把唐叔搬出来,拿唐叔来压秦硕。”
    “我昨天听白唯怡提起过,说秦硕其实一直在唐叔手下工作……”
    江竹颔首:“这些东西,她也告诉了我。白唯怡说唐叔最近挺讨厌秦硕的……也不知道此次能不能接机处理了他。”
    但白唯怡如今是秦硕的女朋友啊,秦硕垮掉,对她有什么好处?
    唐葵不明白白唯怡做此事的动机,默默地听着。
    大厅里欢声笑语,音乐悠扬,而此处静悄悄的,连虫鸣都听不到。
    “我其实很少来这样的场合,很不习惯,”江竹微笑:“总觉得很奇特,一些原本陌生的人借着别人生日的契机,互相聊天,交换彼此资源,以图利益最大化——你会不会觉着我很闷?”
    他突然话锋一转,靠着长椅的椅背,叹息:“我不知道该如何讨女孩子的欢心,但我忍不住想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你;如果你喜欢的话,就留下来,不喜欢的话也告诉我。”
    说话间,江竹塞给她一个凉凉的东西。
    唐葵举起来,放在眼前看,是一块很小的玉,成色并不算好,刻的是个大肚弥勒佛。
    “我母亲留下来的,”江竹低声说:“当年她生病的时候,也坚持不肯卖,说是留下来送给未来儿媳妇……后来我一直留着。到了我这个年纪,本以为不会再送出去,谁知道,遇见了你。”
    那块玉上缀的红线,是他新换的,虽然俗气,但含了这层意义在里面。唐葵珍重地握在手中,左瞧右瞧,怎么看都觉着宝贵。
    江竹给她戴上,他的手指有些凉,触碰到唐葵脖颈的时候,她情不自禁地缩了一下。
    “那要是遇不见我,你准备打一辈子光棍?”唐葵握着胸口的那块玉,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衣服里。玉质凉,落在她胸口,激的她又是一抖。
    “如果遇不到合适的人,自然还是单身比较好。将就的话,不是耽误了别人吗?”
    隔着落地的玻璃窗,江竹看见了叶时言,正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江竹站起来,走到唐葵面前,弯腰,附在她耳边问:“要不要偷溜一把?”
    唐葵张开双手,揽住他的脖子,笑的像偷了腥的猫:“走。”
    江竹顺势将她抱起来,另一只手拎着西装外套,慢慢悠悠地从后门出去,绕到停车场,发动车子,载着唐葵离开。走出去不远,就借着后视镜,看到叶时言气急败坏地站在酒店门口,往前疾走两步,才停了下来。
    “想去哪里?”
    一直到看不见叶时言了,江竹才侧过脸问她。
    唐葵苦恼地想了半天,开口:“不如去s医大吧!”
    说起来,她也好久没有回过母校了。虽然平时没有什么事情,离的也近,毕业将近两年,她一次也未去看过。
    江竹调转车头,往s医大的方向驰去。
    此时,学生们还在上晚自习,江竹与唐葵牵着手在校园里走——上次在学校的时候,两人还是师生关系,如今就要谈婚论嫁了,感觉非常奇妙。
    从图书馆门前经过,绕去了小湖边——学校的湖中养了几只白天鹅,湖心有一小岛,上面是为它们特意建造的小木屋。此时湖面上静悄悄的,一只天鹅也没有,应该是归家了。
    湖边有一个人默默练口语的姑娘,脸颊被风吹的通红,来回踱着步子,声音被风吹的断断续续。
    唐葵衷心地说:“我真的佩服这样的妹子,有恒心,有毅力。我当年也立志练英语口语,结果每一次都是坚持两三天就失败了。”
    江竹听她讲上学时候的趣闻,只是笑,心想自己也算是有恒心的——先前被她拒绝两次,坚持下来,一点一点刷存在感,终于在此时抱得美人归。
    这话,他不会讲给唐葵听,至少现在不会。
    重游校园,唐葵如今是有男朋友的人,自然是兴致勃勃地拉着江竹往小花园的方向过去:“我上学的时候,都不怎么往这边来的!”
    “为什么?”
    “因为这里是情侣们约会的圣地呀,一到晚上,这里情侣就一对又一对的,到处都是。我一个单身狗,怎么好意思来这边当电灯泡,闪闪发光?”唐葵兴致勃勃地说:“今天,可算是让我也光明正大地过来啦!”
    说着话,江竹揽住她的腰,笑着问:“是不是这个样子?”
    “嗯……好像要更亲密一点?”
    唐葵想了想,试探着伸胳膊去搂江竹的脖子——不行,太高,够不到。江竹往她旁边歪了歪,勉强勾住,拉筋伤背的,还是不舒服。
    唐葵直接伸开双手,抱住江竹的腰:“好像是这样?”
    还是不对,往前走的时候,她腿短,江竹刻意放缓了步子,她才能勉强跟的上。
    这边两人还没研究出标准的“情侣姿势”呢,忽然,旁边传来了一声娇、喘,把唐葵吓的一激灵,赶忙甩开了手。
    旁边是片荒地,洒满了太阳花的花籽,如今长出了一片绿茸茸的枝叶;再右边,是一个缓坡,种了两丛绿灌木,声音就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唐葵脸颊发红,拉着江竹的手往前走:“我们去那边,那边好像新修了一个小桥……”
    天呐,之前宿舍夜话,说小湖边这里经常会遇到使用过的作战工具,她一直以为只是段子,没成想,这个时候遇到真实的了……
    她走的急匆匆,江竹耳尖,怎么可能听不到方才的声音?为了避免她尴尬,顺着她的意往前走。走了半晌,江竹幽幽地开口:“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一件事情,几十年前,这边湖泊还没开发好的时候,有个姑娘——”
    “嗷!”
    他声音原本就清冷,此时又特意放轻了语气;唐葵听得他讲第一句的时候,就有着不好的预感,等他说到一个姑娘时候,身上的汗毛齐刷刷地竖起来。一声尖叫,就扑到江竹怀里:“你不要说了!”
    “啊!”
    她的尖叫声惊动了旁边的一对小情侣,一男一女几乎是跳起来,匆匆地自后面走了。
    看背影,那男的似乎还在提裤子系腰带……
    唐葵听到叫声,更尴尬了,把脸埋在江竹怀里,恨不得一直埋进去,再不抬头看他。
    温香软玉抱了满怀,达到目的的江竹止不住地想笑。好久,他才一本正经地说:“我只是想讲有个姑娘一直在这里努力学习而已,你叫什么?”
    第47章 杏仁露
    唐葵胆子并不算小,毕竟高中时候是和舍友一起观摩过中外十大恐怖片的人。可观摩是一回事, 有个人附在耳边实打实地讲又是另一回事。
    ——当年, 自诩站在恐怖片最高峰的一行人, 雄赳赳气昂昂去了鬼屋, 一个个皆鬼哭狼嚎哭叫着爬了出来。
    其中一个舍友,抱着唐葵的大腿, 一边抖, 一边歇斯底里地啊啊啊大叫。
    方才江竹语气阴森森的, 风吹动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唐葵头脑一热, 只想抱住眼前人,恳求他不要再讲下去。
    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方才实际上是在捉弄自己。唐葵恼羞成怒, 恨不得给他几拳, 挣脱开他的怀抱,气鼓鼓地盯着他看。
    江竹喜欢她这样的表情, 生机勃勃的, 眼睛里满满的神采。他捏住她的脸颊, 那触感柔软到不可思议。试探着往右扯了扯, 唐葵伸手打落他, 抱怨:“疼哎……”
    江竹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有的男生会欺负喜欢的女孩子。
    他阻止自己再往下想,一阵冷风从湖面上而来, 让他清醒了不少。
    唐葵已经挣脱了他的怀抱,咬着唇,站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不要在大晚上讲这些东西,我胆子不是很大……”
    “我陪着你呢,怕什么?”
    江竹拉住她的手,慢悠悠往前走。方才那对情侣离开,这方土地顿时安静了不少。
    只是不知道那可怜的男生,会不会因此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绕过小湖泊,两人遇到了巡逻的校警。那校警竟然还认得江竹,笑呵呵地给他打招呼:“怎么江老师今天有空回学校了?呦,这是江老师的女朋友吧?真好看,郎才女貌!”
    江竹笑着同他寒暄几句,临走前不忘提醒他:“钟哥,你最近喝酒又有点凶,该戒了。”
    钟哥笑嘻嘻,满不在乎:“就是最近朋友聚会,喝的多了点而已,不碍事。”
    等到走远了,唐葵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他最近喝酒很凶?因为他脸红吗?”
    方才那钟哥,确实一张大红脸,眼下浮肿,像是经常饮酒的人。
    江竹耐心同她解释:“并不是,有些人天生末梢血管循环好,毛细血管丰富,平时也更容易脸红——方才钟哥从你身边经过,你没有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吗?”
    唐葵摇摇头。
    江竹牵着她的手:“有些时候,通过人的面部,是可以发现一些疾病的征兆,只是并不确切,只能作为推断而已。确诊,还是需要做检查。”
    说到这里,他举个例子:“比如说,我们方才见得那个秦硕,他唇色发紫,而脸颊又是不正常的潮红,我只能说他有可能会有心脏上的问题,但他或许有,也或许没有;这只是一种推测。”
    说到这里,他问唐葵:“这些事情,老师没有讲过吗?”
    “或许讲过吧……”唐葵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其实我听课不是特别认真……”
    两个人绕了一大圈,等到唐格终于意识到妹妹消失,连环夺命call,江竹才准备送唐葵回去。
    江竹刚离开,后面紧跟着一辆车,刺眼的光,车速很快,疾停在唐葵面前。
    唐葵的眼被车灯一照,下意识地伸手去挡,手指覆盖在额头上,她眯了眯眼,看到脸色苍白的叶时言从车上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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