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就会惹事儿,又不会心狠手辣!昨天闹了一大出儿,你家大房里还有位姑娘,最是坏性子,不来寻你吗?我还没有同你算清楚呢,才不许别人欺负你。”小青噘起嘴儿。
    “那其实,不用你这样对我。你尽管来算账吧。”文无忧并不比小青大,但此时看她稚气的可爱。
    “我是来同你算账的啊,我就坐在这里,等我找到你不防备的时候,我就来算账。”小青小脸儿扬的高高。
    一枚花瓣小吃送到她唇边,后面是无忧的笑靥:“我吃一半,你吃一半可好?我母亲做的,外面没的买。”
    说完,咬下一半:“不怕你嫌我吃过的,这样少沾手,你总信是可以吃的。”
    咬下一半以后,小吃的香气里花的芬芳浓了又浓。
    小青瞪了一会儿,感觉嘴里的口水多的快要存不住,荣王殿下的叮嘱抛到脑后,接过送到嘴里。
    舒服的一声呻吟:“好吃。”
    余下的那一盘子,左拈一个右拈一个,一会儿吃的光光。盘子见底,她红着脸儿道:“别告诉我家殿下。”
    “我不说。但是,他为什么不让你吃外面的东西呢?”无忧诧异。
    小青垂下脸儿:“打我小的时候,殿下就这样说,见天儿说,我养成习惯,除去长公主面前,一般不吃外面的东西。”
    惊觉自己说多了话,黑长的睫毛忽闪着,悄悄的看过来。
    文无忧和春草有情同姐妹之感,对荣王主仆之间的关切没有多想。虽然有些奇怪。因此小青丫头没开脸,就她的年纪来说,两个人不是那种关系。
    她只憋了闷气,自家小心眼儿,也要教出阖府的小心眼儿吗?
    春草又蹦出来,打断小青的后悔不迭,和无忧对荣王的埋怨。
    “刚才真的是绫大姑娘,不过绫大姑娘不是寻我们事情,她是寻四房里事。”春草乐的不行:“四房里只有四老爷一个人,据说他棒伤刚好,散散心呢,让绫大姑娘骂了一顿,往衙门里救人去了。”
    小青也喜欢了:“看,幸好我在这里。”虽然她没有帮上忙。她这一天,更用心用意地在这里守着。
    到中午,荣王府打发人给她送饭。下午,宇文纱带着母亲来道谢。
    对于这个小姑娘,她在昨天得到太师吩咐后,也不肯就去领钱粮,直守着宇文红等人让带走,文无忧很喜欢她,让她坐身边说话,她欢喜不禁。
    下午,云浩然写了信来。
    “昨天郭公公来看我,今天他又来看我,照这样下去,我得避到城外念书才行。不然,他毁我殿试矣。”
    文无忧收好信,颦了颦眉头。
    小青在晚饭前离开,无忧送她到院门。和月院的好处,没有大门二门的闹,送往临街的门不过几步。转回身,见通往宅院的门外,似有人伸头探脑。
    春草不用这门,这门是关着的。但门缝里可以看到衣角一闪,然后停在那里。
    文无忧让春草打开门,见到一个躲躲闪闪的丫头,好生面熟。
    她怯生生的道:“姑娘,您是见过我的,我是跟绿二姑娘的丫头心梅。”
    却是宇文家里头一起子来闹事的那个。当时跟着宇文绿狐假虎威的就是她。
    “有什么事儿吗?”文无忧不解。
    春草的消息多,继昨天宇文红让带走,四夫人丢不下女儿让带走,四老爷今天让宇文绫闹腾的去了衙门,鉴于他是刑部任职的官员,有司正在查刑部,把他“顺便”也留下来。
    绿二姑娘现在没有闹事的能耐不是吗?对于心梅前来,虽然她看上去可怜,但无忧没有上当的心,也没有同情的心,只有一大糊涂。
    心梅撇着嘴儿想哭:“救救我家二姑娘吧,”
    “凭什么!”春草火爆的打断:“第一个来寻我们事儿的就是你们!造成你四房的老爷来闹,你家姨娘来闹事儿,红大姑娘挑唆,老爷打了绫大姑娘,你们主仆是罪魁祸首。怎么还好意思上门?”
    把心梅往台阶下面一推,把文无忧把院门里一扶,就要去关门。
    “姑娘好心地不是吗?城外不相干的九姑娘都帮了,九姑娘她能为您做什么呢?二姑娘好了,她会是个帮手……”
    文无忧转身往里走,怎么都会这一句。她们一家人自进京后,几时用得上宇文家的帮手?不寻衅已是善良人。
    “二姑娘她要死了,呜呜,没有人管她……”哽咽声从院外传来。
    停下脚步,文无忧对春草挑眉:“你看是个当吗?”
    春草猜到她的意思:“不然,咱们去看个笑话?”
    无忧当然不是去看笑话,不过是想到“就要死了”的这话,总要有点儿动容或表示。让春草重新打开院门,见心梅小脸儿哭的花了,泪眼婆娑不似作假。
    “去看看可以,但是你家四老爷回来,要怪我们多事。”文无忧先同心梅说在前面。
    心梅哭道:“自从姨娘让撵,二姑娘挨了家法板子,四夫人不给她药,饮食也克扣,还把房里的人分走。四老爷明明知道也不肯过问。今儿要不是四老爷不在房里,我也不敢来求。”
    “不会吧,我记得四夫人给二姑娘请过医生,是…。田太医。”春草这包打听不是虚的。
    心梅哭的更凶:“那是做给家里人看的,医生开了药,四夫人不去拿,二姑娘这些日子全是自己熬着。”
    春草护主的心,同情心比无忧姑娘来得晚。但听完,打个寒噤,直到四房没有再说话。
    走进宇文绿的房门,文无忧主仆不再怀疑。眼前,是无忧见过最惨的场面。
    鼻子前,腐烂气味难闻。
    床上的被褥,表面带着污渍。
    宇文绿瘦的脱了形,血色也点滴没有,雪白的跟个纸画人般,有气无力的喘息。
    来以前,文无忧未必认为宇文绿值得自己的帮助,但见到这一幕,文无忧默然。
    春草手快地把窗户打开,把心梅教训着:“通风啊,病人住的屋子可不能闷着。”
    “二月里天还冷,开窗户姑娘冷。气味不好,四夫人说过病气给人,不许我们开。”心梅嚅嗫,跟往和月院闹事模样相比,一个是王母面前的得意人儿,一个是地狱里没形没状的小鬼儿。
    春草还是小声道:“哼,坏事儿办多了。”
    心梅听到泪如泉涌,床上的宇文绿病中耳朵尖,也听到,动一动身子,对文无忧惨笑:“你看过我的笑话,不会再恼我了吧。”
    “我不想看你笑话,我也不恼。你再来闹,再收拾你也不迟。”文无忧回的滴水不漏。
    “那,帮我,我把这些给你。”宇文绿对心梅一瞥,心梅从床底下捧出一个小小的乌木匣子,打开来,里面是三、五件子首饰。
    恨,让病得有上气没下气的宇文绿有了精神:“我只有这些了,还是藏着被窝里才留得住,”
    春草对她盖的脏被看看,想想这首饰藏在那里倒有多恶心,把文无忧往后面扶一扶:“姑娘站远些。”
    “帮我找姨娘来,她还在京里,她的地址是……。”宇文绿怕文无忧嫌弃,她现在能拿出手的也确实不怎么样,不等文无忧说话,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迫切的叫了出来。
    文无忧一口打断:“不!”
    宇文绿和心梅尖叫:“别,别这样对我们。”
    “我只会帮你讨医药,但不会出这个家的地界儿。”
    “别,四夫人要是知道,会打死我们的。”宇文绿和心梅又尖叫。
    文无忧正色:“她要对你们做什么,我不能约束。你要我帮忙作恶,省省吧。”
    “求你,你不找回姨娘,我死定了。”宇文绿激动。
    文无忧认真的道:“二姑娘,直到今天你也没有理得明白。纵然太师允许你姨娘见你,我也不会帮你。你姨娘回来,不是跟这个斗,就是跟那个斗,成了我挑起的。我说过,我不助长作恶。我路不见平出手相助,只能是帮你在这个家里问医寻药。”
    “这个家里没有人关心我死活,”
    文无忧淡淡:“那不在我帮忙之内,而且你好了,又将掀起新的一番风波,我还要考虑考虑呢。”
    宇文绿气极:“那你走,我不要你管!”
    “现在也不是你说不要谁管,谁就不管。这样说吧,哪怕是只狗呢,它病在我面前,我说句话就有活,我也会说。”
    宇文绿听出有盼头,抗议的话弱弱的:“怎么比做狗?”
    “那比做蚂蚁吧,蚂蚁太小,我也救不着。飞蛾?它爱扑火。我救了它,它还是要扑火,我只能把受伤的它从火旁挪开,不能帮它扑火。”
    眸光把肮脏的床铺以至于地面的清冷扫过,文无忧转身而走。
    这是一条命,看上去也极可怜,但绿二姑娘不明白的是,决定她是不是活下去的,不是无忧,也不是她自己。
    春草跟出来,在后面热心出主意:“姑娘,咱们为她请哪家的医生好?晚上诊金贵,她的脏首饰谁要,但银子数目得一钱不少的对她说。”
    “姑娘,家里像是有现成的金创药呢,这就不用为她花钱。”
    文无忧没有回话,暮色里,仔细的认着路。
    到认不得的地方,正想寻个人问问,一个人迎上来:“这不是无忧姑娘?太师要见您,姑娘您不在房里,让我好找。”
    无忧错愕过,心想太师未卜先知的能耐倒不错。文无忧此时要见的,正是宇文靖。
    见到无忧进来,宇文靖很开心:“呵呵,坐,一天都有客人,只有这晚饭前是个空儿,我还怕你不来。”
    原来太师相召,还不是为无忧多管了宇文绿的事情。而文无忧自知道,也不是多事儿。
    请太师先听自己的来意:“绿二姑娘好吗?就我看,她不是我心里认为的好人。但她是这个家里的人,理当受这个家里的庇护。生病吃药,天冷添衣,是她身为这家里的人应该享有。四老爷夫妻有杀她的心,别人管不着。但不死不活的折磨人,这就不对。如今请太师拿主意,太师认为她当活呢,您知道怎么办。太师厌了她,要她这样零零碎碎的去死,当我没有说,权当我是个多话的人吧。”
    路见不平,就理当拔刀相助吗?一个明知道心地不善的人,等她好了,说不定拔刀继续对着文无忧。
    文无忧纵然见到宇文绿的生命流逝,她唯一能做的,她愿意去做的,也只是为她争取在自家的享有。
    如果家主不想要她活着,文无忧能有什么办法?又凭什么为她力挽狂澜。
    没有这样的交情不是吗?文无忧也不是东郭先生。
    ------题外话------
    错字再改哈。
    第一卷 第六十八章 ,铁一样的家规
    文无忧的话相当不客气,她虽为宇文绿说话,但没有珍惜宇文绿这条命的意思。不管有多不客气,这段话也算对宇文靖的请求,多少总有点儿,但也没有过多的尊敬。
    就无忧来看,和她差不多大的宇文绿、宇文红、宇文绫长成这种,与宇文靖分不开。
    宇文靖没有生气,甚至又笑了一声,仿佛这种对话让他愉快。轻咳一声,老庄出现在门外。
    “送茶来。”
    十一岁的文无忧还是稚嫩些,面色有了错愕。
    难道不应该先去救治宇文绿?
    哪怕她嘴里说的话都是真的,她雪白的面容上也写得明明白白。
    茶水上来,香氛飘散开,文无忧醒悟,她纵然不关心宇文绿,也多少有些认为太师应该给自己颜面。
    到底还是没阅历。文无忧暗笑着自己,嘴角随着勾了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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