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尚书?如果秦般没记错的话,那个陈关能去京城貌似就是搭上了户部尚书这条链子的,难道还和这个人有关系?不过户部尚书啊,他还真不怕,就算他怕了,他旁边这个人也不怕。他们今天出来的急,也没带什么人,于是他看了二皇子一眼,拱了拱手说:“昊阳,借你人一用,把这个人带到我府衙去。秀水街道不准跑马,既然违令,自然当罚。”
    二皇子当然没意见,他那两个亲卫也都是跟着打过仗的,之前被刘安抢先了一步就有口气堵着,觉得自己比不上刘安的身手,再加上他们对这个什么户部尚书是舅姥爷的纨绔真没什么好感,在二皇子一点头以后,就直接由一个人一脚将这个人踹了下来,交给一人带回去了。
    “这……还逛吗?”出了这样的事情,意料之外,秦般有些为难地看向了二皇子。
    二皇子倒是没觉得什么:“要不,就吃完这个糖饼吧?”他说话之间没有一丝介意,很是豁达,更让秦般升起好感。
    那边刘安将那个孩子扶起,孩子一开始因为吓傻了没有哭,这会儿缓过神了,眼泪止不住就往下掉,豆大豆大的,和金豆子一样。刘安别的都可以尝试,但是这孩子哭是真的没办法。手足无措地站在那个地方,感觉人都是傻的。秦般好笑地走过去,蹲下了身子让自己和孩子的视线齐平,拿出了自己的一条帕子,好脾气地哄着:“好了,不哭了不哭了,没事了啊。”手上拿着帕子,替孩子将眼泪一点点擦掉。也不嫌弃那孩子脏,让他有些黑的小手抓住自己白净的衣服另一只手还温柔地抚摸着孩子的头发。
    这孩子是边上一家小摊的摊主的孩子,夫妻两做生意,一时没看到调皮的孩子,之前也没出过什么事。这个时候一个衣着整齐,但是头发可能因为急切显得有些乱了,几缕发丝挂在脸上的妇女跑了出来,看到在哭的孩子,一口一个:“崽啊,不怕,不怕。”好不容易将孩子哄的只是抽噎的时候,才一下跪在了秦般他们的面前,千恩万谢。
    最后秦般他们再坐在糖饼店里头准备吃糖饼的时候,两个人都没什么顾虑,就让大家一起坐下来吃了。秦般的对面坐的就是刘安,本来没什么,这会儿他看着刘安,越看越火,然后左右听着都不太对地说了句:“就你能,去救人。单手能把那马都给放倒了不成?”语气中虽是冲的,但是不难听出关心。
    刘安没说话,闷着头,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就感觉自己说话估计秦般会更生气。倒是二皇子笑着说了句:“这救人还被骂,也是无辜的了。不过啊,没看出来,你这身手倒是真的不错。如果有想法的话,跟着我,保证不埋没了你。”他前半句是和秦般说的,后半句更多的是对着刘安说的。之前他应下秦般的话同意到时候如果刘安愿意就让刘安跟着他走,是因为秦般的面子。但是今天,这刘安的身手比他身边的亲卫还快上不少,这本就难得了,若是还真如同秦般说的那样,懂兵法之类的,必是个将帅人才,他和别的将军元帅不同,不用担心后来者居上,对于刘安这样的人才,当然是多多益善。
    ☆、第二十九章
    秦般回到卧房的时候, 一般后面跟进来的都是秦财,可是今天因为秦财觉得有点不舒服,秦般就让他先去睡了。虽然有春秋他们但是秦般不太让女色近身,就没有拒绝刘安跟着进来。
    “少爷,泡泡脚吧?”本来秦般每晚都要沐浴的,但是今天觉得也确实是有些累了,就让刘安不用准备了。原先想着是随便擦擦脸洗洗手之类的就可以睡了, 但没想到,本来以为刘安是去倒洗脸水的,可他却端进来一盆比较烫的水, 放在了地上,轻声问了秦般一句,但是手上却没有犹豫地蹲下身脱了秦般的鞋袜。
    秦般是个挺独立的人,就算是秦财, 他也没让秦财帮忙脱过鞋袜,刘安这个举动, 让他不自主地瑟缩了一下脚趾,然后脸有些微微红了红,说:“不用麻烦了,你站起来, 我自己会洗。”他本身对刘安就挺有好感的,虽说不一定说的上是喜欢,但是最起码是与众不同的。再加上他本身就是个喜欢男人的,像刘安这样各方面都符合他胃口的人, 蹲在他的面前,一脸体贴的样子,脱鞋脱袜,还帮忙洗脚。他只觉得,刘安的大手有些粗糙,然后手上的茧子大概是常年习武造成的,手心很热,比起本来就微烫的洗脚水,更烫脚。
    秦般的动作虽说不大,但是因为刘安一开始想着要让秦般泡的舒服些,就把水加的满了点。此时秦般即使只是微微地挣扎了一下,也让水溅到了刘安的衣服上。不多,但是能看到那个水渍从衣服里渐渐渗透的样子。就好像什么东西,在秦般和刘安的心上,渐渐侵入。
    “你……经常帮别人洗脚?”秦般发现刘安是个很执着的人,他想好的事情,即使对着自己,也只是知会一声。平常这个人是很听话的,但是就好像是洗脚吧,他之前就想好的事情,从来都不会给人退后的余地。见挣脱不开,秦般也只好红着脸,然后将脚交到了刘安的手中,感受着手一点点清洗脚上肌肤的感觉。
    刘安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当然不是经常帮别人洗脚的,这叫人怎么说?大遂的男女,把脚都看的很重,是重要的身体部位。女子不用说了,长裙拖地,大户人家的姑娘们,走路都是不露脚的。像是男子,虽说没有女的这么在意,但是触摸和直接看到光洁无遮挡的脚这一事,还真的不是不亲密的人之间能做的:“我只有师傅。”他说这话的时候,很是认真,思考再三,才决定了应该怎么回答。他总是下意识觉得,如果自己直接说没有的话,也太驳秦般面子了,这样就好像直接在说秦般傻一样。
    “……”秦般问出那个话就知道自己问错了,但是话都已经说出了,也没办法,只好假装就是想这么问的样子。刘安的回答超出了他的意料,但是秦般却觉得很开心。怎么说呢?刘安是个很聪明的人,看着呆呆愣愣的,可看人做事都是很通透的:“我今天说叫你和二皇子走的时候,你都没说话。如果换了别人早就欣喜若狂了,怎么?你是不想去?”他之前帮刘安说话,的确也就是顺带的,但是他这个顺带,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可是这个刘安,无论是第一次他说,还是之后二皇子说,他都没有表态。你说之前他说,二皇子是觉得一个面子的问题,刘安不说话,也许是因为他觉得如果真的就这么上杆子爬,会让人觉得反感,也许二皇子只是开个玩笑呢?但是这第二次二皇子都亲自提出来了,还许下了大好陈诺,再这个表现就不应该了。毕竟也不是自己强迫他要怎么样怎么样的,是刘安自己之前就说过自己的志向,所以他才帮他的。
    刘安低着头,比起之前那个问题,这个问题更让他为难。好男儿,谁人不想名垂青史的?扪心自问,难道他真的就甘心,一辈子只在秦般的身边,做一个吃穿不愁的客卿嘛?其实说的好听是客卿,但是说的难听些,不就是一个不签卖身契的仆人嘛?能和二皇子走,那不管是起点还是之后的路途,都要比别人高比别人好走千倍万倍,他也不傻,他什么都知道。但是就是想着如果走了,就不能在秦般的身边了。那之后万一有另外的什么清秋,花秋的,或者是刚好对了秦般胃口的人,自己该怎么办?
    “你说话啊。”秦般没有得到刘安的回答,感觉有点不满。这人怎么跟木头一样?难道是有什么不满的?
    刘安几乎是逃着出了秦般的房门。他之后伺候了秦般洗漱,直到上床,他也没回答秦般的话。原本想着就回房的他,居然在自己的房门前看到了个意想不到的人:“二皇子?”
    “呵,你可算回来了。”原本他身为皇子,怎么也说不过去站在一个普通人的房门前等人。但是他为人不计较细节,也没那么多规矩,再加上是真的欣赏刘安这个人,所以才会有了今晚的等待。只见他身上是一件披风,将人裹得严实,手中还拿着两坛子酒,见到刘安之后,很是随意地将酒坛举起来,说:“怎么?有机会同你喝一杯吗?子贤这个人,是不错,就是酒量太差,我猜你应该比子贤好上不少。”话中的随意,能让人不带戒心。
    “当然,二皇子相邀,小人怎能推脱。”刘安大概知道二皇子这次来是什么意思,他没想好,或许,喝喝酒能想通?算来他也是好久没喝过酒的了。
    “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对于刘安这样的举动,二皇子自然是高兴的。人都说读书人,有文房四宝,有梅兰竹菊四君子相伴,有红袖添香,但却不知道,习武之人,除了称手的兵器之外,最少不了的就是好酒。这酒对他们来说,就如同文人的笔墨纸砚,少了,便成不了事。但凡武功好的,少有不会喝酒的:“唉,我之前多次问你愿不愿意和我去边疆,你为何一直不做回应?是不想?”
    几番酒后,二皇子果然问了这个问题。刘安豪气的一口闷了手中的酒,然后转头看向边上的二皇子,这个人的眼中,能装下星辰:“不,我自幼习武,师傅教我断文识字,却不曾教我人之初性本善,或是之乎者也,他教我的从打初就是如何“以迂为直”、“以患为利”,夺取会战的先机之利。但,秀水,有能绊住我的存在。”
    二皇子听了这话,起初没有反应,随后眼睛微微睁大,然后略带诧异地看向了刘安,再之后,像是试探地问:“子贤?”
    刘安笑了笑,没有说话。
    之后两人只是喝酒,要聊天,也聊的都是一些排兵布阵,人心学术,直到各自回房,二皇子才意犹未尽地说:“刘安,你不去看看塞外的风景,会觉得抱憾终生的。”在他看来,刘安这样的人,越是深入了解,越是觉得,这个人,就该在战场上。
    文人无笔则废,刘安无沙场,生有何意?
    ☆、第三十章
    人生各有志, 终不为此移。
    这是二皇子临走时对刘安说的话。昨晚二皇子的相邀最终还是没个结果,大概想着两人都算不上喝醉,但也有些酒酣之意了,说话做事怕是不经脑子,靠着冲动决定了。于是直到两人各回各屋,都没能给个答复,也没再谈论这个事情。秀水因为有秦般, 所以二皇子才会来,但终究只是顺路看看,他也是要回京的, 做不了多的停留。
    “刘安,我是真的欣赏你,这次就不带你走了,但是希望我再从京城路过秀水的时候, 你同我一道去往男人所向往的地方。”二皇子一手扶着骏马,一手拍在了刘安的肩上, 此时的他一身轻甲英气逼人,让人看了就觉得不似凡人,但与秦般的贵气不同,二皇子在气势上面, 更见刀锋剑影,那是寻常人不能拥有的东西:“男儿志,我大概也知道了你为什么在犹豫,但是你难道想就这么站在子贤身后吗?哪怕只有半步之距, 你不想有一天能与他比肩齐立或者说,在有什么事的时候,站在他的前面,为他分忧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有些猜测的,但是语气基本肯定。为了不让别人听到,杨昊的头压低在刘安的耳边,话虽长,但旁人看了,也不过就是带过一下。
    但就是这旁人看只是轻微带过一句的轻语,却像一块石头,重重砸在了刘安的心口。他的目光跳动,看向了二皇子。那人一步登马,英姿飒爽,仿佛就在他上马的那一瞬间,天下就没有能难住他的事情。万千山河国土,尽在他的马蹄之下。看的刘安心头一热,眼睛微微闪动了几下,随后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昊阳,那你一路保重了。到了京城,替我和太子殿下说一声,子贤无事,一切安好勿念。”秦般双手微举,两手相握,成拳状,置于胸前两拳位置,说话之时,腰背挺直,略略向前俯身。嘴角含笑,眼神中满满的都是自信,傲如他喜爱的梅花,即使在皇子面前,即使在行礼,但也不让人觉得他低于任何的人。这似乎只是出于对人的尊重。
    这样的一个人,自己真的能就这么一直站在他的身后吗?
    刘安这样自问。然后二皇子的马鞭一扬,却没打在马上,只是向着秦般的方向比划了一下说:“好,那就后会有期。等我从京回边之时再路过秀水时再见了。”说罢边先行一步,身后如同来的时候一般,跟着两队亲卫,各个都骑着高马,意气风发:“人各有志,终不为此移。刘安,下次我来带你去看看塞外的风光。”
    说来能被二皇子这么再三邀请,那还真是旁的人都没有的福气了。显然秦般也是这么认为的。他起初向二皇子推荐刘安的时候,甚至不报二皇子会收他的想法,只是这么顺口一说。没想到,短短两日的相处,这个刘安就能让二皇子再三相请,倒是真的让人有些意外了。
    而这个被二皇子再三邀请的人,此时就跟在秦般的后面,比秦财先了半步的样子。秦般貌似不经意地问:“刘安,你是不想去边疆了?还是觉得跟着二皇子不好?”他想象不到,为什么刘安一再对二皇子的相邀无动于衷的原因,只好自己开口问了。
    “并非,只是,有心事未了。”刘安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直直地盯着秦般,但是先他半步的秦般看不到,慢他半步的秦财只能看到他的面向着秦般的方向,大概以为这是单纯因为他在回答秦般的话,所以才会这个动作的:“昨晚我做了些绿豆糕,少爷想吃吗?”刘安的酒量好,其实昨晚有些酣意的是二皇子,他倒是清醒的很。在那天晚上听到秦般想吃绿豆糕了,他就一直记着这件事情。他师傅也不爱吃甜食,曾经为了让师傅吃好些,他琢磨过这些糕点吃食的做法,这昨晚想着反正也睡不着,就去厨房做了些绿豆糕。今早二皇子那边他已经拿了些过去了,二皇子也是给面子,当场就尝了一口,也没有那些个皇家饭前要试毒的习惯,吃完后,只见他眼睛微睁,语带吃惊地问:“这是你做的?”得到的当然是刘安肯定的回答。经过刘安的观察,发现二皇子的口味于秦般的很像,既然二皇子说了好吃了,那秦般应该会喜欢。所以这个时候,他说了出来。
    “绿豆糕?好啊。”秦般没有想到刘安会下厨,也没想到为什么刘安会做绿豆糕,他是对那晚醉酒后的记忆一点都没了。
    不得不说,刘安的厨艺的确是好。绿豆糕入口甜而不腻,那中间的豆沙细而绵软,入口似乎还有些微微的凉意,还没怎么过多的咀嚼,就化了滑入腹中。
    “其实,我觉得那个时候若你不和我入府,去谋份差事赚个盘缠,一点都不难。”论谋智,刘安不缺,论手艺,单单这绿豆糕就够显摆的了。如果说,翠巧不和他进府,怕是不能安葬先人,或者被人欺侮,但这个刘安却一点问题都没有。秦般这么想着想着,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捡了个大便宜了?一想,眼睛都弯了不少,又吃了许多的绿豆糕。直至午膳都不用吃了。
    其实秦般到现在还不是很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样看待刘安的。刘安一开始只是他收的一个仆人吧,觉得就是长得特别符合自己的胃口。但是他这个人,你看着聪明,顶场面,可实际是个木头脑子,但你说他木头脑子吧,又是有内里的。会武功,懂策略,还能与二皇子谈兵法。虽说秦财他们在身边也很贴心,但是刘安不同,与刘安一起,自己感受到的是那种近似平等的保护。但你要说喜欢,也说不上吧,没想过会和刘安走接下去的人生路。还在京城的时候秦般就说过了,一生一世一双人。哪怕许多人都不认同他的这个想法,但是他就是这么想的。
    ☆、第三十一章
    一壶浊清酒, 小炉慢煲茶翻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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