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提到魏子元,倚波会不好意思,哪知却见她一脸的愤愤不平起来,压低声音道,“就是!他同你一样,也是被人使了绊子……”因周围有人,不便细说,只好道:“改天我再告诉你。”
    静瑶原本也奇怪,魏子元本已到了御药房当差,忽然又回了东华门外,想必是有些内情,看来倚波是知道的,不过碍于周围闲杂人等太多,只能欲言又止。她便点了点头,与倚波说起其他。
    原本很是无趣的一段路,因碰见了好姐妹,一下变得不够长了,两个人边走边聊,很快就到了福宁宫。
    静瑶是应传召而来,倚波要来移花儿,都要面见太后,得了允许后,一同迈进了殿中。
    进门两人齐齐行礼,“奴婢等给太后请安。”
    殿中似乎还有别人,倚波拿余光悄悄扫过殿中,发现除过太后与常伴她身边的韩嬷嬷,另外一个坐在太后身边的,居然像是钟粹宫的贤妃。
    贤妃……她先前不是被禁了一个月的足?居然这么快就重获自由了!
    静瑶也发现了贤妃,不知为什么,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太后脸色不甚好,冷淡的嗯了一声,问,“怎么来了两个,你是做什么的?”
    这话是冲着倚波问的,倚波赶紧回道:“启禀太后,奴婢是司苑处的,前来将茶花挪去暖房。”
    太后暂时没心思理会这些,简短发话说,“那就去办吧,手脚利索些,都是名贵的花,可别磕了碰了的。”
    倚波赶紧道是,暗道今次太后语气明显透着不耐烦,似乎有怒气隐隐要发作的模样,可她只是个小宫女,没有发问的权利,只得带着满腹狐疑,随前来带路的宫女离开了正殿。
    可,妙淳却要留下来……
    踏出殿门的那一刻,倚波忽然觉得不妙,贤妃先前给妙淳使了绊子,后又因为这件事被皇帝禁了足,想必不会善罢甘休,她今天该不会想找妙淳报仇吧?
    想想太后方才的脸色,倚波越发肯定心中猜测,妙淳好歹在福宁宫里过差,还曾贴身侍奉过她老人家,她明白无故的,何至于一见到她们就冷着脸?
    一定是贤妃在她面前告了什么黑状,太后把妙淳叫来,像是要质问的。
    倚波忽然有些放心不下,妙淳在宫中无依无靠,可贤妃却是太后的娘家人,太后能向着她吗?
    不行不行,她觉得妙淳八成是要吃亏,这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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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倚波出去后,殿门关了起来,静瑶刚进来时行了跪礼,可一直到现在,太后也没发话叫她起来,这举动很不正常,她余光瞥见贤妃华美的裙角,心中预感愈加强烈,这次怕是遇上难关了。
    太后在座榻上乜眼看她,豪不掩饰声音里的冷意:“你去乾明宫也有一阵子了,今日叫你来没有别的事,哀家是想问问你,陛下近来可好?”
    原以为是贤妃找自己的不自在,谁料想太后张口会问自己这个,静瑶心里摸不准,只好照着程式回道:“回太后,陛下近来一切都好。”
    上座的贤妃微微挑眉,目光隐约透出幸灾乐祸的味道,证据确凿了还在太后面前嘴硬,看来这个贱人有的亏吃了。
    果然,只见太后冷哼一声,抬高了音调,“好一个一切都好,你是福宁宫出去的人,去乾明宫还是哀家亲下的旨,怎么,这些天春风得意,你就上了天了?不把哀家放在眼里,竟敢如此欺瞒哀家!”
    话末冷的像是腊月里的寒风,叫静瑶不由得心肝俱颤,她耳听着太后的话,终于渐渐醒过味来,太后问的是皇帝好不好,而且似乎笃定了皇帝不怎么好,难道……是知道了他受伤的事?
    可这跟贤妃有什么关系?她自认为同皇帝两人瞒得很好,连乾明宫都没人知道,贤妃被幽禁在钟粹宫,又怎么可能知道呢……
    现在不是琢磨这件事的时候,太后在头顶虎视眈眈,恨不得吃了她似的,她得赶紧先过这一关再说。
    她记得宇文泓说过,受伤的事不能叫太后知道,就算太后问起来,她也要竭力否认……况且除过宫外的那个大夫,皇帝的伤口没叫别人看见过,贤妃大约只是从哪儿听来的风声,只是猜想而已……
    她决定死撑下去,忙回道:“奴婢绝不敢欺瞒太后,奴婢一直谨遵您旨意,不敢有半分自大之心,陛下确实一切都好,请太后明鉴。”
    她咬死了嘴硬,却惹得太后更加恼怒起来,“好,好,哀家从来不知道,你还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说着吩咐一旁的贤妃,“把你查到东西拿出来,哀家倒要看看她还怎么说!”
    终于轮到自己出场了,贤妃起身道了声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吩咐身旁的翠冬,“拿出来吧!”
    就见翠冬旋即端出一个托盘来,上面放了几块沾血的棉布条,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叠着的衣袍,静瑶凝目望去,很快便认了出来,那竟然是皇帝在上元节那晚穿的那件衣裳。
    脑间顿时轰然一声,她暗叹不好,那些棉布条是为皇帝包扎伤口的,为免别人发现,每每换下来,她都仔细收了起来,因自己房里没有炭盆,而茶炉旁又有春生守着,所以无处烧掉,只能连同那件衣裳一起,藏在了自己房中。她明明也已经收了起来,现在怎么会在贤妃手里?
    看来那夜的事的确是败露了,否则就算去偷,贤妃又怎么会偷得这么准?
    静瑶心跳如擂鼓,此时该如何是好,怎么办,还要瞒吗?物证摆在面前,她恐怕瞒不下去了!
    她脑子乱作一团,太后的声音却在头顶厉声响起,“这些是什么东西?你可还要告诉哀家,陛下好好的?”
    她依然跪在地上,此时赶忙将整个上身都低伏下去,额头贴着地面道:“请太后息怒,此事说来话长,奴婢绝非故意隐瞒蒙骗您,实在是事出有因……”
    她话音刚落下,有人就在旁冷笑,“事出有因?哦,那的确是事出有因的,太后该问问她,陛下为何会受伤?”
    那般刺耳的声音盘旋在她的头顶,带着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静瑶不必抬头也知道,这是贤妃,该死的贤妃。
    贤妃的话提醒了太后,太后想到这件事,更加怒起来,冷声呵道,“说!现在就给哀家一五一十的说清楚,陛下为何会受伤,这件事是怎么起的!”
    事到如今,隐瞒不会为自己带来生机,只会加重太后的怒气,静瑶明白,左右已经到了这一步,她逃不出去福宁宫,便只能听天由命了,便只好交代道:“陛下上元夜微服出宫,奴婢跟随左右,在广源寺附近遇见街痞,那人不识陛下身份,竟然使出暗器,陛下未来得及躲闪,便受了伤。”
    “事发之后,陛下很快找了大夫包扎,回宫后也按时服药换药,现下伤口已经愈合,陛下吩咐奴婢不告诉您,怕您担心,奴婢不敢有违圣命,因此才一直没来向太后禀报,奴婢该死,请太后降罪。”
    她只能如此交代,谁都有求生的**,她不敢说出是自己的莽撞招惹到的杨三,只能将事情含糊带过,否则以太后现下的怒气,她恐怕会活着出不了福宁宫了……
    然而总是事与愿违,她话音才落,太后尚未发话,就见贤妃又道,“上元夜陛下明明该陪太后吃团圆饭,却为何忽然要出宫?还有,陛下是缘何同那街痞起了争执,你怎么也不交代清楚?李御侍,事到如今,你还不肯实话实说,究竟想干什么?”
    说着不等她解释,又同太后道:“太后娘娘明鉴,陛下身体一下很好,此番竟糟了这么大的罪,伤了就伤了吧,还要偷偷摸摸的在宫外看大夫,回宫宁愿自己悄悄养伤,也不肯告诉别人,着实可怜!陛下素来行事端方,可竟会被那瞎了狗眼的地痞所伤,如今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可就在您面前了。请太后明示,该怎么处置李御侍。”
    贤妃一字一句,都说在了太后心上,是啊,皇帝何曾这么费心的隐瞒过自己?不说她也知道,还不是为了护这个丫头!还有,堂堂一国之君,居然会去跟地痞起争执,还受伤见了血,还不也是因她而起!
    太后越想越气,把这个丫头送去乾明宫,原是为了承继皇帝子嗣,如今她大事没办成,却惹事不少!
    太后怒道:“是哀家看错了你,既然要你无用,还只会惹事端,那还留你做什么?来人,把她给哀家捆起来,押去内廷监刑房等候发落!”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昨天没有小剧场,今天特意回馈两段。
    小剧场一
    皇桑:李妙淳你给老子滚过来!
    静瑶:哈?你在说什么???你是在跟我说话???
    皇桑:……对不起我太冲动了,我去静一静。
    小剧场二
    静瑶:说,如果我跟你妈掉河里你救谁?
    皇桑:……来人,把全天下的河都封起来!
    是不是超肥的,快赞我!
    第四十章
    此话一出, 且先不论静瑶, 殿外守门的小宫女先软了腿肚子。
    内廷监刑房是什么样的地方?活人进去就不会囫囵着出来, 看来太后这次打定主意要叫妙淳吃苦头了!静瑶在福宁宫时与她们相处的都还不错,这几个小宫女面面相觑,心里都为她惋惜。
    而此时的殿中,静瑶也已经手足无措了, 她先前猜想太后或许会怪罪她,但没想到竟会是这么严重的后果……老天爷,太后怎么这么不讲道理?他的儿子只是流了点血而已, 又不是她割的, 为什么就要把她往内廷监里推?
    她慌忙磕头求饶,“请太后息怒, 奴婢并非有意要生事害得陛下受伤,请您网开一面, 饶了奴婢吧。”
    贤妃怕太后心软,此时赶紧在一旁道, “你现在倒知道叫太后息怒了, 刚才太后好好问你,你怎么咬死不认?你好歹是从太后身边出去的, 出了这么大的事,不先来向太后禀报, 太后传了你来,好声问你,你却嘴硬欺瞒。若非本宫拿出这些证据, 恐怕你还要不认吧!”
    说着又啧啧摇头,“你这么做,对得起太后的信任吗?”
    这一通煽风点火果然见效,太后还哪里听得见静瑶方才求饶的话,立刻横眉怒道:“来人,耳朵聋了吗?还要哀家再说第二遍不成!”
    门外的几个宫女赶紧道了声是,立刻推门进了来,手拿着绳索,也不敢同静瑶说什么,只得用眼神表示一下同情,紧接着,便要上手绑她了。
    静瑶简直绝望,去内廷监刑房受折磨,还不若直接赐她一死呢!还有皇帝,明明说过太后这里他来顶着,现在可好,人到哪儿去了?
    眼看着绳子已经套到了身上,太后铁青着脸,贤妃目光中满含轻蔑与得意,静瑶不由得开始挣扎,不,她可受不了这样的辱,她宁愿一头撞在柱子上。
    福宁宫里的人都是她的旧相识,前来捆她的这几个也不例外,本来就没使多大的力,被她一通挣扎,便也再捆不了了,太后见了愈加恼怒,斥道:“还敢挣扎,你要造反了不成?”说着扬声向外面唤掌事太监,“福禄,叫上几个人,把这个小蹄子给哀家捆起来!”
    然话出口,没招来福禄,倒是召来了别的人,一声响亮的通传在殿外响起,“陛下驾到。”
    陛下?
    静瑶怔愣一下,忽然喜出望外,皇帝来了,皇帝来救她了吧!
    不知为什么,连他的人都没见到,但听说他来,她就觉得自己有救了!
    而所有人也都因为这声通传停了手,齐齐望向殿门外,很快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迈了进来,脚步生风,正是威仪非凡的宇文泓。
    “参加陛下。”
    一时间除过太后,所有人都向他跪地行礼,静瑶本就是跪着的,身上还零零散散搭着绳索,因为挣扎,致使发髻有些凌乱,如此一副形容,倒是格外显眼。
    宇文泓一眼就瞧见了她,匆忙打量一番,确定她还算好,这才放下心后,缓了缓同太后见礼,“儿子给母后请安。”
    太后脸上怒气未消,音调也有些高,问道:“陛下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前朝不忙吗?”
    才要惩治这个丫头,他就巴巴的赶了过来,可还真是及时啊!
    前朝怎么不忙?只是自宇文泓听完展风的汇报,心里便平静不了了,好不容易强迫自己看了会儿折子,就又接到了她有危险的消息,知道太后不会轻饶她,他顿时什么也顾不了,先赶了过来。
    不过既然她还完好,就证明自己还没来晚,宇文泓且先压下心中的情绪,面上温和回太后的话道:“是,儿子在御书房忙了半天,正想过来看看您,才到门外就听见这里头动静大,这是怎么了?妙淳哪里惹到您了?”
    他叫她妙淳,语气极为自然,透出掩饰不住的亲切,经历过刚才,静瑶忽然想哭,鼻子一酸,眼泪就冒了出来,奇怪,方才被这么对待也没哭出来,此时听他叫自己的名字,居然就这么没出息了!
    她双手还被绳索缠在背后,这时候眼泪一颗颗的往外冒,也不能擦一擦,一滴滴的全都跌在了自己的裙子上,这幅模样悄悄入了他的眼帘,叫他心里忽然一紧,那些之前因得知她密谋逃走而起的怒气,居然渐渐不见了。
    静瑶忽然落起泪,这模样不只叫皇帝瞧见,也被太后看在了眼里,太后心里越发不痛快,好个小蹄子,倒挺会演戏,皇帝一来就装可怜,还真是会拿捏男人的心思!
    太后哼道:“这话问得可好,‘她哪里惹到了哀家’?哀家自己宫里出去的人,如今倒使唤不得了,问她几句话,她竟敢糊弄哀家,哀家还收拾不得吗?”
    心中的猜测得到了印证,宇文泓此时也终于肯定了,方才来报信的宫女只是说贤妃要找她的麻烦,他还奇怪,贤妃又使了什么幺蛾子,太后居然也会被糊弄了?
    现在听了太后的话,目光再扫过贤妃身边宫女手上的托盘,他才明白过来,原来还是因为自己受伤的事……
    他就知道太后会因此事怪罪她,现在果不其然,幸亏自己来得及时,否则后果可真不堪设想……他忙道:“儿子正有一事要禀报太后,朕上元夜曾微服出宫,原打算体察民情,未料想竟遇见了地痞,还不小心受了些小伤。为免您担心,朕自己到宫外看了大夫,回来后也不叫妙淳声张……母后若是因为此事怪罪,可就冤枉她了,她只是谨遵朕旨意而已,实在没有不敬您的心。”
    宇文泓说完,忙又冲殿中发话,“还不快把绳子解开!”
    这句话语气稍重,吓得拿绳子的宫女一哆嗦,忙应了声是,过来给静瑶松绑。
    绳子很快就被解了去,静瑶终于能活动了,顾不得委屈先向他谢恩,“奴婢谢陛下恩典,谢太后恩典。”
    因为流了泪,微微有些鼻音,听起来很是可怜,可好心里还有分寸,谢皇帝的同时没把太后撇下。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太后原本只是把气撒到静瑶身上,此时见宇文泓主动交代,总算舒服了一些,又想到他受伤的事,忙问道:“快给哀家瞧瞧,伤到哪了,现在如何了?”
    宇文泓道:“妙淳没跟您禀报吗?朕早好了,一点小伤而已,伤人的也被抓进了大牢,刑部择日即将宣判,此事就算过去了,母后莫要再挂在心上,就此翻过吧。”
    可太后岂能就此算了?抬起下巴示意皇帝去看贤妃身后的托盘,道:“你瞧瞧,那衣裳破了那么大个口子,血也流了这么多,怎么可能是小伤!”说着又气愤起来,“京城居然有这等地痞恶霸,胆敢伤及龙体,此次绝不能轻饶!”
    宇文泓道了声是,“母后放心,此次刑部与京兆府尹联合办案,决不会法外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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