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破坏了荣清公主的计划,那怕自己最后顺利生下孩子,她要杀了自己泄愤还是易如反掌啊……
    穗儿从永巷里最下贱的宫女爬上今天的东宫婕妤,还能顺利怀上孩子,足以证明她也不是一个简单愚蠢的人。
    而她今日这一切的来之不易,加上求生的本能让她终是眸光露出了狠戾之光,整个人也从惧怕中回过神来,咬牙狠声道:“不,我还有一条路可能走,那就是在别人杀我之前,先让她死了,一劳永逸、一了百了!”
    闻言,苏流萤几不可闻的勾唇笑了,满意笑道:“穗婕妤果然是冰雪聪明。”
    下一瞬,穗儿想起苏流萤先前对她说过的话,心里一片清明,沉声道:“长公主说得对,惟今之计,就是打消她心中对我的怀疑,我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她绑在身上的假肚子,让她继续相信我。而我今晚来此,不过是因为之前背叛了长公主了,主动来这里向长公主领罚求和,再不关乎其他事!”
    只是一瞬间穗儿明白过来之前苏流萤话里意思。惟今之计,只有让荣清继续相信她,继续将她当成她的孕母,只能这样,才在在临盆之前,找机会将荣清干掉,才是既能保住孩子,也能保住自己的最好的办法……
    说罢,不等苏流萤开口,穗儿已是自己左右开弓,朝着脸上狠狠扇了十几个耳光,直打到自己双颊肿得老高,嘴角溢出血才收手。
    她在自己扇自己巴掌时,她手下亲信宫女也是一脸慌乱的跑到了未央宫的宫门口,隔着未央宫的守卫朝被挡在宫门外的太子哭求道:“太子救命啊,娘娘临盆在即,继续被掌掴下去,只怕会……只怕会……”
    而穗儿也在殿里配合着故意大声哭道:“长公主,林太医之死真的不关妾身的事啊……长公主饶命啊……”
    听了那宫女的话,再听到大殿里断断续续的传来的穗婕妤的哭求声,一脸阴郁的荣清公主脸色却是缓了缓,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按着她原本的意思,恨不得苏流萤借着对穗儿的仇恨,将她活活打死在未央宫才好,如此一来,她却是可以去太后与皇上面前参她一本,纵使慧成帝再愧疚宠爱苏流萤,只怕也不会任由她在宫里施刑害死后妃以及皇嗣的……
    可是,想到自己辛苦这么久,一心等着穗婕妤肚子的孩子出世,等着拿这个孩子重回李家,与李修重修于好。更重要的却是要借着孩子让父皇高兴,从而向他求情,让他赦免了母后……
    苏流萤长公主身份的曝光,最害怕愤恨的就是荣清,她一边怕苏流萤报复,一边却是因为如今两人身份的平等,让她心里愤恨不平,在苏流萤面前仅有的优渥感也消失无存了。
    所以,如今的她,迫切的希望自己的母后楼皇后能够复位,如此,她不单多了一个有力的帮手,更是可以继续保持嫡公主的威望。
    于是,她对一脸犹豫的太子道:“事关你后妃和皇嗣的性命,没什么好怕的,直接闯宫救人罢!”
    等太子与荣清带人闯进未央宫时,见到的情景就是穗婕妤瘫倒在殿中央,脸上被打得红肿一片,嘴角流出血来。
    一见太子进来,穗儿已是可怜兮兮的上前扯了太子的袍脚,哭道:“殿下,帮妾身向长公主求求情罢……让公主原谅妾身……”
    从穗儿自扇耳光开始,苏流萤就一直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对穗儿自编自导的这一切置若罔闻,那怕太子带人气势汹汹的进来,她也未曾睁开过眼睛。
    被荣清怂恿着闯进未央宫后,太子殷贤心里莫名的生出一丝慌乱,如今见到苏流萤对他漠然轻视的态度,不由愤怒道:“不知道穗婕妤犯了长公主何事,竟要深夜在此对她动用私刑——长公主竟是看不到她身怀六甲,马上就要临盆么?就算父皇再宠爱你,穗婕妤肚子里怀的也是本宫的皇嗣,若有个好歹,只怕也不是长公主承担得起的!”
    说罢,不等苏流萤开口,已是让人架起地上的穗婕妤,与荣清一起往外走。
    “太子与荣清公主好不容易大驾来本宫的未央宫,怎么说走就走?”
    苏流萤骤然眼开了眸子,一双秋水明眸闪着寒芒,然而在看到荣清后,不可抑止的又想起了之前她对自己的各种陷害,更是想到了生死未卜的楼樾,眸光里不觉涌上了杀气。
    自从踏进苏流萤的未央宫,荣清公主就浑身不自在。
    不光是她无法接受苏流萤新的身份,接受不了她一身华服坐在高位,而自己却要尊她一声‘皇姐’。更是因为未央宫里的一切,根本不是她曾经的娴吟宫可以做比的。
    之前,宫里人人都说,因为父皇对她的宠爱,所以她的娴吟宫是整个大庸后宫最奢华精致的地方。
    可如今,被父皇珍藏多年的未央宫宫门一打开,人们才知道,真正的奢华精致是什么样子的。
    连从小活在锦衣玉食中的荣清,看着未央宫里精雕细琢的一切,都忍不住侧目,心里却是越发的憎恨酸楚起来——
    她万万想不到苏流萤能再次在火场里活下来,更没有想到在历经了城门厮杀,跌下护城河重重磨难她都可以活下命来,最后竟是被父皇亲自接进宫里,成了尊贵的皇长女,连自己都要尊她一声‘皇长姐!’,自己嫡长公主的身份,生生被她分走了一半……
    想起这些,荣清心头的怒火与恨意再次翻腾,毫不示弱的挺直腰杆看着上首的苏流萤,咬牙恨声道:“别人当你是大庸朝的长公主,上门来巴结讨好你,可在本公主的眼里,你永远是那个永巷里低贱的宫婢,是本公主陪嫁的轿前婢,更是本公主此生最大的仇人——你死我活,不死不休!”
    “恶毒的人永远记着仇恨,却不能记着别人对你的恩德!”
    而对荣清的相讥,苏流萤并不生气,而是嫣然笑道:“一孕傻三年,尊贵的荣清公主可能是怀孕怀傻了,竟是不记得当初是靠着谁才如愿的嫁给了李修。若不是故意要死要活的假装出家,拿我的性命去威胁李修,李修会娶你吗?!你还能——怀上他的孩子?!”
    苏流萤眸光凉凉的扫过荣清的假肚子,唇角却是扬起了最耀眼的笑容,又道:“为了一个李修,堂堂嫡公主杀人放火,真是坏事做尽呐。可悲的却是,你费尽心机的要嫁给李修,那怕与他做了夫妻,他心里似乎对你也没有多少感情,甚至是越发的嫌恶你,那日在城门口,他可是半点不顾你与肚子的孩子的死活——”
    “你说,若是我现在去告诉皇上,说李修三心二意,娶了嫡公主,还对我这个长公主念念不忘,三番五次的劫持于我,甚至要打掉我肚子里的孩子,要带我去北境开始新生活。你说皇上会同意李修的做法,让他休了你带我走,还是恼羞成怒的杀了他泄愤?!”
    一听苏流萤提起当初嫁给李修的羞耻,还有那日城门口他对自己的残忍,荣清就忍不住全身发颤,心口仿佛插入钢刀,生生的痛了起来。
    而后再听到苏流萤提起李修要带她走的事,更是让她心口撕裂——
    不论是李修休了她带苏流萤走,还是李修对苏流萤的执念让父皇生气杀了他,最后最悲惨的注定是她,不是成为弃妇,就是成为寡妇,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见荣清被苏流萤打击得脸无人色、说不出话来,太子忍不住冷冷出声道:“皇姐,何必在此与她浪费口舌,夜深了,我们回东宫!”
    太子说完,再次做势要带穗儿走。
    “且慢,本公主与穗婕妤之间有些事尚未说清楚,她暂时还不能走!”
    苏流萤眸光冰寒的看着闯进她宫里、又准备扬长而去的人,话音落下,外面的守兵已是将太子一行拦了下来。
    在整个后宫,甚至整个大庸,还没有几个人敢这样拦着太子的,所以,一看到眼前对自己拔刀的守兵,太子彻底怒了!
    回头,太子冲着一脸淡漠倨傲的苏流萤恶声道:“苏流萤,你是想逼着本太子血洗未央宫吗?”
    心里默默的算着时辰,面上,苏流萤挑衅的勾唇一笑,蔑视道:“血洗未央宫!?借你十个胆子——你敢吗!?”
    太子殷贤从小在楼皇后的呵斥下呼风唤雨,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苏流萤的挑衅让他失去了最后的理智,太子一脚踢翻了拦在了苏流萤面前的宫人,上前长臂一伸,大手已是掐住了苏流萤的脖子。
    “贱人,别以为你突然冒出来成了大庸朝的皇长女本太子就怕了你,等本太子登基那日,第一个就宰了你……”
    太子头脑简单易怒,瞬间已是被苏流萤的挑衅激怒得火冒三丈,可荣清公主狡诈,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
    可是不等荣清反应过来阻拦太子,与未央宫相邻的承乾宫早已被这边的响动惊动,不知何时,慧成帝已急匆匆的赶了过来,恰好看到了太子对苏流萤施暴的一刻。
    “畜生,还不给朕放手!”
    看到太子双手掐着苏流萤的脖子,慧成帝一声暴喝,下一刻人已是冲上前去,不等太子震惊松手,已是‘呼’的一巴掌重重掴在了太子的脸上。
    “畜生,她是你皇姐,你竟敢……你竟敢手刃自己的亲姐姐?!”
    突然出现在未央宫的慧成帝着实将大家都吓了一大跳,除了苏流萤以外,因为一切都是她早已预料好的。
    而太子不但被突然出现的慧成帝吓得一跳,更是被他重重的一巴掌打得晕头转向,心中对苏流萤的恨意更是无法克制。
    到了此时,荣清心里已全然明白了方才苏流萤的用意,她是算准了父皇会过来,抑或,甚至在他们闯进她的未央宫时,她就让人悄悄去通知了父皇,故意让父皇看到太子残暴伤害她的情景……
    看清了苏流萤的用意,再看到父皇暴怒的样子,荣清背上的冷汗潸潸而下,全身如坠冰窖。
    然而不等她出面做出转圜,挽回局面,太子在看到慧成帝对苏流萤的维护后,更是受不了当众被父皇扇巴掌,从小到大,这可是他第一次挨打啊。
    失去理智的太子咬牙指着苏流萤气急败坏的吼道:“父皇,时隔这么多年,突然冒出一个皇长女,你相信,我却是不相信啊……谁知道她是琼妃与哪个奸夫生下的野种……单凭那林牧的一人之言,几本医案就认了这个贱人做皇长女,父皇会不会太草率了……应该将这个贱人千刀万剐,将那不守妇道的琼妃鞭尸……”
    “孽畜,闭嘴!”
    太子气急败坏下的口不择言彻底激怒了慧成帝。
    琼妃是慧成帝心中永远的痛,而这份心痛蔓延到了苏流萤身上,成了他对她无尽的愧疚与亏欠。
    想着之前对苏流萤做下的事,慧成帝只嫌弥补还来不及,只愿着将一切好的东西都给她,弥补了她心中的伤痛,让她忘却之前他对她造成的的伤害,开口唤他一声‘父皇’,从内心承认他这个父亲……
    所以,此时听到太子这般恶毒的话后,慧成帝气得额头青筋暴起,忍无可忍之下,抬起脚将震懵住的太子踢滚到了殿中央。
    这一下,不光荣清穗儿她们惊吓住,就连一直冷漠相对的苏流萤都微微侧目,不过,眼下发生的一切却是顺利的朝着她的预期而去了……
    原来,从太子与荣清公主闯进未央宫要人开始,苏流萤心里已是不动声色的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要让太子与荣清为今晚的闯宫付出沉重的代价!
    不但如此,她还要在穗儿走投无路之下,逼着她将当日上巳节云梦台厢房一事彻底说清楚,让她说出真相,还林炎的清白……
    所以她才会在太子要带穗儿走时,故意出言阻拦,并放言挑衅,彻底将太子激怒,才有了方才发生的这一切……
    太子被打,皇上暴怒,整个未央宫里都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中,众人竟是连呼吸都滞住了。
    苏流萤被慧成帝护在身后,她眸光凉凉的扫过荣清,如果不出所料,这个时候荣清一定会出面帮太子求情说话了。
    果然,荣清上前跪下,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对慧成帝动容的求道:“父皇息怒,太子方才冲动,皆是因为太过在意担心自己的孩子……穗婕妤马上就要临盆了,却被带到未央宫受掌掴……万一穗婕妤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是一尸两命……可是长公主执意不肯放穗婕妤离开,太子才会冲动之下做出了不当之举,还请父皇看在他爱子心切的份上,原谅他这一回!”
    听了荣清的话,再看到了穗儿红肿红紫的脸,慧成帝微微一愣,下一刻终是回过头看着一脸冰寒的苏流萤,迟疑道:“萤儿,清儿所说,可是当真?!”
    若太子真的是因为看到苏流萤处罚他即将临盆的妃子才对苏流萤动手,也算是情有可原了。
    听到慧成帝开始询问苏流萤掌掴一事,荣清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眸光冷冷的看着苏流萤,心里咬牙切齿的恨道,贱人,这一下,看你阴谋如何得逞?!
    而太子在得到荣清公主的暗示后,也是爬起身,痛心疾首的说着,自己方才冲动下的一切,皆是担心苏流萤对皇嗣不利等等,开始为自己洗白。
    冷眼看着荣清与太子虚假恶心的嘴脸,苏流萤心里冷冷一笑,下一刻,她起身走到全身瑟瑟发抖的穗儿面前,凉凉道:“穗婕妤,麻烦你向皇上和太子说清楚,方才的掌掴,是谁打你的?是我,还是你自己!?”
    闻言,不止荣清与太子惊住,就连慧成帝也一脸惊诧。
    而当事人穗儿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一脸冷漠的苏流萤,全身哆嗦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原以为,苏流萤在听到自己暴出荣清的假孕后,还有她给自己出主意,让自己假装不知道荣清的假肚子,更是默认她自导自演的掌掴戏码后,苏流萤与自己已是一伙的了。
    而方才与荣清的交锋中,她也没有出卖自己,没有当场暴出荣清假孕的丑事。
    苏流萤所做的一切都已让穗儿相信她和自己站在了同一边。
    没想到,转眼间,她竟是将矛头对准了自己。
    穗儿眸光惊恐的看着一脸淡然冷漠的苏流萤,那里敢承认方才的掌掴以及求救都是她自己一手做下的,更不敢说出她做这一切,是为了让荣清不再怀疑自己……
    穗儿全身筛糠一般剧烈的颤抖着。而看着她张口结舌,却说不出话来的样子,荣清公主脸色一白,慌乱起来——
    方才,这个大殿里到底发生了何事,穗儿所受的掌掴竟是她自己打的自己?!
    就在大家一片疑惑间,苏流萤冷冷一笑道:“看样子穗婕妤方才对自己下手太狠了些,竟将自己打得说不出话来了——既然如此,就由本公主代你说了罢!”
    定定的盯着穗儿惊慌的眼睛,苏流萤一字一句缓缓道:“方才,穗婕妤不过是向本公主道出了当日上巳节云梦台厢房里所发生的一切真相——萧太子的酒里被楼皇后派人下了药,厢房里的迷情香也是皇后让人备下的。而后来为何在承乾宫的证物中都没有了那些腌脏东西,却是因为被当时尚在宁妃身边当差的她给换下来了。”
    “做了亏心事的穗婕妤良心安难,更是愧对枉死的林太医,所以前来向本公主请罪,自罚掌掴而已。”
    “穗婕妤,本公主说得对吗?”
    苏流萤眸光冰寒的看着一脸震惊的穗儿,任谁都没想到,苏流萤会在此时逼着无路可走的穗儿承认了楼皇后之前做下的恶事。
    事到如今,整条命都握在苏流萤手中的穗儿那里敢反驳说一个‘不’字。
    何况,她已背叛了荣清公主与太子,又怎么敢再背叛苏流萤……
    而荣清更是一脸震惊——
    她万万没想到明明是设了陷阱让太子跳的苏流萤,却是转瞬就将自己母后再次拉了出来,转变之快却是打得荣清措手不及……
    ☆、第141章 荣清和离
    荣清为了帮太子洗白,搬出了穗婕妤在未央宫受掌掴一事。
    看着穗婕妤红肿青紫的脸,大家都以为是苏流萤下的手。却没想到穗婕妤脸上所受的掌掴,却是她自己打的自己。
    不但如此,苏流萤更是趁机逼着穗儿承认了当初上巳节云梦台厢房的旧事,将楼皇后的罪行再次提到了慧成帝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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