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洞里的各路弟兄,别碰淳于扬。”他嗫喏道。
    淳于扬不满意:“大声点儿,坚决点儿,把你的意思传达出去!”
    唐画也握拳鼓励:“大声!坚决!”
    唐缈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喊:“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能别碰淳于扬吗!!”
    淳于扬说:“谁让你铺垫那么多了,还少关键一句。”
    “没少啊。”
    “你得明确表达出我的重要性,你得说喜欢我。”
    唐缈问:“你得势不饶人了是吧?”
    “说不说?”
    “缈!”唐画也催促。这孩子明显有点问题,六岁不到就学坏了,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我喜欢你。”唐缈说。
    “再说一遍。”
    “我喜欢你。”
    “我感觉不够喜欢。”淳于扬说,“你的虫听不到,再大声点儿。”
    “……”唐缈拢着嘴喊了声,“我喜欢你!”
    淳于扬愿望达成,诚恳地说:“谢谢,你这不是表白,而是救命,很有意义、很高尚懂吗?”
    “……懂。”唐缈捂着脸半天不能说话。
    淳于扬问:“你羞什么?上次亲我时,你怎么不知道羞?”
    唐缈羞恼道:“我没有!”
    淳于扬指着地下躺着的三个人说:“所以你别担心,既然你不想让他们死,就一定有东西会执行这个决定。”
    唐缈抬起眼问:“谁?”
    “我不知道。”淳于扬关闭了手电,因为他需要节约电池,鬼知道他们还会在黑暗中摸索多久。
    他在唐缈看不见的地方笑得浑身乱抖,还要维持着不出声,很是辛苦。
    终于他止住了笑,和唐缈、唐画一起默然等待。
    洞顶上的虫蛹也似乎和岩石融为一体,保持着绝对的缄默,耳边只听到司徒湖山等人粗重的呼吸声。
    垂死一定是种非常可怕的经历,身体渴望尽快解脱,但意识固执地仍想坚持,不知道最后是身体先放弃,还是意识认输。
    几分钟后,唐画突然扯扯唐缈的衣襟说:“放到水里去。”
    淳于扬飞快地打开了手电。
    唐缈问:“画儿,你说什么?”
    “放水里去。”唐画重复,“把表爷和哈批。”
    唐缈精神一振:“谁……谁告诉你的?”
    唐画抬起脑袋:“上面,它们。”
    除了洞顶的那些始作俑者,上面没有任何东西。
    “蛹里的那些?”
    唐画说:“要快一点。”
    淳于扬问:“水在哪里?”
    这次又等了一分多钟,唐画是不太能体会那份焦躁,只有唐缈愁眉苦脸托着腮,好像有一团小火焰在心里烧燎。
    “那里。”终于,唐画用手指着某个虚空。
    但那里是一片沉沉的黑暗,连刚才微弱的水声都不是从那个方向的。
    唐缈也指:“蛹说那个地方有水?”
    唐画偏头听了一会儿,确认:“昂!”
    “你们待着别动,我去看看。”淳于扬抢先走了过去。
    他小心翼翼地往前,地面高低落差以及逐渐暗淡的手电光使他走得不太顺利,有一次几乎扭到脚踝。
    他发现这个洞没有想象的大,至少在他所前进的方向洞顶已越来越低,逐渐固定在四、五米左右。洞的宽度却仍在绵延,导致周围看起来好像一个很扁很深的房间,当然也很压抑。
    地面以上和地下之下的同样距离仿佛不是一个概念,人在幽闭的地下,会不由自主觉得脚下的五米很远,而头顶的五米很低。
    淳于扬沿着那个方向走到了尽头,果然看见了水——在地面与石壁之间,有一条宽达两米多的溪流在静默地流淌着。
    水流安静,通常有两个可能,第一,它流淌速度非常非常的慢。
    第二,流动着的根本不是水。
    淳于扬只用手电照了一下,顿时瞪大了眼睛:“原来是这玩意儿……”
    这浓稠的玩意儿他很熟悉,就是围困了他们好几天的绿色毒水,毒性未知,但腐蚀性确认。
    这绿水在地面上是平波缓进,在地下则浓厚得几乎快要凝固了,秦始皇陵里那水银所造就的江河湖海或许也是像这样流动吧?
    唐缈已经等得不耐烦,远远地问:“淳于扬!你看到什么了吗——?”回声在洞里震荡不绝。
    淳于扬回答:“我看到水了,但不是我们常说的那种水。”
    “那是什么水?”
    淳于扬在溪流旁蹲下,用手电照着平静的液体表面:“要命的水。”
    “啊?”
    淳于扬把手电举高了些,刚想观察一下周边情况,突然水面“啵”地一声响,好像泛上来一个水泡,实际上却跳出来一个庞然大物。
    一只稻虫忽的跃出水面跳上了岸,正好落在距他不远处。
    淳于猛然退了一步。
    稻虫发现了他,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长达数秒。淳于扬第一次近距离观察此类神秘生物,明明心里在叫嚷着快走,脚下却像被定住了,胆大的人通常更好奇,他也不例外。
    他听唐缈描述过几次这东西,也看着它几乎杀了司徒湖山,如今看来,这东西就像是被放大了许多倍的水蛭,但又不尽相同。
    水蛭头部有吸盘,而这东西没有;水蛭吸血,这东西不知以何为生;水蛭尾部很细,而这玩意儿圆滚滚的头尾一般粗,给人的感觉有些恶心,但又有点儿憨厚。
    它就像一只又胖又大的沙皮狗,区别只是没有脸,当它张开一张没有牙的大嘴时,旁人只看到一个空腔。
    稻虫趴在原地,突然开始摇头摆尾,像狗一样狂甩身上的绿色毒水。
    淳于扬急忙往后闪躲,终于没被溅到。
    他不动,稻虫也不动;他往左边微微一挪,稻虫也往左边靠,他向右,稻虫又把嘴转了过来。
    哦,看来它不打算让他全身而退呢。
    这东西没有眼睛,它怎么会感觉到别人的动向?难道它拥有跟唐画一样的能力?
    淳于扬看了一眼手中的电筒,若有所思。他将光线对准稻虫,把光源放在地上,果然光源不动那玩意儿就不动了,痴楞楞地张着大嘴定格。
    原来是感光的。
    那它对声音有感知吗?
    淳于扬退开几步,小声喊:“唐缈,快来,你的手下不让我走!”
    说实话,此等行为属于“不作不死”的范畴,也许稻虫听到声响就直接扑过来了,可谁让他真的很好奇呢。
    唐缈一听召唤,拉起唐画就往淳于扬那边跑。这两人走路可真麻烦,磕磕绊绊、跌跌撞撞、一波三折、连滚带爬,也不知道是谁拖了谁的后腿。
    唐缈叫道:“淳于扬,拿电筒给我们照一下路啊!”
    稻虫霍然把脑袋扭向唐缈的方向。
    “嗯……果然如此,”淳于扬喃喃说,“它果然只对唐缈的声音有反应。”
    唐缈抱着唐画接近淳于扬,走到一大半的时候看见了稻虫,顿时吓得整个人都僵直了。
    “死……死他妈妈的!这东西怎么在这里?”
    淳于扬把声音压得很低:“如果它真是蚂蟥我倒挺喜欢了,因为此物属于良药之一,可破血通经,消肿解毒,主治各类血栓和无名肿痛。眼前这位风干了足够我用三年,想想办法把它抓回家去。”
    唐画在他们身后问:“淳说啥子?大贝贝好怕哦。”
    唐缈扭头:“谁是大贝贝?”
    唐画指着稻虫。
    “……”
    唐缈说:“我谢谢您了唐二姑娘!蛇叫宝宝,蚂蟥叫贝贝,刚才那些蛆叫什么?”
    唐画作困惑状:“啊?”
    “……算了。拜托您以后别给小动物取名字了好吗?”
    稻虫“噗呲”向唐缈挪近了一些,它当然是没有四肢,移动主要依靠腹部的环状肌肉。
    唐缈吓得跳起来,抓住淳于扬把他挡在身前。
    淳于扬只得再次强调:“它听你的,不听我的。”
    唐缈说:“我怕!老子害怕一切没有腿的东西!鱼除外!轮船除外!”
    噗呲——稻虫,不,大贝贝又挪近一步。
    唐缈再次躲避,说谢了谢了,心领了,你平身退下吧,别靠近了!
    淳于扬说:“不能退下,快问它哪里有水。”
    远处传来周纳德和离离痛苦的咳喘声,他们应该支撑不了多久,既然始作俑者们说水可以救人,那无论如何也得试试!
    “大……大贝贝,”唐缈极度别扭地问,“请问哪儿有清、清水?”
    稻虫一动不动。
    当然了,动才怪呢。
    “他不听我的!”唐缈带着埋怨望向淳于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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