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从她请他吃饭变成了他来请,林棉被绕得有些含混。
    其实上一次聚餐的事,阙清言已经事后哄过她,事情已经翻篇,现在他说要补偿,她……
    林棉别过脸,红着耳朵,不要脸地心说,她当然是想的。
    台球室里,几个人各怀心思,程宜珊脸上的微笑是怎么都维持不下去了。
    “……”程宜珊上下打量过林棉,亲切熟稔地问,“棉棉,没想到又在这里见到你,阮阿姨最近身体好吗?我听说阮阿姨平时要打理公司事务,连休假都很少,很辛苦吧?”
    林棉循声看去,眼前的女人坐在沙发椅里,姿态窈窕,看着很熟悉。
    是上回在阙太生日宴上看到的女人,她当时……
    还向阙清言来搭过讪。
    阙清言之前说,今天的来的都是几个认识的朋友。
    那这个人……
    从开场到现在,程泽也没跟程宜珊说过几句话,林棉当然不会把她当成是程泽带来的人。
    林棉收回目光,微微抿唇,没有回答。
    阙清言眉目沉静地扫过程宜珊一眼,看了眼时间,侧过脸将目光落在林棉身上,接过话:“离开餐还有一段时间。”他给她一张级别通道卡,顿了顿,道,“这里还有其他的娱乐室,要我带你逛一逛吗?”
    林棉摩挲过手上光滑的磁卡,挣扎一瞬。
    “等下吃完饭逛也行啊。”程泽笑着插话,“刚才我还在跟阙敏聊斯诺克,quinn你来都来了,不打一杆?”
    阙清言看他一眼。
    程泽明白他的意思,揽着紫裙女人的腰一笑,不凑热闹了。
    阙敏在一旁看着,知道林棉是误会了。
    其实阙清言把人家小姑娘带来跟人打个照面,是有一点让小姑娘了解他圈子的意思。
    阙敏心道,情场如名利场,阙清言做事向来要评判估酌,克律理智,不会把感情当小孩儿戏。小年轻之间的今天恋爱明天分手的游戏,他不奉陪玩。
    这次把小姑娘带过来,阙敏不能确定阙清言到底有几分心思,但至少可以猜出他是在接纳小姑娘融入他的圈子了。
    阙敏没舍得让人家小姑娘误会,正想开口,就见林棉抬手,轻轻扯了下阙清言的衣袖。
    林棉仰头看男人英隽的侧脸轮廓,轻声:“斯诺克……”
    阙清言回望她。
    “我能和您打一局吗?”林棉悄声道,“如果……”
    她顿声:“如果我赢了,我可不可以……向您要个筹码?”
    .
    以前跟柏佳依玩在一起的时候,林棉打过斯诺克。
    但她只是中上水平,玩得说不上好,只是和柏佳依比要好一些。
    但……
    第一个红球进洞,林棉拿着球杆起身,瞄了眼眼前的阙清言,心跳有些加快。
    但是她想赌一把。
    林棉心说,他平时在学校带学生写论文做课题,还要接诉讼案,要备案开庭,应该不会有太多时间玩这些旁杂的……
    小姑娘主动提出要跟阙清言打斯诺克,程泽是完全想看一把热闹的。
    程泽这么多年流连各个应酬,别的不说,斯诺克打得还是很好的,也算是半个专业人士。
    但要说球技,阙清言比他要好得多。以前他们两个在伦敦年利达律所共事的时候,被案子忙疯的间隙就会来一杆斯诺克,即使阙清言很久没打……
    “等下要是小姑娘输了要哭怎么办?”越想越有趣,程泽偏头跟阙敏调侃,“quinn是不是还得当场哄人?”
    阙敏帮忙记着分,空出心思提醒他:“他要是当场哄人,你那个侄女就该哭了。”
    桌边,林棉有一个球没打进,换了阙清言。
    她懊恼地蜷了下手指,偏头看他。
    阙清言神色淡然地俯身试杆,眉眼轮廓在光线中垂落成疏朗的阴影,质地精良的高定衬衫衬出了小臂的肌理,衣料随着动作拉出几道流畅修长的弧度,动作标准自然,说不出的好看。
    林棉看得晃神,突然想到。
    阙清言没有问她要什么筹码,就答应了。
    他是不是……
    按照这杆的角度,下一刻黑球就能落袋,记七分。
    把机会权给了quinn,小姑娘就基本上没有再上球的机会了。
    程泽在一旁乐颠颠地看好戏。
    阙清言动了动手腕,一杆干脆利落,黑球被击在了袋口——
    的旁边。
    程泽一口酒呛进喉咙。
    阙清言一杆落空,还正巧地把球打在了离袋口不远处。
    下一球换了林棉。
    上一球的角度调的好,她轻而易举地击球落袋。
    “……”程泽哑然,“别告诉我quinn在喂球啊?”
    事实证明,程泽的猜测是对的。
    接下来几杆球,无论是角度问题,还是力度问题,阙清言手下的球总能稳稳地落在一个恰好的地方。
    ……一个恰好能让下一杆轻松进球的地方。
    阙敏心如明镜,乐得看好戏,问程泽:“quinn球技比你好得多?
    “……真的。”
    “quinn打球不让人?”
    程泽放下杯子,一副被雷劈的神情:“假的。”
    红球已经打完,只剩最后一个黑球。
    下一杆是阙清言。
    林棉眼眸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阙清言。
    察觉到她的目光,阙清言抬腕给球杆皮头上巧粉,在下杆前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她。
    她听他声音低缓,压着笑问:“想要什么筹码?”
    “……”林棉跟他对视几秒,小声道,“您是不……”
    还没问出口,下一秒阙清言击杆。
    球怦然而落。
    白球入袋。
    “………………”
    程泽估计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让的,怔愣半天,边喝酒边嘟囔:“我要被这种眼瞎式打法给闪瞎了。”
    第20章
    程泽和阙敏几个人坐在台球室的吧台区, 和球桌隔得远,因此程泽的这些话林棉一句也没听见。
    最后一杆,阙清言把白球打进了袋里。
    台桌上还剩最后一个黑球, 入袋的白球被重新放置回了原位,林棉捏着球杆,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打下去。
    这一局她已经赢了。
    林棉不是不会打斯诺克, 这么明显的让分, 她不会察觉不到。
    她对着那两个球怔了几秒, 思忖一瞬,收了球杆走过去,悄声把刚才没问完的话补全了:“您是不是……”林棉揣着怦然的心跳, 问,“是不是故意让着我的?”
    阙清言垂眸看她,敛了眸色里的笑,随口问:“你觉得我是故意让着你吗?”
    “……”林棉顿时觉得自己踩中雷区, 急着解释, “不是的,我是想说……”
    林棉悔得想磕球杆, 心说,如果阙清言真的没让她, 那她刚才问这种话,简直就是太没礼貌, 太失礼了。
    “我是想说, ”林棉闭了闭眼, 话说出来一点都不觉得违心,眨巴着眼补救,“我觉得您的球打得很好,如果不是我今天状态特别好,一定……一定赢不了您的,真的。”
    阙清言收起球杆,应了一声:“想好要什么筹码了吗?”
    筹码……
    话一问出口,阅历丰富的少女漫画家木眠老师,在脑海中瞬间列出了千百条脸红心跳少儿不宜的名场面。
    林棉刚才头脑发热地想跟阙清言打斯诺克,还问他要筹码,是受了程宜珊的刺激。现在她真的赢了,一时半会儿要想个筹码出来……
    林棉在脑内左挑右选,抉择不定,哪个都想要,又哪个都不敢提出口。
    她踌躇半晌,默念了三遍冷静,努力压下剧烈的心跳,问:“能不能先向您欠着?”
    阙清言还没回应,另一边的程泽见两个人都没再动杆,笑着扬声问:“quinn,你们这局算是打完了啊?”
    说完装模作样地问一旁的阙敏,虚心请教:“我刚刚没计分,谁赢了来着?”
    阙敏也笑:“小姑娘斯诺克打得不错啊,清言都能输得这么惨。”
    这两个人一唱一和,话里话外都是在调侃阙清言,听到林棉耳朵里,简直想把刚才提出要打斯诺克的自己给一把摁回去。
    她根本没有想当众下阙清言面子的意思,现在反倒让他输了球,在熟人面前陷入了尴尬。
    此刻林棉的动作背着吧台区,除了阙清言没人能看到她的神情。
    “对不起,”阙清言见她仰头看自己,又羞惭又愧疚,小声商量,“您再跟我打一局吧,我一定——”
    她一定能把斯诺克打成棒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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