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显坐直了,对着她叹气:“跟你说你也不能知道。”
    说着只叫她研磨,卷了袖子来,提笔写字。
    他拿了经书来抄,口中还念念有词地念着阿弥陀佛,徐椀见他不愿多说,也就陪着了,抄写了两卷经书,又拿笔作画,也不知他画的什么,毫无章法可言,画纸上胡乱勾抹,可见其心乱。
    一整天了,太医院再来人,李显不让人靠近,又发了一通脾气。
    晚膳过后,徐椀陪着他下棋。
    他一手托腮,一手拿着棋子,也是胡乱地乱放,她见他静不下心来,就讲一些外面的事情给他听。从她离开京都,路上所见所闻,都编成小故事来说,李显果然来了些兴致,不时问东问西,倒也没再闹腾。
    夜幕降临之后,淑娴和两个宫女进殿来伺候着。
    李显洗漱一番,也是早早歇下。
    他也是睡不着,就让徐椀给他读书。
    她拿了诗文,就坐了床前给他念书,也许是安眠香起了作用,也许是李显折腾了几天太困乏了,总之不多一会儿,他竟然沉沉睡着了去,惊得一旁站着的淑娴都不敢置信。
    也是怕他醒了再叫徐椀,淑娴让她去了寝宫外面候着,轮番守夜。
    徐椀初回东宫,自然不敢怠慢,就拿了经书也抄了起来。
    抄经使人静心,一时间也不觉得夜里难过了,淑娴可是守了太多夜了,头半夜见没什么事,就叫了别个小宫女过来陪着徐椀,两个人谁也不认识谁,半夜三更的,各守一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徐椀靠着案边,不知不觉似乎打了个盹。
    迷迷糊糊地,一声低低地轻,吟传入了耳中。
    她一下惊醒,回头一看,那小宫女已经趴在榻边睡着了,听着动静似乎是寝宫内传出来了,连忙站了起来。快步走进去,李显似乎还在梦中,全身都蜷缩成了一个诡异的姿势。
    被下的他似乎还被梦境困扰,哼哼唧唧不知所谓。
    徐椀上前,以为他做了噩梦,连忙拍了拍他:“殿下,小殿下,小殿下……”
    李显惊得一下睁开眼,回头发现是她,长长出了口气。
    可是,他再一掀被,腿一动,却是懊恼地摔了被子,坐起来直抓自己的头发。被子掉落地毯上面,徐椀不明所以,连忙抱了起来:“小殿下……”
    才放了床上,李显又一脚踹了下去:“出去!”
    这脾气来得莫名其妙,徐椀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
    李显头上还有虚汗,不耐地来解衣裤,许是动静大了惊动了外面的宫女,脚步声一起,两个人都顿住了。本来也有些默契来着,徐椀连忙捡起薄被将他半身盖住,李显躺倒,也是配合得很。
    小宫女才一进殿,他厉声厉色:“出去!”
    吓得人才一露头,连忙躬身退了出去。
    给他盖被的时候看见了,裤子上湿了一片。
    幸亏是跟着老大夫行了两年医,刚才瞧着李显的模样,心中一动,竟是想到了一处羞人的事上去,前世今生也活了二十多年了,完全拿李显当个孩子一样的,自然是袒护着的。
    待那宫女一走,她才回头。
    李显别开脸去,也不看她:“你也下去吧。”
    徐椀非但没有走,还坐了他床边:“殿下,不必遮掩了,是遗了精么。”
    话音才落,李显脸已通红。
    他掀开薄被,不情愿地抬起了头来:“此事不得张扬,你不许说出去。”
    徐椀当然点头应下,也无人在旁,回去端了水来,赶紧给他擦了身上。李显初精羞涩,换了干净的贴身衣物,一头埋进了被底。
    徐椀就着这盆水,把脏污的裤子也洗了。
    直接放了一旁,她又仔细洗了手,才回来。
    李显已经重新躺下了,不过他睡不着了,那双眼睛黑漆漆的,就一直盯着她看,徐椀坐了床前,对于刚才的事只字不提,轻轻拍了他两下,像抚着猫儿一样轻抚着他后背。
    “没事了,睡吧。”
    李显睡不着:“阿蛮,你会陪着我的吧,这件事真的不能让别人知道,我身边再不想被安排人了。”
    徐椀嗯了声,依旧拍着他:“殿下还小,别胡思乱想。”
    她刚才抄经的时候也背了许多。
    李显叹着气,她就更坐近了些:“我给殿下念段经,殿下睡吧。”
    夜已深,寝宫里静得只听得见徐椀轻柔的声音,李显伸出手,这就握了她的手,昏暗的烛火下,他看着她的脸,出了一种错觉。
    像是梦中人那样,李显闭上了眼睛。
    已经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睡着的了,徐椀也是困乏,渐渐低了声去。
    一下入了梦去,仿佛也就是打了个盹,有人拍了她的肩头。
    徐椀睁开眼睛,淑娴姑姑近在眼前,推着她:“去后面躺一会儿,去睡吧,我守着小殿下就好。”
    她点头,站了起来。
    淑娴回头看见一旁的衣裤,顿时明白过来:“又遗了?你……你看见了?”
    徐椀也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摇头好了,就含糊地嗯了声。
    淑娴眨眼,左右看看,在她耳边低语:“此事不得声张,千万。”
    当然不会声张,徐椀点头。
    淑娴见她这么痛快点头,生怕她没有理解,又是低头:“我的意思是,千万不要让大公子知道,嗯……他要知道了,就麻烦了。”
    他们向来不是一起的吗?
    虽然不明所以,徐椀还是点了头。也真是又乏又累,她也没心思再揣测他们的心思,直接走了后面的小榻旁,合衣躺了上去。宫里的姑姑们,可能都这样,随着主子们的喜悲而喜悲。
    实在困乏,倒头就睡着了。
    一觉到大天亮,一直也没有人再叫她,徐椀连个梦都没有做,睁眼就日上三竿了,东宫不比家里,赶紧起来了。寝宫内只留了两个小宫女,她洗漱一番抻了个懒腰。
    往出走,到了外殿,才要端起肩,站住了。
    说好的不常来东宫呢,顾青城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拿了卷书,正是低着头,翻着书页。
    李显并不在,徐椀上前见礼。
    他嗯了声,没有抬头。
    左右也无人在旁,徐椀慢慢后退,横竖也没有人在意,何苦跟他在一块怄气。
    才退了两步,顾青城抬起了眼:“干什么去?”
    只好站住了:“……”
    不想和他说话,就光杵着在那,看着别处。
    顾青城继续垂眸,翻着书页:“昨晚上,显儿可有什么异常?”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他是遗精……”
    说出口了,才是懊恼,干什么要什么都对他说,又想起淑娴姑姑的话,更是闭口不言。暗自期盼他没有听到,可惜人已经听见了,书卷随手放了桌上,顾青城赫然起身。
    “你怎么知道?”
    她能怎么知道,看见裤子那湿了一片,当然是猜的。
    徐椀别开眼,也不看他:“能怎么知道,我看见了……”
    他闻言顿怒,目光沉了,她看见他脸色变了,心里痛快,心里痛快了,语调也轻快了起来:“怎么……”
    顾青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这就往出走。
    徐椀诶呀一声,赶紧挣着:“你抓我干什么,你抓我干什么去!”
    他头也不回:“这就秉明太子殿下,即刻带你出宫。”
    诶?
    诶诶诶?
    徐椀更是急了,跺着脚直往后挣:“我不出宫!我不出去!”
    顾青城这才回头,一脸怒意:“污秽之物,怎可入眼,不能叫他近女色,你更不妥……”
    她挣脱开来,更是抓住了他的胳膊,紧紧抱住了在怀里。
    全身的力气都用上了,赖在地上直拖着他,也不让他走:“没有,没有看见!我没看见,我猜的我猜的!我不出去诶……呀……”
    狠命才给拖住了,顾青城回眸:“他正值少年,你与他年纪相仿,那也不妥。”
    相仿什么啊相仿,明白过来他的疑虑,徐椀忙是撇清:“在我眼里,他还是个孩子呢,想哪去了,我就想有个立足之地,什么妥不妥的啊!”
    她依旧抱着他胳膊,生怕他当真改变主意,更是一步也不叫他走。
    顾青城脸色稍缓,却也要走,徐椀急了,诶呀诶呀直叫着哥哥哥哥的,他更不回头,她也顾不得脸面了,撇下胳膊,到他前面张臂拦住了他。
    “一点点!”她恨恨跺着脚:“如果能留在东宫,就不那么生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固定时间更新,还是早上十点,如果有二更那么就晚上十点,如果没有就不必再刷。以后只在这两个时间会更新,省得大家刷了又刷。
    第68章 通情达理
    东宫的偏殿当中,李壬狂笑不已。
    太子端坐在案前,脸色铁青,李显跪了前面,脸色通红。顾青城侧坐在旁,目光似有意无意地瞥着门口站着的徐椀。各有异色,徐椀低着头,耳根也是发热,心里将顾青城骂了个遍,都那样求了他了,可他还是将此事捅了出去。
    她说她是猜的,那也不行。
    非要将她带走才肯罢休,气的她又放了狠话。
    最后他是应了她了,不干涉她的事情,才算了了。
    本来是松了口气的,谁想到他虽然不干涉她,却执意将此事透露给了太子,很快拎了李显出去,他就招了,说是皇叔李壬给了他一些宫房图,还带他看了小宫女洗澡,年纪太小实在禁不住诱导,就遗了精。
    李壬也被叫了来,当然了,他完全不当回事,一看侄儿那般模样更是笑个不停:“我道多大个事,像显儿这么大的时候,我早通了窍了,给他安排个宫女就是,这有什么?”
    太子自然恼怒:“显儿还小,本来身子骨就软弱,能和你一样么!”
    顾青城自然也不同意往他身边安排宫女,他前世就是沉迷女色,最后死在女人身上的,今生他亲自顾看着,自然不能让他再重蹈覆辙。
    李显跪在地上,也是没脸抬头:“皇叔害我!我不要什么宫女,我谁也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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