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才放手,靠坐了一边。
    船上的窗已经关上了,衣裙都湿透了,鞋里也都是水,直接脱了鞋,徐椀在心底暗自骂着他,连招呼都不打,就给人带进了水里,如果不是平时早练过闭气了,怕是要吓死她。
    片刻,顾青城在一赤脚走回。
    他手里拿着手巾和毯子,还有早准备好的衣裙,:“冷吧,给你毯子。”
    她的确是冷了,脱下鞋子和外衫,这就接过了毯子,直接将自己裹了起来,回头,发现他还在旁站着,瞪他:“你出去,我换衣裳。”
    他手里拿着巾帕,正擦着脸:“只这一条船,你让我去哪里?”
    说着也不忌讳,当着她的面开始宽衣解带,吓得她赶紧转过了身子,背对着他了。知道也拗不过他,只得走了角落里放下衣裙。徐椀简单擦了身体,以毯子遮掩着飞快换上了衣裙,就连内衣裤都准备好了,不得不说他早有预谋。
    头发上还滴着水,徐椀生怕他凑过来,动作飞快。
    背后果然传来了脚步声,她系好腰带,披着毯子,这就转了过来。
    顾青城就在背后,她脚下冰凉看着他:“鞋袜呢?都准备了吗?”
    莹润的脚趾头还调皮地动了两下,他看了一眼,也露了恼色:“忘了。”
    “什么叫忘了?”
    “没有准备。”
    “没有准备你就直接把我扔水里去,现在怎么办?我光着脚跟你回去?”
    “……”
    光脚回去当然不行,面面相觑,他拿了巾帕过来递给她:“包上,这就回去。”
    没办法,徐椀接了过去,她擦了脚,用巾帕将脚包上了,穿上了之前的鞋,虽然还湿着,但是好过没穿。
    因为气恼他,也不和他说话。
    祭奠了生母长公主,这就回到了水榭边上,下船,徐椀疾步走在前面,低着头一脸恼意。回到马车上,才觉得暖和了一些,她回身在暗格当中也翻出了一条毯子,将自己裹住了。
    手脚冰凉,她靠坐在窗边,还发着抖。
    顾青城跟了后面才上车,见她这般模样,也坐了下来:“有那么冷吗?”
    她别开眼,也不说话。
    他默默抬起她的脚,脱了鞋子,解开巾帕,这把两脚都捂了在怀里。
    他体温温热,徐椀脚下暖了,才觉得舒服一点。
    片刻,马车缓缓驶离。
    徐椀心下发狠了,眼眶渐渐就红了,她低垂着眼帘,蓄积起来的泪意让她鼻尖微酸,泪珠这就滚落了下来。
    抬眼,她脸上还挂着一行泪痕:“你太坏了,顾青城你太坏了。”
    他拢着衣衫,给她捂着脚:“……”
    见她落泪,也是错愕。
    她脚下发力,一脚踹在他胸口上面,被他抓住脚踝握住了,少女抿着唇,倔强地看了他半天,然后开始哭泣。
    泪珠大颗大颗地掉落,徐椀别开眼也不看他了。
    他心下一紧,只捂着她的脚,手足无措:“哭的什么?”
    少女将自己埋在毯子里:“你这样,让我还怎么嫁人?你是不是没有想过我会嫁给别人?干什么事情问都不问我,我是你的物件摆设吗?我自己的日子,要你说的算吗?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就不想做,你再这样逼我,撩,拨我,我就不活了……”
    她几乎是嚷出来的,因为她声音软糯,所以也没有什么震慑力。
    顾青城抓住了话中重点:“你还想嫁别人?”
    徐椀抬起头来,鼻尖通红:“那是当然了!谁要嫁给你!你问过我了吗?你就把我扔进水里?你知道我多害怕吗?你知道你都干了什么吗?我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你问我了吗?”
    他怔住:“是我错,是我错。”
    她见他懊恼神色,更是挣脱了他手腕,狠狠踹了他一脚,踹了也不解恨,直起身子又捶他,他动也不动,任她捶打。
    徐椀打了一会儿,又不理他了:“送我回府,我要去找我娘。”
    马车颠簸当中,顾青城给她包上了脚,又穿上了鞋子:“好。”
    她见他妥协,继续:“以后我的事都要问过我,不然下一次我绝不原谅你!”
    这话中有话,还是留了余地的,他自然听出些个,想了下,自己的确是从未问过,心生愧疚,也应了下来:“嗯。”
    再看她,她裹着毯子,瞪着他,还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他偏过身来,可才一动,她伸手指了他,怒目而视:“别动!别过来!”
    真是拿她没办法,顾青城只能那么看着,不动了。
    徐椀吸着鼻子,裹着毯子也不理他,其实别说是他,就是她自己,或许想过不嫁,但是嫁别人 ,也没想过。尤其昨晚上,她忽然明白过来了,宫里的好多人好多事情,他都掌控着,所谓强者,不是她进了宫,就有倚靠,而是他这个人。
    就是他这个人,还需要再好好调,教,调,教。
    他还想说什么,她飞快转头过来瞪他,不让他和她说话。今日的确是他母亲的忌日,原本满心的阴郁,因着她发的这通小脾气,还岔开了。女人的心思难以捉摸,少女巴掌大的脸上,还挂着委屈的泪痕,分明是气坏了的模样,可看着更觉可爱,怎么也看不够才是。
    马车进了京里,徐椀挨着窗边看着外面,街上行人越发多了起来,也没有看见任何的讣告,宫里发生了那么天大的事情,可百姓市井,却和往常一样,真令人唏嘘。
    她平复了一会儿情绪,坐直了:“消息好像没有传出来,是谁要压着的?”
    顾青城也在另一侧看着外面情景,放下窗帘了,嗯了声:“这个时候,都没有动静,可见谁都没有出宫,谁也没有得势。”
    他低头沉吟片刻,神色也冷峻了起来。
    马车到了将军府的门前,徐椀咳了好几声,顾青城让人又往前走了一点,到了她家门前,才停下了。
    徐椀把毯子放下了,准备下车:“知道这个时候我不该进宫,那我就回我娘身边去,宫里太平了,你再来接我。”
    他点头应下,将军府门前已经有些人在等了,见了车徽立即上前。
    徐椀抬头看见是不认识的,也擦肩而过,没有停步。
    她快步走进自家大门,也是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洪运在院子里看见她了,也吓了一跳:“小姐怎么回来了?”
    她只说没事,问了她娘去处,赶紧过去了。
    赵澜之出门抓药去了,说是缺了两味补药,不大好寻,早上出门一直未归,徐回在自己房中休息,花桂和洪珠都在屋里守着。
    徐椀没有回自己的屋里,直奔了去。
    上了石阶,正遇着洪珠出来倒水,一照面,洪珠也是又惊又喜:“小姐,你回来啦!”
    她嗯了声,掀开帘子进去,花桂看见她了,自然又问,徐椀只说有事,这就给她推了出去,让她在门口守着不许人进。
    徐回正在窗前给花儿掐着枝儿,见女儿头发都湿漉漉的,也是皱眉:“你这是去哪了?掉水里了?”
    徐椀见了她,上前:“昨晚上就出宫了,皇上昨晚上就不行了,就是外面没人知道,顾青城带了我出来,在他府上住了一晚,早上又带我去给长公主敬了酒……”
    说到后面,也长长叹了口气。
    徐回听见皇上不行了,还暗自唏嘘着,到了后面,眉头紧锁,已然有了怒色:“他为何做到如此地步?你还不满十五,何以来的掌控心?”
    徐椀知道一直瞒着也瞒不住,也是铁了心了,这就对娘亲说了实话:“娘,有件事,我说了,你一定要信我,你信我,我才能说。”
    徐回见她神色,正色点头:“说。”
    豁出去了,徐椀当即跪下:“其实,女儿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
    第88章 都知道了
    赵澜之回来的时候, 已经是晌午了, 霍征赶车送他回来的, 两个人是有说有笑,一人提了几包草药, 进门听说徐椀在家, 都是喜上眉梢。
    日头高高挂在空中, 这时候好像一点风丝都没有。
    霍征一身青衫,腰间只一个香袋, 除此之外别无长物。低头看着自己衣着, 踌躇着脚步又慢了下来, 赵澜之回头看他一眼, 手一甩,药包这就甩了他肩头上面。
    “小子, 怎么了?”
    “没事, 我不知道阿蛮在家……”
    他支吾着,脸上还有懊恼。
    实在是习惯了穿青衣蓝衫, 可在她面前,总想让她看见最好的一面,赵澜之最是了解他这时候的心,了然笑笑, 没忍住又踢了他屁, 股一脚。
    “她在家还不好么,这样畏畏缩缩什么出息,阿蛮才不会在意这些。”
    “……”
    霍征连连躲开, 赵澜之一路在后面追着他,给他赶到堂前。
    少年在他面前,笑的肆意:“饶了我吧,叔,东西送到我就走了。”
    话是这么说,人就跟着他走到了堂前。
    二人都一脸笑意,可上了石阶,就都笑不出来了。
    徐回端坐堂前,正训斥着一个新来的小丫鬟,地上摔碎了都茶碗还在,碎片到处都是,小丫鬟一旁跪着,正哭着哀求着不要把她撵走。
    赵澜之回来瞧见了:“这是怎么了?别动怒动气,我们珍珠还看着呢……”
    说着对小丫鬟摆了摆手让她起来,赶紧先下去了。
    一旁站着的花桂也瞧着他眼神,过来收拾碎片了,徐回一脸怒容,总算缓和了些,赵澜之将药包都放了桌上,到了她身后,直给她揉着肩膀:“什么大不了的事,消消气消消气,今天可多亏了霍征呢,一会我让人煎药去,别气着身子。”
    霍征上前,放下草药,正色来见礼:“给夫人请好,因为我在药店做过着事,所以懂得一些门道,也没费什么力气。”
    他从来都怕她,到她面前不敢放肆。
    徐回看了他一眼,淡淡地:“有心了,花费了多少银钱,一会让人拿给你。”
    这能花几个钱,霍征自然是不在意的:“夫人只管用着,缺什么药了,让人告诉我一声,我去寻来就是,不值几个钱的不必放在心上。”
    徐回也不和他多说,这就让人去拿了银钱。
    霍征只得收下,直看着赵澜之,后者似乎没有瞧见他的目光,光给徐回揉着肩,她心情烦躁,整个人像长满了刺一样。
    少年有点畏缩,才要上前告辞。
    徐椀从外面进来了,她眼睛红红的,脸上粉黛未施,可虽然没有扑什么粉,肌肤也白得娇嫩,看着她,心就跳得厉害。
    打了个照面,徐椀对着他勉强笑笑。
    霍征把她脸上情绪都看在眼里,抿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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