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长大之后,经历的事情多了,开始读懂了母亲的目光,那是害怕失去的目光,承载了太多的小心翼翼。
    他们家再不能失去任何一个孩子了,否则会成为所有人心头的魔咒。
    白扬看了看容熹,手肘支撑在膝盖上,整个背部几乎与地面持平,明白他是不想让人看到他脆弱的表情,便安抚的在他背上拍了拍,“那时候感冒都能要人命,医疗条件怎么能跟现在比?再讲,医生不都说安安身体没事嘛,你就别多思了。”换位思考,白扬能理解容熹的心情,上一代两个女孩儿都没保住,全家对这一代唯一一个女孩儿过分担心重视也是正常的。
    想了想,白扬压低身体,凑近容熹耳边,小声道:“好吧,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会看相的,虽然安安的小脸还没长开,不过对我可没什么影响,透过表面看本源嘛,我跟你说,安安将来会长命百岁的,而且,嗯,她二十二岁就会结婚生小孩,不过你放心吧,孩子的爸爸是她的正桃花,命中注定的姻缘,到时候你们这些长辈可要开明点呀,不要让小年轻的爱情受到太多阻碍么。”
    很多人以为看相就是看脸相,其实这是不对的,最起码不绝对,用在孩童身上就不行了。
    肯定有人听过这样的一些话,比如说,
    “咦,我这里什么时候长了一颗痣?小时候明明没有的”
    “我以前明明鼻梁很高挺,近视戴眼镜压塌了”
    ······
    等等等等,孩童身上变数太多,单看脸相,很容易出错,白扬遇到此类情况,常常喜欢双管齐下,如常安,脸相加上手相,最终看出他的命格。双管齐下不行,那么就来个“三方会诊”,如小安安。
    白扬在容家的时候,喜欢带着猫咪在草坪上散步,累了就往草坪上盘腿一坐,这个时候瞅准机会的安安就会跑过来,窝进白扬怀里跟土豆猫咪玩,偶有一次,白扬专业精神上来了,就——摸了摸安安的手跟腿,还顺便捏了捏她的小脸,哦,千万别往歪里想,医生检查身体的时候,还要按按这里,按按那里呢,白扬这是在摸骨。
    “画皮画心难画骨”,只有骨相,哪怕人抽条了,拔高了,其本质是不会变的,白扬可喜欢安安小女孩儿了,看过脸相、手相、骨相最终才得出这个结论的,安安命很好,为此那天他还高兴的多吃了一碗红烧肉呢!
    容熹在白杨凑过来的时候就觉得一股热气顺着他的耳朵窜进心里,挠的他的心痒痒的,知道小家伙在说好话安慰他呢,只是,容熹一推白扬脑袋,顺便狠狠揉了一下,“你说话有个谱行吗?”怎么尽胡说八道呢!
    白扬眯着眼睛盯着容熹,这就是——实话实说的“下场”!突然手一扬,“砰”一声,白煮蛋与容熹的额头来了个亲密接触,“我好心帮你额头去皱,效果立竿见影哦。”说完,笑眯眯剥鸡蛋。
    容熹揉着眉心,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竟然在白扬这条小阴沟了翻了船,眼角余光看见白煮蛋在白扬形状完美的手里转动,渐渐褪去深色外衣,成了个白嫩嫩小圆球,正被送往白扬嘴里的途中,容熹眼疾手快,中途拦截,一把抢了过来,见白扬伸长了手臂想抢回去,容熹干脆一手将白扬反扣在身后,自己背着他,把白鸡蛋整个塞嘴里了,期间还因为白扬的挣扎噎了几下。
    好容易咽下白鸡蛋的容熹忘了忘天,不是看天色,而是默默叹口气,怎么干出这么幼稚的举动!完全不是他作风!真是,里子面子在白扬面前都丢光了,不过也正是因为跟白扬闹了一通,容熹心里那些沉重的东西完全消失,一身轻松,身上有使不完的劲。
    他松开白扬,轻而易举的拆掉白扬反击的动作,最后包裹住白扬的拳头,“小白杨,吃你一个蛋,补你一桌席,带你吃好吃的去。”
    最后两人在一家墙壁上挂满了干玉米的土菜馆里坐了下来,点了四菜一汤,都是好料,量也很足,吃完还剩下很多,白扬就让老板给打包了,还多炒了两个菜,带回去给宿舍那三个人吃,想来他们也不会嫌弃的。
    车上,白扬请假,“ 这星期不用来接我了。”
    自从容熹发现他不好好吃饭之后,就每周五雷打不动的过来把他劫走,带回家好吃好喝了,他周末有事,得事先跟他说一下。
    白扬的声音和在激烈的音乐鼓点里,另容熹听不出白扬的语气,下意识问了一句:“不是吧,不就吃你一颗蛋吗?到现在还生气?”这小吃货要上天了!
    白扬飞了容熹一记,“我又不是鸡妈妈,我生什么气。”
    “有什么事?”
    “秘密!”
    白扬这个周末安排的很满,星期六“逛街”,星期天,深山老林探险?
    第15章
    星期六早晨,白扬把土豆小猫咪托付给法语系的一个小姐姐,便心安理得的背着背包出门了。
    先坐6站地铁,中间换乘一次,再坐个7站,下车之后,左转右绕步行一段距离,直到看到一扇醒目的朱红大门楼,便到达了白扬此行的目的地——全国闻名的古玩胜地王家园。
    王家园里遍布古色古香的店铺门面,这里是真正的讲究“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古董店铺,其中交易大多有保证,更多的,却是胡同里、巷子里,挨着墙角摆设的小摊贩,他们大多卖些工艺品、纪念品或者赝品,主要顾客群是外地来帝都游玩的游客,当然他们偶尔也会收到一些“拿不准”的东西,所以一些本地人也会常常光顾,目的是为了捡漏。
    小摊贩们承担了王家园百分之九十的热闹,几乎每个摊子前都或蹲或站着几个客人,坐在摊位后的摊主更是舌战莲花把货物一阵夸,几个回合下来,就进入讨价还价层面,如无意外,一单生意已经做成,白扬饶有兴致的游走其间,像大多数游客一样,不时驻足摸摸看看,他的外貌气质出众,即便在拥挤的人群里也是很引人注意的,且他行走随意,态度悠闲,面容阳光带着浅笑,便成为了某些群体眼中的“不识人间疾苦”之人,认定他是“肥羊”一只了。
    白扬从一个摊子上站起来,汇入人群之后,就有几个互相装作不认识的容貌不起眼的人四散在白扬四周,其中一个三角眼的矮个子男人随着人流渐渐靠近白扬,称白扬不注意,悄悄拉开白扬背包的拉链,探入其中,将一个长方形白色纸袋子拿起,“成了”,三角眼暗喜一声,瞧这纸袋的厚度,怕有个两万块钱,纸袋上还印有“xx银行”的标志,说不定刚从银行取出来呢,今天收获颇丰,开张大吉呀!
    这钱确实是白扬昨天才从银行取出来的,他倒是带了卡,但担心有些地方只收现金,便取了些现金备用。
    三角眼男人得手之后,朝着众同伙们使了个眼色,正准备鱼贯退出的时候,一只白瓷样的手突然捁在他穿着灰色外衣的手腕上,干净的白与脏脏的灰,形成鲜明的对比,若不是时机不对,三角眼男人说不定会细细欣赏一把,眼下逃跑要紧,三角眼男人使劲一挣,竟没挣开,更让他害怕的是,他发现自己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术一样,动不了了。
    三角眼男人心里暗暗发苦,小声祈求:“对不住了,是我眼睛不够亮,犯到了您头上,您放过我,我把钱还您成吗?”他们经常混迹于王家园,干的虽然是不入流的偷盗之事,但是也是见识些市面的,并且他们懂得越多,畏惧越深。
    像前段时间,一群不长眼的关顾了前边巷子里的文宝斋,结果遇到了“鬼打墙”,一晚上都在店前面的空地上打转,愣是进不去店里,也走不出去,还是第二天店主把那快要累的脱水的几人亲自拎出来的,顺便送到警察局,据说现在还在吃公家饭呢。
    他们一伙人曾私下讨论过,文宝斋的店主搞不好是什么高人,会一些“神仙”手段!
    没想到他也碰到了这样的“神仙”手段,三角眼内心叫苦不迭。
    这个年轻人惹不得!他无比清晰的认识到这一点。
    看白扬皱眉,面上闪过不悦,三角眼一咬牙,“钱还您,我去警局自首行吧。”他不敢打赌这个年轻人的品行,不敢想象自己落进他手里的下场,再讲,本来就是他理亏嘛,依法坐牢是应该的,三角眼乐观的想,至少,这样小命保住了呀!
    其实白扬只是在可惜,他最后一张固身符也用完了!
    不过见三角眼已经这么诚意了,于是收回手掌,同时撤回被掌心覆盖的黄符。
    白扬手一离开,三角眼就发现自己能动了,心里松一口气的同时,恭恭敬敬的把白扬的钱双手奉上,心里却对白扬的畏惧更深一层,这样收放自如的手段,令人不害怕都不行啊!
    原本脱身之后心里升起的侥幸心思再不敢有了,决定还是乖乖去自首吧!
    三角眼等人离开之后,白扬继续在王家园游逛,还不时到古董店里面转一圈,时间一点点流逝,眼看就要到中午了,白扬快走走停停两个小时了,难怪人家说逛街最累人,他现在就感觉极其的累,而且还饿,还渴,又转到一条胡同的时候,白扬发现胡同转角的地方竟然大开着一个窗口,往里一看,竟然是一家快食品店,赶紧掏钱买了一块披萨,还买了一瓶可乐,要了个吸管咬着喝,顺势就在窗口旁边挨墙放置的长椅上坐下了,准备吃完再继续。
    这胡同两边也有几处摆摊儿的,窗口的斜对面就有一处,摊主是个30来岁的消瘦男人,很努力的做着生意,几乎每个行人走过,他都会招呼一声,大多只是停下来看看,在白扬吃午饭的时间里,只做成了一单几十块钱的生意,是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在他那里购了一支仿古头钗。
    白扬吃完披萨,端着还剩一半的可乐站起来的时候,毫不例外的被摊主招呼了:“小兄弟吃完了?要不要来看看?淘点东西带回去,没准就捡漏了。”
    白扬心里好笑,这里一多半的摊贩都是这么招呼游客的,因为捡漏这两个字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但是事实上,捡漏靠的是运气,更靠的是学识,你不懂古玩,哪怕一件真正的古玩放在你面前,你也会视而不见啊!
    就比如说,面前这个摊主。
    “行啊,那我看看。”这么答应着,白扬脚步一转,走了过去。
    挑挑拣拣,白扬拿起一串手串问摊主:“这个怎么卖?”
    “这个是沉香手串,小兄弟想要,1000块钱你拿去。”摊主说。
    白扬对沉香手串有一点了解,原因嘛,第一次见到容熹,白扬就发现他手上戴着一串木质手串,闻起来戴着淡淡幽香,后来问他的时候,他说那是沉香手串,带了十几年了,烦躁的时候闻一闻,能让人很快平静下来。
    闻一闻这串手串的味道,果然散发着幽幽清香,不浓郁,却持久,令人头脑一清,见过真正的顶级沉香木手串,白扬再次感受了一番手中手串的质感、重量、油脂分布,确认手中这串恐怕跟容熹的有的一拼呢!
    老板应该是不知道这串沉香手串的品级,才把它当成最普通的那一类卖了。
    捡漏了!欧耶!白扬内心欢呼一声,没有还价,数出十张,递给老板的时候,却是动作一缓,手中一转,点了点摊位上一个被侵蚀的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圆形玉佩样东西:“老板,这个给我做搭头怎么样?”这个才是白扬最开始看到的东西,沉香木手串实在是意外收获,白扬感应灵敏,他虽然不懂古玩,但是这东西上面带着浓重的阴气,是长期埋在地底,积年累月形成的,毫无疑问,是个“古董”无疑了。
    老板瞳孔一缩,这不是古玩市场上最常见的买东西送搭头,其实搭头才是真正目的的捡漏场景吗?难不成,这一点不起眼看不出模样的东西还是个古董不成?
    “不行啊,小兄弟,这东西比沉香手串价格还要高呢。”老板试探。
    “怎么可能?都看不出个样子了,我买回去也就是当块石头填鱼缸的,这样吧,我出一百块,就给我算了。”
    “一白块怎么行,最起码这个数。”老板伸出一只手晃了晃。
    “五百?行啊,今天我心情好,五百就五百吧。”
    “不是五百,五万。”
    老板坐地起价,白扬落地还钱,老板毫不退让,最后白扬装作一脸郁闷不甘的拿着沉香手串走了。
    这样,想必已经引起这个老板的疑心了吧,他占尽地利,就在古玩市场,一般古董店里都会有懂行的人,到时候拿给对方看看,就能知道这玉佩的价值了。
    非是他善心过度,明明有另一个捡漏机会,却送给他人,而是因为这个老板,比他更需要这个玉佩,或者说,更需要这笔钱。
    继续在王家园兜转,直到逛遍大半个王家园,站在一家叫做“文宝斋”的店铺面前,白扬知道,他终于找到了地方,找到了卖符纸的地方。
    他的符用完了,今天来王家园目的之一,就是为了找到卖符纸的地方,之前转了那么多家古董店都没有收获,但是在这家店门口一站,不用进门,白扬就知道这家店里绝对有他想要的东西。
    文宝斋龙飞凤舞三个大字的牌匾上,靠近右下角的地方,有一个青绿色瓶子模样的东西,一般人看来,可能以为这就跟商标一样,是这个店铺的标志,专门刻印在牌匾上的,但在白扬看来,这其实是真正的内嵌玉瓶,并且这个玉瓶里面还有一张符纸,画符之人水平没到家,所以在店铺左边建了一个小型鱼池,池水清澈,黑红两色鱼儿在其间悠哉嬉戏,右边是一颗繁茂的果树,地面没像其他店铺那样贴上精美的瓷砖,而是直接把土壤夯实,这就拥有水、木、土三种属性了,配合那符纸,形成一个小五行迷阵,对付夜间不请自来的客人是最好不过的。
    屋内甚至连报警器都不用装,因为一般人根本进不去。
    既然用符,那么自然有符纸卖了。
    白扬走进文宝斋······
    第16章
    白扬走进文宝斋,第一眼就看见了散发出历史沧桑气息置物架上的黄符纸,一叠叠整整齐齐的码在一起,心里一喜,对坐在摇椅上一身极为讲究的黑色丝绸唐装、目测六十来岁老人说:“老先生,打扰了,我要一刀黄符纸。”一刀一百张,够他用一段时间的了。
    老人撩起眼皮看了白扬一眼,手指轻叩摇椅扶手的动作顿了一顿,又继续,“出门左转第三家墨宝轩,都是上好的白纸。”言下之意,就是不卖给他。
    白扬有点无奈,又因为年纪小面容嫩被轻视了!
    老人家肯定以为他还在练习画符阶段,符文要一笔促成,之间停顿中断则失败,所以练习阶段没必要浪费用特殊材料、经过复杂工序制成的黄符纸,用白纸就行。
    只不过,他10岁之后就摆脱练习阶段了,大多同道中人都是在30来岁,人生巅峰期才能第一次在黄符纸上下笔,也就是说,在这个年纪,才能完整的一笔画完符文,才学会制符,事实上,20来岁就会制符的人已经算是其中天分很高的了。
    爷爷就曾说过,他于此道,已经不是天分就能形容的,他就是天吃这碗饭的人。
    找到这一家店就花费了他不少时间,天知道下一家卖符纸的店在哪里!
    白扬环顾了一圈文宝斋,决定说服店主。
    “老先生,您这店里窗明几净,连空气中的浮沉都没有,想必是用了清洁符以及除尘符。”这么说着,白扬移步到门边,轻轻关上半边门,指着挂在门后用相框裱起来的除尘符示意老先生看,至于另一张清洁符自然是在另半边门后了。
    文宝斋卖符纸,同时也是家古玩店,打开大门做生意的,两张符放在门后大概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吧。
    老先生此时已经端坐在摇椅上了,目光炯炯的盯着白扬,“你师傅是谁?不过,看出清洁符与除尘符也不算什么,只能说明你眼力不错。”
    白扬心里暗骂一声老狐狸,便将门外布置的小五行迷阵说给老先生听,听的老先生目中精光大胜,以完全不符合年龄的速度从摇椅上跳起来,一把抓住白扬肩膀:“好好好,竟然能看出迷阵是用五行之物与五行迷符组合而成,这可不单单是眼力就能看出的,必定是会制符且对制符有自己的见解才能做到的。
    年轻人,你师傅是谁?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老家伙教出来的徒弟。”
    白扬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我姓白。”然后看着老先生的反应。
    “白?白白白,奇怪,我认识的人里面没有姓白的,也没听说过哪个传承人姓白啊。”
    这就对了,白扬心想,他早就怀疑爷爷真名不叫白临水了,因为他从小长大的那个小镇就叫临水镇呀,这个假名也太没水准了些,现在看来,爷爷的姓也有很大可能是随意编的呢。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爷爷始终是爷爷!
    “老先生,我要一刀黄符纸,现在可以卖给我了吧。”白扬出口打断绞尽脑汁,企图全面扫描记忆挖出一位姓白的大师的老先生,“我师傅就是个最普通的算命先生,您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反正他爷爷生前是靠帮着左邻右舍找找猪羊,四里十八乡算个红白喜事日子过活的,这点不怕查。
    老先生觑着白扬,这种格局的人可不像是“最普通”的算命先生教出来的,只不过人家不想说,那他就不适合追问下去了。
    当下打起精神:“白小友,我们店里的符纸可是不卖的……。”
    “那就是用来看的!”撂下一句话,白扬转身就走。
    其实他知道这老先生有后招呢,只不过,无论他有什么招,白扬都不想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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