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城顿住脚步,心里天人交战着,真是走也不是,停也不是。
    白扬走向他,道,“不会又有委托吧?”天啦,今天已经腊月二十八了,再过两天就要过年了,这些邪道们难道不过年吗?能不能在过年的时候消停点!
    江北城心里大喜,一阵解脱,连忙道:“没有没有,路过路过,那我先走了?”
    白扬脸上浮出笑意,“没有就好,”他可以安心过年了,不过,“你准备到哪儿去?”白扬顺口问道。
    江北城支支吾吾,脸上涨的通红。
    白扬狐疑,难道他问了什么很考验智商的问题?
    宋慧慧站在宋记门口,一面看手机上的时间,一面咬牙切齿的碎碎念——第一次约会就迟到!看她怎么收拾他。
    左右四顾的时候,看见了站在街道边的白扬,他好像正在与什么人说话,那与白扬说话的人,不就是江北城嘛,她的、她的约会对象,宋慧慧想到这里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定了定神,她还是大大方方的走过去站在江北城旁边,与他并肩而立,笑着和白扬打招呼。
    宋慧慧一到,江北城的脸更加红了。
    白扬打量两人,长长的“哦”了一声,这两人,一个面泛桃花,一个红鸾星动,不用问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不知不觉中,这两人已经发展成了这样的关系。
    宋慧慧笑着道:“白扬,我们还有事。”
    白扬点点头,笑眯眯的道:“那你们快去吧,我走了。”
    宋慧慧想到了什么,补充道:“我奶奶包了很多水饺,都冻了起来,让你去我家拿。”
    白扬脚步一转,不急着回家,先到宋奶奶家转转好了。
    宋奶奶包的水饺味道可是一绝。
    有一次容二哥到他这里来玩,白扬就煮了宋奶奶牌水饺给他吃,吃过之后,容二哥就说要找宋奶奶合伙开个水饺公司,不知道有没有谈成?
    白扬这个年是在容家过的,容老爷子身体好多了,现在每天带带安安,或者找几个老友下棋聊天,精神头很好,大家才彻底放下心来。
    安安长高了一大截,现在皮肤红润,活蹦乱跳,像个人见人爱的小精灵,不变的是,还是那么喜欢黏着白扬,而且,她也有了一只自己的猫咪,猫咪浑身雪白,安安给它取名“雪球”。
    安安的父母正商量着要二胎,一年忙到头的容羽的父母在年节里,也放下了手头上的所有工作,一家人其乐融融。
    初五过后,白扬带容熹回了自己老家一趟,给爷爷扫了墓,这样容熹也算是见过他的家长了。
    容熹说,想看看白扬小时候的生活,白扬便带容熹去了他上学的学校,他经常去的菜市场和超市,他吃过的小吃摊,他走过的小桥···尽情在镇上游玩了几天,两人才意犹未尽的回到帝都。
    得知市区新开了一家海洋餐厅,四壁、头顶、脚下都是蓝色的海水,颜色鲜艳的热带鱼在其中游来游去,在海洋餐厅里吃饭,当真犹如置身海洋中心,白扬开学之后的第一个星期五晚上,两人便一起去了这家餐厅。
    开车回来的路上,白扬还在兴奋的说个不停:“容熹,你看见那只大眼睛黄色的鱼了没?我们吃饭的时候它一直盯着,我好想喂它吃点东西啊。”
    “我们头顶的那只大海龟真好玩,我敲敲玻璃,它就给我四脚朝天,像是在和我玩游戏。”
    “海带冰淇淋真好吃,好像还有牡蛎冰淇淋,这一次没吃到,下次再去吃。”
    “容熹!”白扬说着说着,声音陡然一变,“那里,那个路口,是不是有人在打架?”
    容熹“嗯”了一声,在路灯昏暗的背面,粗粗一看,五六个人正在打架,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是五个打一个,且被打的那一个人毫无还手之力,或者说并没有还手的打算,他就那样蜷缩在地上,任人拳打脚踢。
    “容熹。”白扬有点担心,这么打下去还了得,没遇见就算了,遇见了至少该制止一下,不然,拳脚无眼,若是···
    容熹也是这个意思,他将车开到这个路口旁边,按了几下喇叭。
    打人的那五个人毕竟不是无法无天不要命的人,他们只是几个小混混的,虽然平日干的也不是多光明的事情,但到底还是对法律存在着一些敬畏。
    发现有人注意到他们了,要是报警了,被警察抓到,他们就麻烦了。
    混混们嘴里骂骂咧咧着,停止了打人的行为,其中一个混混一把拽断被打男人脖子上的链子,就着手机屏幕光看了一下,就见链子上的挂坠竟然是一块足有半张纸币大小的观音玉像,玉像通体莹润,不见一丝杂质,且这玉像竟然是用金子镶边的,这混混着迷的看着手里的挂坠,其他混混想凑过来看,没想到这人却是将手一收,挂坠紧紧握在他掌间。
    其中一个混混问:“虎哥,什么好东西啊?这么宝贝,还不给人看。”
    虎哥道:“好东西,咱们先撤,警察来了就麻烦了,回去大家慢慢看,看完了咱们把它卖了,够哥几个几年吃喝不愁了。”
    “我天,这么值钱!”
    “发财了。”
    几个混混惊呼,准备撤的时候,却发现一个个子挺高,身材极好,穿着打扮一看就不菲的男人拦在他们身前。
    虎哥蔑视的扫了这男人一眼,就一个人,而他们有五个,压也能压死他,怕什么。
    “好狗不挡道,快闪开。”虎哥道。
    背对着月亮的容熹,嘴角微微一勾,那弧度,从虎哥的视野看过去,他莫名其妙的想到了锋利的镰刀,其上泛着森森冷意,心里觉得有点不对劲,眼前这人也许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可是已经晚了。
    容熹本来是打算让这几个混混交出玉挂坠,就让他们走的,可现在···
    他的动作很快,几下子就将五个混混撂倒,其中一个混混挣扎着想爬起来从背后偷袭容熹的时候,被兴冲冲跳下车的白扬一脚踩在肩膀上。
    容熹从虎哥手里拽出玉挂坠,低喝一声:“滚。”
    一脸惧色的混混们,顾不得其他,匆忙爬起来,如丧家之犬一样跑走了。
    白扬拿过玉挂坠看了看,问:“这个挂坠···怎么了?”本来两人见混混们没有打人了,便准备走了,但,白扬很肯定,容熹是在看见这个挂坠后,才下车的。
    容熹低着头,目光复杂的看着地上蜷缩成一团,不时呻吟一下,隔着一人高的距离都可以闻得到酒臭味的醉汉,良久才道:“这个玉坠的主人,我认识。”
    第76章
    据容熹说, 醉汉名叫范骁,很嚣张欠揍而自信乐观的一个人, 任何人都可能颓废挫败,但容熹觉得范骁不可能, 没想到大半年没有音讯, 再见会是在如此的令人不敢置信的情况下。
    容熹试着叫醒范骁, 但范骁昏沉如一摊烂泥, 白扬和容熹两人便索性将他背上车,范骁身上味道太重了,两人不得不摇下车窗,冷风嗖嗖的灌入, 冻得白扬直缩脖子,回城路上看到一家洗浴中心, 容熹便把车停到洗浴中心门口。
    找了两个搓澡师傅给范骁清洗一下, 当然,容熹给了不少的小费才有人答应,安排好范骁,白扬和容熹也在洗浴中心洗了个澡, 这里也有汗蒸房, 两人清洗过后,看范骁这边还没结束, 便找了个没人的汗蒸房钻了进去。
    容熹拧着眉,道:“范骁是我当兵的时候认识的,我们一个队, 关系很好,后来退役了也一直保持联系,我记得他家应该是在山城庆城,家里环境也很好,”说到这里,容熹像是回忆到了什么,眼里不自禁的透出一丝笑意,“范骁曾经得意的嚷嚷过,他们一家子都是文曲星,他却是个异类,从小成绩不行,上房揭瓦鬼见愁,不过他们家父母很开明的,并不强求他未来要干什么,只说不干犯法的事活的清清白白就行,看的出来,他是在极其好的家境氛围里长大了。”
    容熹摇摇头,“庆城离帝都很远,几乎一南一北,真不知道他怎么到这里来了,而且还弄成这副样子,他这大半年来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和范骁最后一次联系是在大半年前,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异样,一切如常,可那次联系之后,容熹就再也没有打通过范骁的电话。
    “我给其他战友打电话问问。”容熹道。
    白扬点点头,让容熹将腿伸直,自己枕在上面,背部贴着热乎乎的地板,耳边听着容熹打电话的声音,内心有点唏嘘,汗蒸房里热乎乎的,暖融融的,白扬上下眼皮渐渐开始打架,他恍恍惚惚的想,这范骁的人生真是像是在坐过山车啊!
    眯了一会儿,便被容熹叫醒,走出汗蒸房的时候,白扬问他:“你战友说什么了吗?”
    容熹摇头否定,脸上带着不解,“范骁像是想跟我们所有人断掉关系一样,这大半年来,没有任何人能联系到他。”
    范骁已经被打理的干干净净,可即便这样,搓澡师傅表示,他全程从未清醒过,所以白扬和容熹看到的依然是昏睡着的范骁。
    白扬第一次看清范骁的容貌,一看之下,他惊讶的“咦”了一声,这人真是好奇怪的面相。
    如果把范骁之前的命运比作一条康庄大道的话,白扬眼中,他现在的命运之路就像是被人从中斩断,被人恶意牵引着走向一条遍布沼泽的道路,沼泽恶臭难闻,一不小心,就会被彻底吞噬。
    视线落到他的左手上,左手小指上,有一个灰色细线一样的圆圈包裹着他的手指,毫不起眼,一般人第一眼看到,定会以为是哪个小孩恶作剧,用0.05mm自动铅笔给他画上去的,但是如果想要试着擦拭掉这个灰色圆圈,你会发现,哪怕用最强烈的去污剂消毒剂也无法使它消失,如果割开血肉,你会惊恐的发现灰色圆圈依然存在,它深入皮内,与血肉缠绕···这灰色圆圈已经快要到达手指根部···白扬内心轻轻的“哦”了一声,神情了然里带着一丝厌恶。
    两人将范骁带回家,安置在楼下的客房,眼看快到凌晨了,范骁也没有一点清醒的意思,白扬和容熹便回房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容羽抢着去买早餐,白扬对他道:“多买一份早餐,”说着往客房指了指,“家里还有个客人。”昨晚回来的时候,容羽已经睡了,所以他还不知道家里多了个人。
    容羽道,“谁啊?”
    白扬道:“容熹的朋友。”
    容羽好奇的开了客房门看了一眼,“怎么到现在还不起来?”要知道,马上就快要到上午九点了,他们三人起来的绝对不算早!
    白扬想了想,道:“他昨天喝多了酒,所以睡得比较死,过了一晚上,怎么都应该快醒了才对。”
    粥煮好,容羽将早餐买回来,三人准备开动的时候,客房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范骁走出来,茫然的打量了一下四周,不明白他怎么会在一间布置的这么温馨的房子里,他不是应该在街头自生自灭吗?
    鼻间还嗅到咸甜的食物香味,勾的他空荡荡的肚子打起了鼓,他朝餐桌的方向看过去,突然快走几步,脸上现出惊喜,“队长!”
    容熹站起来,笑着道:“范骁,早。”说着走过去,拍拍范骁的肩膀,将他按到餐桌边坐下,虽然容熹有很多话想问他,不过还是吃完早餐之后再问吧,他有预感,那不是什么让人很有食欲的事情。
    白扬拿了一副碗筷给他,怕他不自在,还用公筷给他夹了一个小笼包放在碗里,范骁看着,眼圈泛红,差点落泪,他也知道一个大男人这样很丢脸,但,经历过这么多人情冷暖之后,这种细致的温暖一下子击溃了他好容易筑起来的用冷漠不在意掩饰的心房。
    容羽给自己盛了一碗粥,也顺便给范骁盛了一碗,范骁道谢准备接过来的时候,却突然觉得右手食指一阵剧痛,就像是、就像是皮肤给锋利的东西割开一样的剧痛,粥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四分五裂,粥溅的到处都是,地面一片狼藉,他盯着自己完好无损的食指,面色惨白,心生绝望,歉意的看了容熹一眼,本来美好温馨的早餐时间,却被他这个外来之客破坏了。
    范骁立刻站起来,“容熹,谢谢你昨晚的收留,还有早餐,对不起,我该走了。”
    容羽有点慌张,结结巴巴的道:“你、你怎么了?粥不烫啊。”
    范骁道:“不关你的事,我大概得了什么人类还没发现的奇怪的病,身上常常这痛那痛的,这种病······,”他咬了咬牙,想到父母,想到他的一个发小,深吸一口气,艰涩道:“这病是会传染的,谢谢你们,我不想伤害你们,再见。”说完拔步朝外面走去。
    容熹连忙站起来,拦住他,心想范骁不跟他们联系,可能就是因为这个“病”。
    他实在不放心就这样让范骁离开,不用想都知道,也许过几天他又会变成昨晚他见到的那副样子,醉醺醺的睡在街头,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成功迎来春天都不好说。
    范骁避开容熹的手,铁了心的要离开。
    容熹难得发火,冷冰冰的道:“范骁!站住,队长的话你都不听了?”他在当兵的时候,是他们这支队伍的队长,在队里一向说一不二。
    范骁下意识的站住,双腿并直,抬头挺胸,但却没有转过身,只是看着窗外的一抹绿意道:“队长,你让我走吧,我真的害怕伤害到你,你知道我的一个发小变成什么样了吗?他被我传染了,现在···也不知道在不在了。”
    白扬心里一揪,忙追问:“还有人跟你一样?”
    范骁点点头,他背对着白扬,也不管白扬看不看得见,自顾自的道:“队长,我知道你不会嫌弃我,但你也有家人啊,多为你的家人想想吧,别再···管我了。”说完深吸一口气,抬步而行,做出这样决定的自己,也很不好受。
    如果他不是生了这样会“传染”的病,而是遇到了其他困难,他肯定会毫不客气的找容熹帮忙,但这世界上,没有如果,连发小得知自己被他传染上了之后,都开始埋怨他,发小的家人,更是一副恨不得吃了他的样子,他不愿,也不想,再被人用那样害怕怨恨的目光对待了。
    容熹迟疑了一下,他不敢拿白扬冒险!
    不过,他还是道:“我有一处空房子,你住到那里去。”
    范骁眼里黯然,他勉强笑了笑,“不用了队长,我有去处的,我女朋友在帝都,她给我租了个房,我不是无家可归,昨晚是我在借酒浇愁呢。”
    容熹一脸不相信,用手揉揉额头,有点头疼,这个范骁,怎么变得这么难搞!
    白扬突然道:“你应该没有女朋友才对,就算有,也跟你分手了。”
    范骁身体一震。
    白扬继续道:“如果我说,你的情况并不是病呢?你还要走吗?”
    “哦,我可以帮助你。”
    听了这话,范骁身体抖动的厉害,他想走,脚却像粘在地上一样,怎么都抬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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