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青茗行礼。
    “这刘显太不知规矩!你这便去福宁殿,传我的口谕,除了刘显的五品‘都都知’。”
    赵琮没想到孙太后竟也舍得,这官位说撸便撸,大太监说折便折。
    赵宗宁不愿:“娘娘——”
    “宁娘,刘显好歹照顾琮儿一场,真要将他赶出去,恐令人心寒呢。”孙太后温柔,声音却坚决。
    赵宗宁知道,也就这样了。不过能把刘显给踩下去已是很不错,她原以为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再罚刘显一顿板子罢了。刘显没了那个他唯一可嘚瑟的官位,从此之后连最末等的小黄门都不如,看他还怎么通风报信!她见好就收,哭着又钻进了孙太后的怀中。
    孙太后好一阵哄,才将赵宗宁哄好。
    赵琮也见好就收,满脸羞愧地说:“娘娘,我这就将宝宁带走,宝宁实在任性!”
    “唉,我们宁娘才小呢,很是不必如此。”
    赵琮不忘补刀:“都是家中妹妹,我也是盼着她们好才这般。便是孙表妹,娘娘又何必——”
    孙太后面容一敛:“大娘子犯了错,便要承担这些。她又不比宁娘身份尊贵,琮儿不必为她求情。”
    “娘娘——”
    “昨日之事,我已全部知晓,均是大娘子与王姑姑的错。琮儿不必担忧,万事都有我。魏郡王那处,我定会有交代。”
    赵琮欣喜:“那便再好不过了!我可是愁了一夜!就怕王叔误会大娘子。”
    孙太后笑了笑,未再说话。
    赵琮兄妹俩再说了一番话,便告辞离去。
    只是离去前,赵宗宁对孙筱毓道:“大娘子,得空了我命人给你送帖子,你来我府中玩。”
    孙筱毓已如惊弓之鸟,竟然连她的话也不敢回。
    孙太后替她回道:“宁娘一片好心,只怕大娘子无福消受。”
    “啊?”
    “大娘子不日便会去宋州。”
    赵宗宁面露诧然,随后有些难过地上前拉住孙筱毓的手:“大娘子,我会去宋州瞧你的,你放心。我也会告诉世晴与叔安,我们一起去看你。”
    说完这些,她与赵琮一起离开了宝慈殿。
    做戏便要做全套,跨门槛出去时,赵宗宁的身子还歪了一歪,似乎刚刚一番痛哭用尽了全力,多亏她的女官扶住了她。
    将他们送至殿门的大宫女暗想,大娘子何时能到达宝宁郡主这等境界。
    宝慈殿正厅内,孙太后疲惫地靠在引枕上。
    孙筱毓哭着跪在她脚边。
    她平静道:“本还有转圜之地,可你也听见了,不消半日,赵世晴、赵叔安等人便都会知晓你要去宋州的事。她们知道了,整个宗室便都知道了。你不去,也得去。”
    “姑母——我不做皇后还不行吗?我不要离开家,我不要去宋州!”
    孙太后低头看她:“瞧见刚刚的赵宗宁没?”
    “姑母?”孙筱毓诧异地抬头看她。
    “何时你哪怕能学到她的一分,我便派人去宋州接你回来。你若真成那般,再多人反对,我也会让你当皇后。”
    “……”孙筱毓依然不解。
    孙太后摇头:“可惜,难啊。”
    “姑母,她是郡主,我又不是……”
    “下去吧。”孙太后十分累,她挥了挥手,不愿再说。安定郡王府也不知怎么生的,一个赵宗宁聪明至此,唱作俱佳,度还把握得极好。一个赵琮运道好成这般,明明就是个病秧子,却熬过了那么多皇子,安然活到现在。
    赵琮那声突然出现的“朕”,成了此刻她心间的一根刺。
    孩子终究是长大了。
    赵宗宁达到目的,心情极好,也不多待。与赵琮告别后,她便往东华门而去,出宫回府。赵琮派了染陶送她,他们一行人离开宝慈殿,从宣佑门拐弯出来,赵宗宁正要与染陶说萧棠的事。
    却不防前方走来两列宫女。
    为首的林姑姑见到赵宗宁,赶紧走来行礼:“婢子见过宝宁郡主,郡主万福。”她身后的宫女跟着行礼,齐声道:“郡主万福。”
    “都起身吧。”赵宗宁原本并不在意,正要继续前行。林姑姑她们也早已让开了路,经过那群宫女时,赵宗宁闻到一阵香气。那明显就是大户人家用的香,小宫女决计用不了。她又往那宫女群中瞄了一眼,恰好其中也有一个宫女抬头看来,察觉到对视之后,那宫女吓得立刻又低下了头。
    赵宗宁却笑了笑,抬脚离去。
    远离她们后,赵宗宁直接问染陶:“染陶姐姐,那些是进宫选秀的宫女吧?”
    “郡主好眼力。”
    “我方才依稀瞄了眼,有几位我是认识的。”
    进宫当秀女的,无疑均是些大家闺秀,赵宗宁不爱与这些闺阁小娘子一处玩,她们都太静了。但身在东京城中,总要出去参加些许大宴小宴,也总有几个眼熟的。
    快到东华门时,赵宗宁说道:“染陶姐姐,其中有一位算是我最熟悉的。”
    “哦?是哪位?”
    “中书侍郎钱商家的二娘子,钱月默。”
    “郡主?”染陶抬头看她。
    赵宗宁笑着小声说:“告诉哥哥,这位小娘子,很好,处处好。哥哥会明白的。”
    染陶还要再问,赵宗宁已经笑带着一群女官、丫鬟与太监走出东华门。她的车驾在外等候,她一出去,便有人扶她上了她的四驾八宝璎珞顶盖马车。
    马蹄声与马车四角悬挂的铃铛响声渐渐远去。
    染陶却皱眉,郡主那话,是何意思?
    第11章 这般说来,赵十一还挺像一颗福星。
    刘显得知他的都都知被撸了之后,差点没直接翻眼晕过去。他本就被赵宗宁抽得皮开肉绽,疼得动弹不得,此刻身子变得更僵。
    青茗公事公办:“太后口谕如此,刘大官便自求多福罢。”她转身要走。
    “青茗姑姑!”刘显赶紧叫住她,“您给小的指条路!”
    “你办错了事儿,理当受罚。”
    刘显脸上也被鞭尾扫了好几下,脸也花了,他慌道:“小的甘愿受罚!只求姑姑给条路,小的定当为太后娘娘赴汤蹈火呀姑姑!”
    “那就看你之后的表现了。”青茗不咸不淡地说完,直接出门离去。
    刘显一个没忍住,痛哭出声。进宫当太监的,有几个不是可怜人?多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才愿意把儿子卖进宫来。太监堆里,一个比一个惨,刘显不巧,还真是那特别惨的。
    他是被自己给卖进来的。
    他家就在开封城外,家中原也有些许薄产。父亲是个秀才,他早年也读过书,还读得很不错,未来说不定也能考个举人当当。
    只可惜他娘死得早,他爹娶了后娘。后娘自然看他不痛快,偏偏他亲爹死得也早。这可好了,他后娘趁他去镇上买纸笔时,卷了家中所有财产,带上她的儿女们,二话不说,直接跑了。等刘显回到家中,原本还抱希望于宅子与田地还在。隔日他才知晓,他那继母连这些都直接卖了。
    他无法,正好碰到宫中选太监,一咬牙,净身进宫做了太监。并发誓,他这辈子定要混出名堂来。
    可宫中哪有好混的?赵琮一个皇帝也不过如此。
    刘显渐渐也就变得胆小如鼠起来,他最在意的便是他的都都知,此刻倒好,一撸到底。他也不知,他何处得罪了宝宁郡主,郡主二话不说,上来便抽他,抽完还将他关在暗房里关了一夜。他哭得一片狼藉,他的徒弟刘进给他磕了个头,直接道:“师父,小的以后不能孝敬您了!”说罢,他倒是直接溜了!
    刘显哭得更厉害,从小带到大的徒弟原来是个白眼狼!
    正在这个当口,屋里进来一人,刘显哭得哪还有空去看那是谁。
    直到那人开口:“刘大官,小的给你送些药来。”
    刘显一惊,抬眼一看,竟是那小太监吉祥。
    宝慈殿离福宁殿并不远,赵琮慢悠悠地走了一会儿便已回到殿中。
    福禄问:“陛下今日可要去后苑?”
    “不去。”赵琮迈过门槛,直接往正殿而去,他看了眼侧殿,说道,“你们将魏郡王府家的小郎君送回去罢,王叔他们怕是真的忘了。”
    “是。”福禄应下,吩咐人去做。他则跟着赵琮走进正殿,伺候着赵琮换了衣裳,又给他倒了茶,也不离去。
    赵琮知他有话要说,挥手令其他人都出去。
    福禄这才道:“陛下,那位侍卫的身份,已是查了出来。”
    其实这事儿并不难查,孙太后虽说每岁皆为他换侍卫,就是怕他结识这些贵族子弟。但他要真去过问,哪有不清楚的?只是从前的赵琮过于消极,从未打探过。如今既然要过问,自然是能问得清清楚楚。
    “他是哪家的郎君?”
    “他是武安侯家的六郎君,谢文睿。”
    “武安侯。”赵琮又念了一遍。
    “正是。他是武安侯家唯一的嫡子,陛下有所不知,武安侯年近四十才得了这么一个嫡子。本该捧在手心里地养着,武安侯偏从小就带着那位六郎君拿刀、习武、骑马。”
    武安侯是太祖封的,他们家祖先原是跟着太祖打过江山的。太祖登基后,却极为忌惮这些武将,一一将兵权收回,武将逐渐没落,武安侯府也逐渐没落。若不是福禄提及,赵琮其实也是不记得这位侯爷的。幸好他是跟着打天下的,太祖许他们家世袭罔替的爵位,是以武安侯也才能保得这个爵位。
    如今听福禄这般说,谢家竟也不忘本,倒值得用一用。
    赵琮道:“今日他可当值?”
    “无,三日后有他的班。”
    “待他进宫,便带来见朕。”
    “是!”赵琮愿意主动见其他人,哪怕只是个侍卫,福禄也觉欣喜,甚至兴奋。
    “刘显那处,就别让他搬了,好好养着。养好后,让他去侍弄殿中花草,找个小太监盯着他。”
    “是。”
    赵琮又吩咐了几件事,福禄一一应下,他便挥手让福禄下去。
    福禄转身正要出正厅,一个小宫女急急走进来:“陛下!”
    赵琮抬头看她:“何事?”
    “陛下,魏郡王府的小郎君他,他——”小宫女越急越说不出来。
    “他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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