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告官府就要管,而只要牵扯了这种道德所不容许的罪名的,那妇人就惨了,光脚赤足被拖到衙门,上堂先脱了裤子打板子,然后投入监牢,监牢狱卒们对这种罪名的女人也可以为所欲为,妇人们几乎就是任人宰割。
    楚恪宁都实在听不下去。
    这么可怕,这不是人间地狱吗?
    任由这样的事情发生,还谈什么百姓安居乐业,富足安宁的过日子?
    所以,楚恪宁想改掉大豫律中所有歧视侮辱女人的条款,而这只是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她想要改掉几百年来积聚下来的男尊女卑,不敢说如何的平等,但起码女子的地位不能如现在这样低。尽她所能,提高一些。
    唐朝的时候,因为出了个武则天,整个唐时女子的地位就比较高,这种事情也从未发生过。开始打压女子地位的,就是从宋朝开始的,到现在几百年,真真将女子打压的抬不起头来。
    坐在御座上想了半天,成渝轻声提醒了好几次,楚恪宁终于回了神来了,起身下来,回到了坤宁宫。
    今天晚了,也不想过慈宁宫那边去了,就在这边吃了点东西,然后继续看折子。
    京郊刑部大牢一下就掉了六颗脑袋,这对于各地的衙门还是很有冲击的,尤其最大冲击的,就是各个衙门的牢房了。
    京城这边,都察院、大理寺、刑部这三司全都有司狱,还有五城兵马司,每处都有牢房,既然是从京城开始,那么这几个衙门首当其冲。
    一时之间,京城的司狱们都是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不过这种挑出来几个官员组成一个特别的衙门只查一件事情,效果还是很明显的,一个多月的时间,京城内外,周边各县的衙门都查过了一遍,该抓的抓,该杀的杀,风气从这时候开始,一下就转变了。
    凌厉的手段能出最快最好的效果。
    时间也到了腊月了。
    “牲祭祀之用牲畜已于月前供养于牺牲所。正旦祭祀前三日,皇后娘娘需要开始斋戒……”从青州回来的郑卓煜担任礼部侍郎已经一个月了,一接手就要准备正旦祭祀大典,正经就是手忙脚乱,这会儿在朝堂上,给皇后娘娘禀奏祭祀的过程,手里拿了厚厚的一摞纸,一会儿看看这张,念两句,一会儿看看那张念两句,头上都已经冒汗了。
    实在找不到,干脆就跪了下去,将所有的纸张放在自己前面,一张张的看着:“前二日,书写好祝版上的祝文,前一日,宰好牲畜……制作好祭品,祀日前夜,由太常寺卿率部下安排好神牌位、供器、祭品……”
    楚恪宁坐在龙椅上差点睡着了,闪了一下坐端正了,就发现站在侧面的成渝正担心的看着自己,忙揉了揉眼睛打起精神,摆手道:“郑侍郎无须讲的那么细致,就说一下什么过程,然后等什么时间需要做什么事……找个人在本宫身边提醒本宫好了。”
    郑卓煜一听,其实也是松了口气的,忙道:“是。”手忙脚乱找出来一张,看了看松了口气,忙大声道:“祭天典礼过程是……”
    发现不太对,怎么还有择吉日?正旦大典还择什么吉日?也许不是这张,翻找了一下实在找不到别的,只能硬着头皮将前面几项越过去,继续念道:“涤牲、省牲、演礼、斋戒、上香等……正式祭祀时,皇后娘娘有迎帝神、奠玉帛……”
    又念不下去,不对不对,不是这张。
    有几个年老的官员斜睨着他,很是不满。太常寺卿看不下去了,出班道:“启禀娘娘,正旦祭祀的过程,汉朝唐朝时期都有皇后、女……皇祭祀大典仪式之例可遵循,下朝之后臣与礼部侍郎郑大人写个详细的单子送呈皇后娘娘御览。然后在于朝臣们商议如何?”
    楚恪宁点头:“好。”如果不是昨天看几个钦差大臣报上来的折子看的太晚了,她还是会让今天将这件事解决了的,因为时间也快到正旦了。
    “臣公务不熟,请皇后娘娘降罪。”郑卓煜伏地道。
    楚恪宁道:“无妨,不过才一个月而已,礼部的事务本就繁琐,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熟悉。”说着看向了朝臣们:“无事就退朝吧。”
    朝臣们便退朝了。
    楚恪宁站了起来,看见原本该站在后面门口处的香豆已经过来站在台子下面,仰头看着自己,一副着急的样子。
    她慢悠悠的走下台阶,问道:“什么事啊?”
    香豆已经过来搀扶了,轻声道:“皇太后请您下朝之后马上去她那边……”
    “马上?”楚恪宁侧头看她:“不换衣裳了?不吃东西了?”她有点饿了啊。
    香豆呆了呆,嗫嚅着道:“这个奴婢没问,”说着很小声的,几乎是凑到了楚恪宁的耳边低声道:“太后身边的那个苏嬷嬷,就在殿门外面等着呢。”
    看样子是没给自己换衣裳的时间。楚恪宁心里叹气,点头。甜豆也过来搀扶,扶着出来果然看见苏嬷嬷站在后殿门恭敬的等着,见她出来便福身道:“娘娘,太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有事询问。”
    楚恪宁道:“知道了。”由宫女们搀扶着来到了慈宁宫。
    进来就看见皇太后坐在上面的紫檀木椅子上,面色有些惊怒,那个永远都在这边的莫氏当然也在。
    楚恪宁上前行礼。
    第220章
    楚恪宁刚坐下,皇太后劈头就问道:“听说皇后要举行正旦祭祀大典?”
    原来是因为这个。楚恪宁道:“是,正旦日马上就要到了,自然是要准备起来。”心里想,虽然太常寺和礼部早就开始准备,但真正是今天早朝上才开始议而已,皇太后这边马上知道了,这边到底是谁这么忙啊。
    “祭天祀祖,这种事情你一个妇人如何能做?你不过是替皇上辅政,帮他看着朝局而已,竟然……”皇太后应该是才听说的,而且估计禀报这件事给她的人,添加了些让她恼怒的东西,因此皇太后看起来非常的惊怒交加:“祭天祀祖,那是皇上才能做的事情!”
    楚恪宁笑着忙道:“并不一定的,汉唐时期也有皇后祭祀的先例,循着先例做就是了。主要今年是皇上……”
    “唐朝?”莫氏突然很高声的疑惑的说了两个字,然后看着被她打断了话的楚恪宁笑着道:“娘娘,您说的唐时,是指武皇时期吗?”
    毛豆气的脸发青,愤怒的去看香豆,眼神说着话,这个莫氏太大胆了!竟然敢打断娘娘说话!
    楚恪宁想了想现在的状况。
    祭祀这个问题上,目前皇太后和自己是对立的,而莫氏是和皇太后站在一起,甚至于莫氏可能还愿意充当皇太后冲锋陷阵的旗子,即便是皇太后没有这个意思,但莫氏已经充当了,皇太后当然不可能去针对给她冲锋陷阵的人。
    也就是说莫氏强行的将气氛往激烈碰撞的程度上拉,或者她也许还在希望因为打断了话,楚恪宁勃然大怒当场要处置她,那么,皇太后就会越来越厌恶皇后。
    虽然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楚恪宁也知道,尽量维持和皇太后的关系,避免韩耀庭回来之后完全无法处理。给自己的丈夫留有余地。
    不过,不处置莫氏,并不等于不教训教训她。
    楚恪宁转而看着她,莫氏穿着一件玫红撒金纹荔色滚边小袄,腰中系着十样锦缂丝袄裙,她自己仿佛就很端正她的身份,从来不穿大红的,这段时间楚恪宁只要看见她,穿的都是粉红,玫红,水红等等这些颜色。
    就这样也能不用说话便让皇太后看出来她的‘懂事’来,懂事可心的人,自然更容易招人喜欢。
    楚恪宁看着她道:“莫氏,你如今是什么身份?”
    莫氏便马上满脸通红,羞愧难当的样子,眼圈都红了,委屈的低下了头去,声音颤颤巍巍的道:“妾,妾……”她的这番反应特别快,好像是早就想好了,并没有什么吃惊意外。
    “你针对她做什么?现在哀家在问你话。”果然皇太后看不下去了,声音也更加的冰冷起来:“莫氏说的难道不是应该问的吗?皇后说得唐时,是不是指武皇时期?!”
    楚恪宁转而看她,脸上便露出了笑容:“母后,您的询问,儿媳妇正在回答,但是连一句话都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人打断了。话都说不完,如何解释啊?如果母后其实并不想听儿媳妇的解释,那儿媳妇就恭领训诫,请皇太后降罪。”
    说着站了起来,跪在了皇太后的跟前。香豆和甜豆忙过来跪在了旁边,一左一右。
    莫氏忙去看皇太后。
    皇太后道:“谁不让你说话了?问你什么你回答就是。”楚恪宁挺着肚子跪着,皇太后哪里看不下去,那肚子里的可是皇上的子嗣,皇上的第一个孩子!
    皇太后自然明白第一个孩子的重要,她也不希望儿媳妇有什么意外,儿子回来了自己无法交代。忙对左右道:“快扶起来。”
    不等她身边的宫女嬷嬷们过来,香豆和甜豆已经忙将楚恪宁搀扶了起来,扶着依然是回去坐下。
    其实,某些方面来说,皇太后并没有变,她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对楚恪宁生气讨厌而已。
    楚恪宁行动缓慢的坐下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抬眼这才看着皇太后。
    皇太后也紧张的盯了一会儿,看着确实没事,这才继续道:“哀家只问你,正旦的祭天祀祖是皇帝才能够做的事情,你一个妇人怎么能擅自代替皇上祀祖?便是有皇帝的圣旨都不行,更何况你还没有!”
    楚恪宁抿着嘴唇没说话。
    莫氏便马上震惊的扭头看着楚恪宁,她扭头的动作很大,让皇太后即便是看着楚恪宁,眼角余光也能扫到她,然后能看到她的白着一张脸震惊不敢相信。
    楚恪宁虽然没看她,但也知道她的行为表情,愈发觉着这个莫氏小小年纪,却如此深的心机,不知道是怎么练出来的。
    刚刚自己问了她一句是什么身份,显然这话问的莫氏并不意外,她猜到了自己可能会反过来质问她,所以她马上满脸通红羞愧难当,表情扮演的很好,只是那张面皮想红便能马上通红,想白便能一下白了,这份能耐也叫人刮目相看。
    现在皇太后的问话楚恪宁没回答,她又一副震惊的样子,自然是有用表情行为来怂恿皇太后,表示皇后的不回话太无礼了,她都很震惊,更加激起皇太后愤怒的意思。
    果然,皇太后已经很恼怒了,声音提高了道:“皇后!哀家在问你话!”
    楚恪宁这才看向了皇太后,笑着道:“母后是让儿媳妇回答吗?”
    皇太后气的不行:“当然!”
    楚恪宁便指着莫氏道:“母后,儿媳妇很想回话,但此女在此,第一会打断儿媳妇的话,儿媳妇身为皇后,却在这里被一个在后宫没有身份的女子无礼,本宫颜面无存,以后也没办法在后宫立足,更没有颜面迎接皇上回宫。第二此女行为表情夸张,举手投足都在怂恿皇太后的怒气激增。料想儿媳妇不管说什么,皇太后都听不进去,必当还是一番训诫,所以儿媳妇想,还是不解释了,恭领皇太后的教训就是。”
    皇太后气怒至极正要说话。
    莫氏却已经悲悲戚戚的哭了起来,站起来跪下去道:“妾罪该万死!妾实在不敢有皇后娘娘说的,怂恿皇太后怒气激增之举,实在不知道皇后娘娘为什么竟然如此的误解妾。妾不敢辩驳,求皇后娘娘降下死罪!”说着哭着磕头。
    不等皇太后更加生气或者说什么,楚恪宁已经道:“莫氏快不要如此,你如此不是更让皇太后生气?皇太后身体不好,原是有些抑郁的,最不适宜就是生气。本宫不过是说出来让你改正而已,何以就严重到降下死罪?你是皇太后的表侄女,也就是皇上的表妹,如今还住在翊坤宫,母后是什么意思本宫心里清楚,如何会降罪给你?你万万不可再如此,越这样越让皇太后着急,太后着急,于她身体不好的。”
    莫氏一下子窒住了,张着嘴想说话,但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就像是表演到一半,突然演不下去了。
    楚恪宁转头看着皇太后笑着道:“母后,从您来京之后,儿媳妇还没有时间和您单独说说话,莫氏一直陪在旁边,儿媳妇是很感激她能如此日夜相伴在母后身边的,对她,儿媳妇只有感激之情,怎么可能降下死罪?儿媳妇确无这个意思,若是让母后不高兴了,儿媳妇愿意领罪。”
    皇太后也不傻,皇后话里的话,她能听不出来?就好像是一个钻了牛角尖的人,突然的被人从旁边辟出来一条道路,面前突然的就豁然开朗起来。
    莫氏在她面前确实说话不多,就是为了避免让皇太后感觉到她的挑拨离间。但是被楚恪宁一提醒,皇太后确实马上感觉到了,莫氏的行为举动对自己的影响也很大。
    有时候一两句话,反而比说十句八句更容易影响人,只要说到点子上,能让听的人觉着戳心。
    “妾没有,娘娘不要误会妾,妾从没有像娘娘说的那般故意让皇太后生气……”莫氏怯怯的哭着,一边说一边斟酌,因为这话还真的不太好辩解:“妾只是因为惹怒了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治罪。”
    说着不管不顾,连连磕头哭着道:“横竖都是妾的错,妾罪该万死,妾罪该万死!”不停的磕着头。
    楚恪宁叹气,虽然看起来不愿意再让她如此,但却并不说叫她起来的话。
    莫氏想要表现的逼真,就得一直磕头。
    皇太后蹙眉想了一会儿,才道:“行了,快扶起来吧。”
    楚恪宁一听,不等别人去搀扶,她亲自起身过去搀扶,莫氏就吓得更加不敢了一般,哭着愈发连连磕头道:“妾不敢,妾不敢,妾罪该万死!”
    楚恪宁就站在那里空着手伸出去,做出搀扶的样子叹气道:“你如此,不是更让皇太后生气?让本宫也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做才好了。你这么害怕本宫,本宫该如何是好?”
    皇太后恼的很,提声道:“行了!皇后坐下,来人,把莫氏搀扶出去。”听着声音都很生气。
    楚恪宁坐下了。皇太后这一次的生气,可不完全是生自己的气了,也生莫氏的气,自己说的话,有了些效果。
    莫氏也能感觉的出来,但是她认为她现在不宜在做什么说什么了,只能委屈的看了皇太后一眼,含泪退出去了。
    第221章
    终于,婆媳两个能单独说话了。
    皇太后看着楚恪宁,眼神依然冰冷,甚至可能是因为身边没有莫氏陪着,她更加戒备,戒备她自己会被楚恪宁说服,这种想法已经先入为主了,于是在看着楚恪宁的时候,甚至比刚才还冰冷。
    “现在皇后可以说了吧?哀家既然是皇上的母亲,你的婆婆,自然说得你。你一介妇人有什么资格代替皇上祭天祀祖?你这样将皇上置于何地?!”
    楚恪宁笑着道:“母后您是婆婆,自然说得儿媳妇,怎么说都可以的。”轻轻咳嗽了一声,这才道:“儿媳妇举行这个祭祀大典,其实是礼部和太常寺官员的建议……您先别着急,听儿媳妇仔细禀报。”
    一听说是官员建议,皇太后马上就急了,因此楚恪宁才忙道。
    见皇太后果然不说话了,等着听她的解释,楚恪宁继续道:“今年是皇上登基的头一年,今年的年号依然是先皇的年号,明年开始,才是皇上的年号了,这也是历朝历代的算法,也就是说,从正旦日开始,便进入了新朝。因为这个,正旦日的祭祀大典是非常重要的,若是不举行,对天地祖宗不敬,对新朝来说也不吉利,对皇上来说是个短处,若是有人借着这个指摘皇上,即便是过去十年二十年,但对皇上也有很大的影响。”
    就这样一句,已经将皇太后的眼睛盯着的女人配不配的问题,提升到了对朝廷,对皇上今后执政坐稳江山有利无利的高度。

章节目录


侯门药香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阁只为原作者绣寒书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绣寒书并收藏侯门药香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