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晃了,晃得我眼晕。”严半月在他身后淡淡道。
    “严先生,今天可就是最后期限了。”吴蔚勒住马回身看着严半月。
    “我当然知道,”严半月立在马上,双臂抱胸,闭目养神,“不管什么结果,他都会接受的,我们尽人事。”
    寅时五刻,城门准时开启。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上有考试,祝福我……
    第19章 第十九章 绝笔信
    严半月和吴蔚回到迎泽阁的时候,众人都还在休息,值守的麒麟卫看到他们眼神俱是惊喜,立刻就有人去通知嘲风。
    “有劳请柴员外和嘲风统领半个时辰后到我房间一叙。”严半月吩咐完,便回到了自己房间。半夏本睡在外间,见他风尘仆仆地回来,赶紧起床准备热水。严半月却先坐下来写了三封信,为了确保收信的人能看懂,他耐着性子慢慢运笔,写了半个时辰才去沐浴更衣,之后他便坐在会客厅里闭着眼睛静静等待。
    “严先生,我们来了。”门外传来嘲风的声音。
    “请进。”严半月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平静。
    嘲风、柴贾等人进来一一坐定,都有些紧张地望向严半月,后者却拿起三个信封,排开放在桌上。
    “接下来我所说的每一句话,请各位务必仔细听好,”严半月转向半夏,“半夏,辰时一到,你要准时叫醒谢公子,今天药浴的量要比平时增加一倍,时间也要增加一倍,药浴之后,饮食、汤药都要他按时按量服下,有任何反常都及时通知我,先去准备吧。”
    半夏依言去了。
    严半月继续说道:“今日白天,等谢隐元气稳定一些,我会为他施针,将他体内的天魔舞全部激发,再用磁针拔除,以绝后患。但这种方式此前无人用过,这个过程需要多长时间我也不清楚,所以整个过程都不能被人打扰,嘲风,”严半月拿起其中一个信封递给他,“刚才我们回来的时候,城门口聚集了很多鞑蒙国的商队,但其中一些我觉得并不像商人,反而像是武士,说起来,巴尔思的追兵差不多该到云州了。”
    嘲风一惊,转头看向吴蔚,吴蔚也是一脸茫然,经严半月提醒这才惊觉,缓缓点头。
    “所以如果巴尔思的人强行抢人,诺敏万万不可落入他们手中,其中的利害关系你可知道?”严半月的声音不知不觉变得冷硬。
    “属下明白,只是此时,若分派人手送鞑蒙公主离开,恐怕会削弱迎泽阁的守卫,现在尚不知巴尔思与太后的联盟程度,若是太后已经察觉公子的行踪,借巴尔思的刀来加害公子,后果不堪设想。”
    “正因如此,才更要将诺敏送走。“严半月道。
    柴贾恍然大悟:“没错,诺敏公主留在这里才真是授人以柄,巴尔思大可以此为理由硬闯搜捕,若是真被他们抓到了公主,更是无法申辩,但若是鞑蒙国武士没有正当理由便围攻迎泽阁,我自可向州府官兵求助,况且谢隐还是钦封的云亲王,如果行踪已经泄露,不妨让天下人都知道皇子在此,这样一来,那位深宫老妇野心再大,也要考虑天下人的眼睛,州府更该出兵保护皇子,所以我们并不缺援兵,何况老夫养的这些护院也可抵挡一时。“
    “所以你即刻去安排,这封信你交给靠得住的兄弟,安全离开云州之后再交给诺敏,如果真的被俘,千万记得销毁。“严半月郑重道。
    嘲风接过信,叫了吴蔚立刻出去部署。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发现严半月的才能并不仅仅是一位医生,更有政治家的敏锐和果决,主子对他也是极为信任,若能渡过这个难关,待到回宫登位之时,除了从龙之功,此人将来为国之肱骨也不为过。然而这时的嘲风怎么也不会想到,将来严半月会扮演另外一种角色。
    屋里只剩严半月和柴贾。
    “第二封信,“严半月拿起来递给柴贾,”有劳柴员外替我送回绝命谷。“
    “这……“柴贾有些迟疑地接过信。
    “我师弟早已出发回去接我师尊,但至今没有消息传回,我们离开卫县的时候,我也再次飞鸽传书送信,告知他们我们来了云州,但依然没有回音。这次治疗不同以往,不仅是谢隐,连我也要冒很大风险。“严半月没有再往下说,柴贾已经懂了。
    “你放心,若真有不测,我必定将此信亲手交到令师手中。“柴贾站起来拍拍严半月的肩膀。
    “这最后一封信,是留给您的,“严半月依旧拿起来递给柴贾,”施针之后,若是谢隐醒了我没醒,才能拆开这封信,按照里面的方法给他调理即可痊愈,若是我没事,您可不能看这封信哦,这可是我们师门的不传之秘。“
    柴贾面色凝重地接过信:“严先生,若真早知是如此凶险,柴某绝不勉强您,希望明日过后,柴某能将这两封信原原本本地交回你手里。“
    “医者父母心,都折腾了这一路了,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严某也不愿放弃,只是此事你我知晓就好,不必给谢隐再添负担,况且严某也是惜命之人,会小心行事的。“严半月也镇重道。
    柴贾长叹一口气,将两封信都收进怀中:“我与云州刺史张予之有些私交,此人虽是文官,但熟读兵书,能言善战,行事懂得变通,卯时过后我就前去拜会,跟他先铺垫铺垫,以备不时之需。”
    “那就有劳了。“
    送走了柴贾,天刚蒙蒙亮,几颗疏星挂在天边,空气非常清新。严半月这才觉得周身疲惫,这两日蜷缩在那帐篷里确实不好受,他躺在床上,下意识摸了摸胸口的染香玉,不到一刻,便昏睡过去。
    “小十五,小十五,严老爷……“
    睡梦中严半月感觉有人在捏自己的脸,条件反射就拍开那只手,触感冰凉,哪个混蛋想挨针扎么,迷迷糊糊睁开眼,居然是谢隐坐在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半夏在一边捂着嘴偷笑。
    “你怎么来了,不是要泡药浴么?半夏,我怎么吩咐你的?“严半月还是头晕,拉住谢隐的手坐起来。
    “你急什么,已经泡完了,今天多了一倍的时间,泡得我都快熟了。“谢隐穿着墨绿色的常服,笑得很轻松。
    “什么时辰了?“严半月揉了揉太阳穴,指尖的触感非常紧绷。
    “刚过巳时,我都用过早点了,让厨房专门给你准备了,去院子里吃吧。“谢隐好像兴致很高。
    严半月本想阻止他出去吹风,但谢隐已经站起来,拿起一边的玄色大毛斗篷把自己裹起来了,于是他什么也没说,跟着谢隐往院子里走。
    天气晴朗,初夏的日光有一种很清爽的暖意,微风轻拂,院子里的樱花树下铺了竹席,摆放了矮几,散落着一些花瓣,上面茶具、茶点一应俱全。
    严半月走过去盘坐下来,才发现这些茶点的精致程度令人咋舌。四碟四色,都是时令的花果制作而成,精巧得让人不忍下手。他每碟捡了一个来尝,竟是四种滋味,或清甜可口,酸甜宜人,每一种都太合口味了,再配一杯新茶,几个碟子很快就空了。
    “你不吃么?”严半月心满意足地吃完最后一口才想起来问道。
    谢隐笑着摇摇头,坐在矮几的另一方慢慢饮茶,仰头看着从缀满樱花的枝条里透出来的阳光,显得他原本苍白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些活气,而面部线条更加英朗分明。
    吃完点心,严半月又打开干果盒子一边吃,一边盯着谢隐,若不是眼下九死一生的境地,能遇上这样的天气,这样的风景,还有这样的美人……咳咳咳。
    严半月成功地被茶呛到了。
    谢隐瞟了他一眼:“又没人跟你抢,能矜持一点么?”
    “把手伸出来。”严半月咳了一会儿缓过气来。
    谢隐把手从斗篷里伸出来,放到了矮几上,严半月摸上了他的脉门,低头不语,直到诊完了两只手,才开口道:“我们午时开始。”
    午时,是一天中阳气最盛的时候,严半月认为天魔舞的蛊虫极阴极寒,所以午时应该是它们力量最弱的时候,这时候动手对谢隐的反噬相对会小一些,相应的胜算就会大一些。
    谢隐点点头,重新把手揣回了斗篷里,坐得笔直继续仰头看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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