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轻声安慰道:“别担心,那些难民都是无亲戚可投的。东山村是你是大姐的娘家,你是她的亲弟弟,她要是实在过不下去,不可能不回来的。”
    余海缓缓地摇头道:“你也知道,我大姐心中恨透了张氏,就是在外面要饭,也不可能上门的。虽说我已经捎信告诉她,咱们已经分家出来,就怕她为了不给我这个做弟弟的添麻烦,而去别处逃难……”
    “应该不会的。如果换做我,为了自己的孩子少受些苦,我也会选择自己熟悉的地方去的!再等等,说不定你姐姐已经在路上了呢!”大姑姐有三个孩子,最小的只比石头大一岁,应该不会为了骨气,而不顾儿女的。
    小草想了想,道:“爹,我大姑父是不是叫刘虎?”
    余海沉重地点点头。她猜的果然不错,今天在难民营,爹是在打听大姑一家的消息呢。
    一夜无话,第二天便是余彩蝶添妆的日子,本来余海是打算把东西放下就回来的。可村里许多人家,都是看着他的面子过来添妆的,见了这个说两句,见了那个唠两句,一时之间竟脱不开身来。
    余彩蝶的手帕交和村里要好人家的媳妇们,都围在东间,向她道喜。余彩蝶的脸红红的,羞答答地低着头,偶尔露出一抹含羞的笑。
    她的嫁妆都摆在正屋里,总共六台。在农村来说,还算拿得出手。毕竟是亲闺女,张氏虽然心疼钱,倒也不会在嫁妆上苛刻。这六台嫁妆,除了男方给的聘礼外,她又添了十两银子进去,还给了六两六钱的压箱礼。
    余海过来添妆时,张氏并未出去。等男人们出到院子里时,小姑娘大媳妇们便围了过来。余彩蝶的好姐妹李晓梦笑着打趣道:“彩蝶,快看看你二哥给你添了啥好东西,这么鼓鼓的一大包!”
    另一个圆脸小媳妇接口道:“肯定不会差了,大海哥一家可是咱们东山村第二家住上青砖瓦房的人家呢!那房子,跟城里的有钱人家的差不多,四角还带着飞檐呢!多气派!”
    李晓梦点头不已,笑容满面地道:“是啊!是啊!听说光院子都好几亩地呢!大海哥在自家院子里种早熟的蔬菜,可赚了不少钱呢。明年开春,肯定比去年赚得更多!”
    一个明显有红眼病的媳妇子,撇撇嘴,带着酸意地道:“有钱未必就舍得!瞧那外面包着的旧花布,不知是哪年月的东西了。连快包袱都不舍得,里面的东西还能好了?”
    张氏默默地站在人群之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突然,她表情变得略显狰狞,一个箭步上来,对姑娘媳妇们挤出一抹笑来,大声地道:“彩蝶,看看你二哥给你添什么好东西了!!”
    她的声音,震得屋里人耳朵疼,就连院子里的男人们,也能清晰地听到。张氏本以为,她年轻时候做的事败露了,余海对她心存记恨,肯定不会送什么好东西过来。她就是让村里人都知道,余海有钱了就瞧不起老爹老娘和弟妹们,看他以后在村里还咋做人。
    微旧的包袱皮被她快速打开了,里面红的、蓝的、花的尺头露了出来,足足有五六种。一个小媳妇惊呼着拿起其中一块蓝底带红花的细棉布,连声道:“哇!是细棉布耶!!”
    “我看看,我看看!!”李晓梦挤过来,用手轻轻摸了摸,不无羡慕地道,“真的!瞧瞧这手感、这花纹……我上次在布行看到的细棉布,手感还没这好呢,一尺就要五十文呢!这块布少说有六尺,精细点的话,能做一身衣裳都有富余。”
    “啧啧!六块细棉布,每样六尺……少说也要四五两银子,大海哥出手可真大方!”圆脸小媳妇拎着一块细棉布轻轻地摩挲着,久久舍不得放下。
    余彩蝶在一旁看着,嘴角含着笑意,眼中蕴满泪意。她背过身去,用帕子轻轻试了试眼角:二哥还是那个疼她的二哥……
    李晓梦把每块棉布都翻看了个遍儿,突然从最里面一块布里掉出一个精致的木匣子。她眼疾手快地捞在手中,好险没摔着。看着雕琢精美的盒子,就知道里面的东西金贵,摔坏了她可赔不起!
    “这是什么?”姑娘媳妇们都围过来,好奇地看着李晓梦手中的匣子。
    “我知道!上次我去镇上赶集,跟家人走散了,不知怎么的走到东城区去了,那里的房子那个气派哟!其中有家卖首饰的铺子,是里面最大最气派的。从里面出来的穿绫罗绸缎的贵夫人,手下的丫头就捧着这样的匣子。我悄悄打听了一下,里面最便宜的银耳钉,都要好几两银子一对呢!!”说话的是村长家的小女儿,跟比彩蝶小一岁,已经说好了人家,下个月就要出嫁了。
    李晓梦拿着匣子的手哆嗦了一下,好险!幸好没摔着!
    村长家的小女儿,兴致勃勃地催促着:“晓梦,快打开看看!”
    “看什么看!顶了天不过一对耳钉而已,几两银子的事,值得你们叽叽喳喳!”张氏见没能让余海丢脸,一张满是褶子的老脸拉得跟鞋拔子似的,伸手就要去接李晓梦手中的首饰匣子。
    第二百二十二章 春日
    村长家的小女儿飞快地抢过去,快手快脚地打开了匣子:“哇!是龙凤镯耶!你瞧这对龙凤,跟真的一样!”
    张氏一把将龙凤镯抢在手里,掂量几下,实心的,挺有分量。一对镯子光用银也得有个三四两!这金贵东西,得放好了,别让人顺手给摸了去。
    李晓梦拿起匣子里的一对银簪,对余彩蝶道:“看看,这上面是并蒂莲。花开并蒂,花好月圆的意思。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应该是实心的。唉……真羡慕你,我咋没你这么好命,有个这么大方的二哥。”
    “这对耳坠挺喜庆的,红红火火的,正应景。彩蝶,明儿你就带这对耳坠出嫁吧!”圆脸媳妇把红珊瑚耳坠,放在余彩蝶脸旁比划一下。明儿新娘子出嫁,得穿红嫁衣,蒙红盖头,再加上这对红耳坠,绝对喜上添喜!
    村长小女儿卖弄自己见多识广,撇撇嘴道:“王家嫂子,你知道啥!这可是红珊瑚做的,我四嫂子就有一对红珊瑚耳钉,用料没这多,颜色没这正,还用了十两银子呢!这对红珊瑚耳坠,少说也得比我嫂子的贵上一倍不止!”
    你还别说,这丫头还是有几分眼光的。谁让人家大哥有钱,小哥在知县老爷身边当差呢!耳濡目染,见识肯定比乡里丫头要多!
    张氏一听,忙把所有的首饰都收回,放进匣子里,抱在怀里生怕被谁抢了去似的。她对小闺女道:“彩蝶啊,这东西太贵重,娘给你收着。明天正日子,再拿出来给你陪嫁上。有了这些,你那势力的公爹,也会对你高看一眼的!”
    虽说上次被骗去的银子,最后追了回来。可以后用钱的时候多着呢,她再疼闺女,也不可能拿出几十两银子作陪嫁。余老二还算有良心,没忘记彩蝶这个妹妹。
    在屋里一直没做声的李氏,悄悄出了东间,从院子里把余大山给拉到一处僻静之地,小声地抱怨着:“你说大海做的这是什么事儿!让你这个做大哥多没面子?几十两的东西,说送就送出去了!还是给仇人的女儿,你说他傻不傻?”
    余大山在院中也听到正屋里的动静,心中正窝着火呢!听她这么一说,一个大嘴刮子就扇过去了:“什么叫仇人的女儿?那可是他亲妹妹,也是我妹妹!你这张臭嘴,要是不会说话,就拿针给我缝上!!人家爱拿多少东西是人家的事!咱家没分家,钱都在娘手里,送一对银丁香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毛病来!”
    李氏哪是受气的人,被打了一嘴巴,登时就炸毛了,两手叉在肥腰上,尖着嗓子不管不顾地喊起来:“余大山,你这个窝囊废!!有劲你去往外使去,打自家婆娘算什么好汉!!嫌没脸,有本事你去挣钱啊!守着一条破渔船,每天没几个进项,还不如儿子在码头做工挣得多!”
    村里几个婆娘忙过来劝和,李氏哪是听劝的主儿,越骂越有劲。还是张氏从屋里出来,往她面前一站,吊梢眼一瞪,李氏立马歇菜了。对于人都敢杀的婆婆,李氏还是打心里犯怵的。
    除了这个小插曲,次日余彩蝶还是顺顺利利地出嫁了。夫家来的人,都或多或少听过余海的名字,知道他跟钦差大人是干亲,在皇商周家面前也说得上话。因此,余彩蝶夫家的人,一反往日带着些傲气的态度,对余家人都客客气气的。尤其是对余海这个二哥,新郎一口一个“二哥”的叫着,比对自家亲哥还要亲。
    余彩蝶出嫁不久,今冬的第一场雪在不期然中飘然而降。房夫人肚中孩子月份渐渐大了,住在半山腰的地方,北方的冬天多雪,上下更不方便。小草便跟爹娘商议着把干娘接到自家来住。
    现在她家房子宽敞了,五间青砖瓦房被一道围墙隔成了东西两个院子,中间开了个月亮门。一家人住在东边的三间院子里,东边是两间东厢房,西面是厨房和杂物室。西边的两间院子一直空着,说是等余航说亲的时候,给他当新房的。
    小草把心里的想法一提,余海和柳氏自然没有不同意的。经过几个月的相处,两家关系比一家人还亲。房子镇夫妇对他家小女儿,那真是当亲闺女疼。哪怕房夫人肚子里怀着自己的孩子,也没有偏待一分。
    每次房子镇回京,都会给他们一家带礼物,很多都是连府城都没有的东西。说贵重倒也没多贵重,不过胜在新奇。因为房子镇知道,他要是买金贵的东西,余家人是不会要的。
    随着干爹来往于京城、府城和东山村之间,小草的首饰匣子,已经从一个变成了两个,而且有往第三个发展的趋势。没办法,她这个干爹,每次出远门首先想到给她这个干闺女带礼物。小姑娘喜欢什么?不就是首饰、衣料什么的吗?
    估计,京城、府城的首饰店,没有不认识房子镇房将军的了。几乎每隔月把两个月的,这个身如铁塔的壮汉,就会光临他们的银楼,吓走一波夫人小姐后,让他们把适合十来岁小姑娘的最新首饰,通通拿出来,连价格都不问就打包带走。他身后的俩副手成了专门付账的小厮……
    余海也是个宠女儿的,跟房子镇特有共同语言。幸好小草内里不真是十来岁的小丫头,否则非被她亲爹和干爹宠得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房子镇夫妇一听小草说搬他们家隔壁的院子里住,略一思索,也就同意了。山上的房子,冬天确实不适合孕妇住。尤其是下雪路滑,他们家闺女每天来给房夫人加餐,很不方便。就在昨天,闺女还滑了一跤,幸好穿得厚,没伤着。否则房夫人不自责死。
    他们在镇上也有房子,不过以搬到镇上,离闺女就远了,见闺女可就没那么方便了。要是赶上下大雪,几天都不能通马车,夫妻俩现在一天不见闺女都觉得像少了什么似的,更别说好几天见不着了。
    夫妻俩也不是矫情之人,不就是借住一冬余家的房子嘛!要是怕人说闲话的话,大不了对外说是他们租住的。相信只要房子镇一开口说租房子,就是租村长家的房子,他自己不住都得腾出来。
    说搬就搬!第二天,夫妻俩带着下人们,便住进了余家的西院。西院设计的是独门独院,东西厢房、厨房、储藏室一样不少。房子镇在东山村的仆从并不多,下人们住进了西厢房,东厢房留了一间给他的两个副手。
    李力和武云偶尔也会挑着下午过来向他汇报港口的一些事宜。为什么挑着下午来呢?不就想蹭顿晚饭和次日的早饭吗?房子镇夫妇以及房家的下人们,都习惯了这俩留宿,所以搬家了也没忘记他们。
    冬日的乡村是清闲的,大家都老老实实地在家猫冬。冬天码头上的生意也清淡了许多,短工都遣散回家了,长工(也就是正式工)也能轮流休息,每个月能有十天有活的就不错了!
    余家人冬天的时候喜欢挤在一张炕上,今冬也是如此。并不是为了省柴火,东西间的炕也烧着呢,为什么不住人呢?因为小草让老爹弄了二十多个木箱子,在炕上一溜儿摆得满满的。箱子里装了搬箱土,撒上一些蔬菜的种子,例如小青菜、生菜、油麦菜、蒜苗、韭菜等等……不错,这正是小草在折腾反季蔬菜呢!
    余家的炕都临窗,窗子是玻璃窗,因此炕上养殖蔬菜并不缺少阳光。温度够了,阳光也算充足,再加上小草时不时给浇些稀释的灵石水,那些反季蔬菜涨势良好。整个冬天,别家变成小白兔白菜萝卜的啃着,余家却从来不缺少绿叶菜。
    作为重点保护对象的孕妇房夫人,更是啥蔬菜都先紧着她,往年觉得难熬的冬天,今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当正月刚刚过完,地里的冻土还没怎么融化,余家上下就忙着编起草苫子来。去年蔬菜能卖个好价,最大的原因是比普通蔬菜提前一个多月上市。今年余家有了去年的经验,早早就把前院后院的地整了出来。
    今年的院子比去年扩大了不知多少倍,前院两院加起来少说也有三四亩,后院自然不用说也少不哪儿去。
    在春日还未怎么冒头的时候,小草家的菜种子已经撒到菜园里。像西红柿、黄瓜、辣椒之类的,也开始在东西厢房的炕上育种了。
    余家上下,包括放了寒假的小石头,每天的任务是上午阳光充足的时候,把草苫子一个一个的掀开,让刚刚萌发的蔬菜新芽,沐浴着春日的暖阳。待下午太阳偏西、温度开始下降的时候,再一一把厚厚的草苫子给盖上。每到这时候,小草都遗憾这时代没有塑料薄膜,要不然她可以搞大棚蔬菜,比草苫子可好用多了!
    西院的菜地,几乎不用余家伸手。房夫人两个能干的大丫头,带着下人们把伺候菜地的活包揽了。珍珠和玲珑都是夏家的家生子,伺候人她们在行,却从来没有侍弄过菜地。不过,掀盖草苫子的活儿,还是干得挺顺手的。看到第一棵菜种萌发出小芽,两个丫头都能欣喜地跟自家夫人说个半晌。菜苗一天天长高,她们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第二百二十三章 返航
    待到春暖之时,别人家的蔬菜还没有播种,而小草家的绿叶菜已经能够出售了。前院四亩地全都种上了生长期短的绿叶蔬菜。一般的绿叶蔬菜生长期在二十天到四十天不等,而小草家的蔬菜,在中间下过两场春雪的情况下,依然顽强地在二十天以内收获了。
    在万物刚刚复苏的初春,一院子绿油油鲜嫩嫩的蔬菜,让人看了都觉得舒服。怀孕八个多月,即将临盆的房夫人,每天扶着腰,撑着圆圆的肚子,在菜地里转悠一圈,即达到了锻炼的效果又因满眼的绿色而心情舒畅。
    余家每天上午,来采买蔬菜的马车络绎不绝,大多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家。去年这时候,珍馐楼蚝油烹制的绿叶菜,每道只是五两银子,狠狠地赚了一笔。姚家因为新鲜蔬菜,在镇上大大地长了脸。今年,有些人家事先打听出蔬菜的来源,早早地跟余家定下契约,生怕晚了自家订不到蔬菜落后于人。
    小草家的蔬菜长势良好,棵棵茁壮,嫩得能掐出水来。物依稀为贵,除了珍馐楼和姚家,价格按老主顾计算,和去年一样。今年的新客户,一律价格上涨三分之一。
    尽管余家的四亩蔬菜,亩产三千五百斤以上,可也供应不上镇上所有的需要。秉着先来先到的原则,余家选了前十家供应。好在每家每天采购的蔬菜不是很多,倒也能供得上。
    柳家大舅舅从卖西瓜得到启发,自己买了匹骡子打了架马车,每隔三五天就从妹夫家拉一车蔬菜,不辞辛苦地往府城送菜。他因为房将军的照顾,跟府城一家蔬果铺搭上线,运过去的蔬菜不需要他守着马车等客人了,只要运到那家蔬果铺,称了重量收了款,就能回来了。虽然比零售少赚些,不至于那么辛苦。
    柳沛不是那种占妹妹妹夫便宜的人,余家这边的价格争执了半天,终于达成了按珍馐楼的价格走。本来柳沛坚持按另外八家采买的价格算的,被余海给坚决驳回了。好在这么新鲜的绿叶蔬菜,在府城是独一份的,哪怕是批发给蔬果铺,价格也高上许多。柳沛跑一趟府城,至少能赚几十两银子呢!
    至于蔬菜的采摘,余家人齐上阵依然忙不过来,便花钱雇村里心细的媳妇姑娘帮忙,每天早上工作一两个时辰,工钱是二十文。二十文钱在往年,是一个壮年男性劳动力卖一天苦力的工钱。
    自从兴建港口和码头上生意的与日俱增,工钱才慢慢涨上去,成年劳动力一天有三十到五十不等的工钱。不过,那些都是卖苦力的血汗钱,哪有在余家轻巧地采摘蔬菜,只工作一两个时辰,钱来得痛快?
    村里凡是能够跟余家攀得上关系的,都来拉关系谈交情。来得人太多,余家只需要十来个人就足够了。到底都是东山村的姑娘媳妇,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可把柳氏给难为坏了,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小草深知自己娘亲的性格,便给她拾掇些礼物,让她回娘家过几天。自从嫁到余家,怕张氏不高兴,柳氏一次娘家都没回过。分家后,家里忙得脚后跟不着地,回家的机会也很少。借此机会,让娘在外婆家好好住上几天,联络联络母子感情。
    至于雇佣人这种得罪人的活,就交给干娘的两个大丫头吧。能够爬到当家主母贴身丫头的位置,两个丫头自然不简单,该细心的时候心细,干泼辣的时候也是忒厉害的主儿。再加上她们背后有将军和将军夫人做靠山,即使被拒绝了,那些媳妇姑娘也不敢说什么。
    两个丫头心里也是明镜的,她们先把所有来询问的人,都给登记在一个小册子中,按照关系的亲疏,挑选了十个过来,一一派人通知她们次日卯时按时到岗,迟到是要扣工钱的。其他人再来询问,两个丫头面色淡淡的,用一句“以后有其他的活儿,会首先考虑你”给打发了。
    来帮工的有拴柱媳妇、二狗媳妇、小草的两个堂婶(余溪余江的媳妇)、小草的堂姐(余溪的大闺女)、来赚零花钱的周珊瑚,以及其他几个跟余家关系比较密切的媳妇。这些人也知道珍珠玲珑是看着余家的面子,才选择了她们,干起活来尤为努力细致。
    本来都是村里干惯活的,采摘蔬菜这样的活儿根本难不住她们,每天一个多时辰就把两个时辰的活干完了。每根蔬菜都不沾半点泥土,还都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才买蔬菜的人都夸她们干活利索!
    家里没什么活了,刚想清闲两天的小草,又被小莲请到码头帮忙了。小莲在码头的生意,现在越做越大了。春暖时节,经过了冬天淡季的码头,又渐渐变得忙碌起来。
    码头有干活的,也就有吃饭的。初春的天气一早一晚还比较凉,码头上凉粉的生意,自去年深秋就停掉了。小莲和大舅母光忙活面摊和卤菜的生意,就已经忙不过来了。
    面摊上的面条,不像老刘头那时候只清水白煮面一种了。小草把炸酱面、葱油面、榨菜肉丝面、打卤面的做法,一一教给小莲和大舅母。为了丰富面条的种类,还特地蒸了一批面条出来,做鸡蛋炒面和肉丝炒面。北方人的口味重,炒面虽然价格高一些,却意外地深受好评。
    小莲的卤菜,再不是费劲地一份一份分好再卖了,而是从家中带来老卤,用小草秘制的调料包,在现场卤制。砌好的炉子正好到小莲的腰部,炉子里是熊熊燃烧的炭火,炉子上滚滚的卤汁里,各种卤菜在里面沸腾。雪白的烟雾,在空气中升腾;浓浓的香味,止不住地往人鼻子里窜。要是顺风的话,那浓香,几乎把整个码头笼罩其中。
    来一碗素面,加上两文钱的卤菜,既解馋又饱腹。每到吃饭的点儿,余家的面摊都挤满了人,桌子坐不下了,有些人宁可蹲地上吃,也不到别家去。
    码头上其他卖吃食的,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余家赚钱。尤其是以前拒绝过小草姐妹俩在她家面摊旁卖卤菜的,生意清淡得都干不下去了。那家老板娘深深感到后悔,如果当初她不是做了一个错误决定,说不定排队等吃面的,就换成她们家了!
    这天,余小草又被小莲抓来当免费劳力。擀面、下面、切卤菜的“重活”都不让她干,她只负责给客人把做好的面端过去。即便这样,也把她忙得够呛。
    吃饭的高峰终于过去了,小草刚想坐下来休息,就听码头让突然人声鼎沸起来。咦?出了什么事了?码头上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陌生的人?难道是有人来砸场子?还是有人看上码头这块肥肉,想跟六哥分一杯羹?
    小草好奇地朝码头的方向凑了凑,发现出现在码头的那一波人,看起来不像是乌合之众,反倒像有组织有纪律的练家子。她不禁替六哥担心——这些家伙们,可不像是好对付的!
    六哥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他在这码头混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看到这阵势,面不改色地迎了上来,冲着头头模样的人拱了拱手,道:“敢问这位大人,来唐古码头所为何事?”
    那头头模样的人,虽身着便装,举手投足间却透出一种官威。他淡淡地看了六哥一眼,问道:“你就是这个码头的负责人?”
    “在下正是!不知大人是打算装船,还是卸货?请到我们事务所,登个记。在下会给大人优先安排!”六哥从来人身上并未感觉到恶意,便试探道。
    那位大人向六哥示意,带他来到一处相对僻静之地,压低了声音道:“我乃京中侍卫统领,奉皇上密旨,来迎接出海返航的小郡王。阳郡王已经事先传来消息说,他们这次有上百艘货船,都是从南洋西洋运回的珍贵物种。所以……你要提前做好安排!”
    阳郡王前年出海的排场,和引起的轰动,六哥就是想忘也忘不掉。时隔一年半,阳郡王这还没靠岸呢,排场可真不小啊。这个所谓的侍卫统领,带过来的侍卫少说也有五六十,看这架势是要把码头给封锁了似的。
    也对,据说当今皇上未登基前,就重视海外物种的引进,尤其是那些高产的粮食。番薯的引进,造福了千千万万的大明百姓。当今皇上在金銮殿上说过这样一句话:“朕登基的第一个十年目标,就是让大明百姓人人有饭吃,人人能吃饱!”
    这样为国为民的好皇帝,为了搜寻更多的高产粮食,授以年仅十五岁的阳郡王重任,远赴西洋。这次,阳郡王胜利归来,当今圣上自然重视。
    这单生意关系重大,一个闪失有可能小命不保。可要是做好了,在阳郡王面前露了脸,以后码头这块肥肉,别人要想咬上一口,也得掂量几分。港口没两年差不多就能建成,如果把整个港口都抓在手中,到时他六哥在唐古也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富贵险中求,这生意,他接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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