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正规的舞会,国王王后都会出席。之前伊丽莎白会刻意安排让我和乌瑟避开,怕我们见面会旧情复燃。可经过这段时间的试探,她似乎有了底气,手法大胆起来,让我不知为何有些恐惧,感受到一丝不详。我不想受她辖制,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乌瑟,我真不想去参加这个舞会——尤其是在蕾蒂不在我身边的情况下。
    前几日我将伊丽莎白试探我的话告诉了蕾蒂,她比我想象的要紧张的多,不久就向我告假,说要离开一阵。自她到我身边,只离开过我寥寥数次,我从不问为什么。我只知道,若非生死关头,她绝不会离开我的。所以这次我依然没说什么,准了她的假,当夜她就不见了。
    失去蕾蒂,我在这行宫里就彻底成了孤家寡人,日子更加难捱。现在还要让我去面对伊丽莎白的险恶,我着实害怕。可我现在已如她案上鱼肉,推脱不能,只好隐忍装扮,前往舞会。
    今夜舞会规模宏大,奢华宏伟的行宫大厅中灯火辉煌,挤满了衣着鲜丽的来宾们。当我走入时,引发了一场短暂的沉默,没有人肯上前来迎,反都谨慎的避开,在我身边形成一小圈空白。
    想我蒙受君宠,繁花锦簇时,这些人对我是如何阿谀奉承,才过了一年多的时间,就视我为不详,唯恐避之不及了。
    但我这圈空白没持续多久,王后的党羽们就像秃鹫一样围过来。现在伊丽莎白得势,大家都恨不得来踩我一脚,向她表示衷心。我被这些人簇拥入大厅深处,忍受着他们的明褒暗贬,他们嘲弄我如今的落魄,攻击我的出身,用我曾经那些丑闻添油加醋的羞辱我……我势单力孤,令他们越发放肆起来,逐步开始抹黑我的私生活,讥讽我年纪不大却淫荡成性,和我那臭名昭著的母亲一模一样;影射我豢养男宠无数,常与葛黛瓦一起酒池肉林,荒淫无度;现在我睡遍了宫廷和贵族区,又跑去旧城区发浪,腥臊不忌……
    这个我真不能忍,再不表态,岂不是就是默认了?!
    “我没有。”我突然发声。
    这群人没想到我竟然反驳,一刻收声,给了我机会。
    “我没有男宠,和葛黛瓦伯爵夫人也没做过你们说的那些事,我在集市区行事清白,打听一下就知道。”我声音虽软,却清晰坚定:“我生活简单,只爱好音乐和刺绣。你们听说的那些都是恶意谣传,以后请不要再说了。”
    “女爵大人不肯承认了。”某伯爵夫人笑:“您的贴身侍女几次带人进您王都宅邸……可别当别人是瞎子。王都尚且如此,到了封地,那就更不用说了。”
    我闻言,抬头看她一眼。
    “夫人您没有封地,在王都也只是租住,不养男宠而热衷找情人,倒是勤俭节约。”我慢吞吞的说。
    言落,伯爵夫人脸色一僵,她周围的人也露出些许尴尬来。这伯爵夫人出身低微,傍上大她三十岁的老伯爵,如今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老迈的丈夫根本满足不了她,也就对她在外面勾三搭四睁一眼闭一眼。这女人也是奇葩,本来家底不厚,还热衷摆谱,很快被一群情夫骗的负债累累。这些本是上流社会背后的谈资笑料之一,现在她抱上王后的大腿,一时扬眉吐气,别人就不好再说,连她自己都忘了。却不想此刻,被我不留情面的翻了出来。
    贵族哪有干净的?我突然还击,其他人唯恐波及自身,不敢开口。只伯爵夫人恼羞成怒,仗着王后的势,不顾等级,尖声向我攻来:“大人说的这些才是小人之心传播的谣言,自己行事不端,才会偏信这些龌龊话!以后还请大人不要再传播了,听到别人说,也该严惩!”
    “伯爵夫人这些话,正是我想和你说的。”我清清柔柔的说:“既然谣言都澄清了,那就恕我失陪。”我对堵在我面前的人低声而有礼的道:“请让开。”
    面前几人呆着,下意识的让出一条缝隙。我正打算离开他们的围攻,没想到伯爵夫人怒不可遏,狠狠戳了她的男伴一下,使了个眼色,她这新上任的情人不知天高地厚,为讨她欢心,竟壮起狗胆在后面大力撞上我,我惊呼出声,被撞的摔倒在地。
    对贵族而言,礼节与仪态至关重要,我在如此重要的场合,在众目睽睽下摔倒,对一名贵族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更何况此时代女人的衣裙宽重,倒下后起身非常艰难,我一时间站不起身。整个大厅一时沉默,之后,突然爆发出了不加掩饰的笑声。
    此时此刻,全帝国最高贵的人们齐聚在这行宫大厅,却没有一个人肯靠近我,来搀扶我。这些光鲜亮丽的人们伸长了脖子,观看我的丑态,以我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嘲笑的漩涡。若我真是这个时代的人,恐怕就再没脸活着了。然而我两世为人,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对这些并没有太过在意,只是因自己站不起来而十分恼恨,气红了脸,落在别人眼里,更像是我羞愧欲死的表现。他们越发的交头接耳,笑不可抑,我正无可奈何时,互听到一声急切的呼唤:“我的主人!”
    我一愣,就见路加推开人群,向我冲过来。他身材很高,行动是战士的果断与协调,在一群羸弱矮小的贵族男人中异常醒目,几步就到我身边跪下,伸手扶住了我。
    我才想起,路加是这届骑士竞技的冠军,这种场合,他是有资格受到邀请的。
    这些天我俩同在行宫,但是为了避嫌,只偷偷私会了一两次,平时几乎碰不到面。现在我一见到他,突然心安,仿佛回到了集市区我们的家中,便忘记了周遭人的眼光,很自然的环上他的脖子,向他求助:“扶我起来。”
    路加双手箍住我的细腰,轻而易举将我举起,待我站好后,他又接着半跪下去,给我捡起掉在地下的折扇。这次他没着急起来,跪着将扇子递到我手里,声音洪亮的垂头说道:“我的主人,服侍你本是我的职责,请饶恕我的失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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