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姝狞笑,手拧住他大腿上的肉,“还得寸进尺了!”
    慕容叡疼的嗷嗷直叫,明姝翻了身不搭理他了。他也就十七八岁,从哪里知道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侧躺着,慕容叡在后面轻轻推了推她。明姝是真生气了,没搭理他。慕容叡讨了个没趣,一手摸摸鼻子,躺了回去。
    慕容叡躺好了,把被子拉过来,几次翻身过去看她,都是保持着侧身的姿势。他躺平了,不作声。
    作为武人,五觉灵敏,身处军营,时时刻刻要防备敌军夜袭,如果夜袭大营的时候,人睡死过去了,就是俎上鱼肉。他也不习惯身边有人,平常哪怕是守夜的家仆,都要被打发的远远的,免得呼吸声吵到他。
    今天夜里倒是没有,她呼吸清浅,没有男人那般浊重,他似乎终于攥住了自己终于想要的,心下安稳的很,闭上眼不多时竟然也睡了过去。
    明姝第二日醒的时候,伸手往外一摸,发现慕容叡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他那边已经没有了多少热气,她皮衣而起,把窗户打开,发现外头的天都还没亮。
    明姝躺了回去,过了好会才睡着。
    天亮之后银杏给她装扮好,刘氏那儿有人请她过去,到了前厅,看到胡氏兄弟站在那儿,胡菩提温和的笑,胡文殊站在哥哥身后,垂着头,只见到一段姣好的线条。看不清楚他此刻表情如何。
    “昨天我家弟弟无状,冲撞了韩娘子,让韩娘子受惊了,今日特意过来向娘子赔罪。”说着,让胡文殊过来。
    明姝见到那个阴沉的美少年走几步过来,对她抱拳弯腰,“昨日是我的错,让娘子受惊了。”
    “韩娘子若是觉得不解气,只管打几下。我们胡人皮厚肉糙,也没有那么多规矩。韩娘子只管动手。”
    胡菩提说着,让胡文殊走的更近一点。
    明姝摆摆手,“算了,只是孩子……这次算了,下次可别要躲到树上了,要是一不小心摔下来,多不好呀。”
    胡文殊听着女子柔软的调子,忍不住抬眼看了她一眼,依旧是娇弱不堪一握的模样,那娇小的模样和他见过的绝大多数女子不太一样。说话的声音也是柔柔弱弱的。
    明姝看到了那边刘氏的眼色,刘氏听说胡家有姑娘要进宫之后,原本的火气都没了,想着拉拢胡家。
    胡家姑娘要是能在后宫里生个皇子,太子不敢想,哪怕只是个亲王,一个太妃跑不掉。能和外戚攀附上关系,日后对自家也大有好处。
    胡菩提见明姝真没有惩戒弟弟,还是压着胡文殊给她赔了不是。
    刘氏把这件事就算揭过去了。这事能小也能大,全看主家怎么处置,既然两家都不想闹大,那么最好不过。
    胡家兄弟给受惊了的明姝赔礼道歉,此事就算到此为止。
    明姝无意识瞥了胡文殊一眼,这对兄弟虽然是一母同胞,但容貌却长得迥然不同,叫人好生奇怪。她瞥来的那一眼正好和胡文殊对上。
    这对兄弟,兄如虎,弟如狼。眼神里就流露出浓浓的嗜血味道。
    明姝和慕容叡呆的久了,对那股嗜血气息十分熟悉,她屈了屈膝盖,胡文殊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别过头去。
    过了小会,胡文殊和兄长出来,胡文殊在后头问,“阿兄真的对韩氏有意?阿兄今日身份,应该娶公主才能配的上咱们家的身份。”
    胡菩提转头微微一笑,“我也不是非她不可。”
    他音量很低,只有他们兄弟俩才能听到,韩氏的美貌的确难得一见,不过娶了她,对他来言,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帮助,他老早就叫人打听过了,韩家的家主已经致仕,也没有太大的势力,真娶过来,对他并没有多少裨益。
    可是,有些东西,越得不到,就越想得到。
    胡文殊没料到胡菩提竟然这就么直接就答,愣了愣,再想问,胡菩提却已经大步离开。
    过了小半月,要入宫的胡家姑娘终于启程,从秀容郡往洛阳出发,路途中经过平城,暂时就在城内小做休憩。
    刘氏听到胡家姑娘来了,领着儿媳就过去探望。
    结果过去就被晾在外头,这位胡家姑娘不是过去参选,而是直接被内廷给定下,只等到了洛阳册封。算起来也是元家的人了。
    刘氏带着明姝站在外面,等人通报。刘氏被称呼为夫人,朝廷那儿挂了名的外命妇,此刻被个小姑娘晾在外面,脸色很不好看。和她一块被晾在外面的还有明姝,该庆幸平城这地方,冷起来冻死人,热起来没有到那种汗如雨下的程度。
    明姝站在后头,太阳明晃晃的,清晰的照出两人的影子。刘氏一腔怒火,隐在胸腔里不发。
    明姝还好,可是刘氏自小生在北地,耐得严寒,却经受不住酷暑。过了会只见着额头汗水流淌下来,把精心准备的妆容滑出一道汗痕来。
    明姝看了看天,她颇有些犹豫,斟酌着要不要上前劝说的时候,于氏实在耐不住开口,“夫人,胡小娘子若是不见,我们回去吧!”
    此话不说还好,一说像是点着了刘氏的怒火,刘氏眼风如刀,剐的人抬不起头来,“我是她长辈,就这么走了?”
    于氏被训得抬不起头来,明姝在一旁看到,庆幸刚才说话的不是自己,要不然被训的就是她了。
    胡文殊从外面回来,见到站着的人,吃了一惊,“姨母怎么在这?”
    他这两天都是清晨天蒙蒙亮就出去,何况事都不是他管着的,所以也不知道刘氏过来。
    刘氏脸色此刻很不好看,可是不能直接发作起来,“我听说你们家小娘子来了,所以特意过来瞧瞧,毕竟这么多年都没有见几面,要是这次还不过来见见,恐怕以后就见不着了。”
    入宫之后就是皇帝的人,除非是皇后,还有见亲人的机会。但胡家小娘子过去是做嫔御的,进宫之后除非极其得宠,又或者等皇帝驾崩之后有天子诏命才可以出宫。姨母赶过来见见,也是应有之义。
    相比较刘氏,自己家妹妹把人给挡外面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胡文殊脸色也不好看起来,他马上令人让刘氏和明姝去休息整理妆容,自己另外派人去通知妹妹。
    刘氏和明姝到厢房里休息整理一下妆容,不多时就有人来请,说是小娘子请她们过去。
    刘氏扶了一下头上的步摇,让明姝搀扶着去了。
    这个被选入宫的胡家小娘子已经坐在床上了,她名月华,但是人不如其名,生的并不艳丽,容貌算的上端正,但是和美艳还是隔着一段距离。
    明姝进来看到她第一眼,就察觉到她眉宇间的倨傲,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倒像她们的长辈一样。
    胡文殊坐在一旁,看了妹妹一眼,女孩才下来,手拢在袖子里,“拜见姨母。”
    刘氏面上带笑,“起来吧。”
    月华和胡文殊两个请刘氏坐下,又让人端上解渴消暑的凉饮,“请姨母见谅,儿初来平城,不能适应这儿的水土,昨夜里喝了药,一直昏沉不醒。还是阿兄叫人来,儿才知道姨母已经等了多时了。”
    月华言语诚恳,倒让刘氏不好怪罪了。
    “你这孩子原本身体就不好,我又怎么好怪罪你呢?”
    明姝看到月华的拇指和食指的中段指节有段老茧,和慕容叡一样。她知道这是长年操弓的结果。
    一个长年骑马射箭的人,哪怕是个女孩,也绝对不可能身体羸弱。
    月华把刘氏给哄好了,才回头看明姝。其实从一开始婆媳两个进来,她第一个注意到的就不是刘氏,而是她身边的年轻女子。有那女子在,这位姨母简直要被衬托的和个老糠菜似得。
    明姝察觉到月华在打量自己,回首一笑,明眸善睐,端的是貌美可亲。
    月华不禁有些恼怒。还未等她开口,袖子已经被胡文殊扯了一下,月华知道哥哥的意思,请明姝也坐了。
    刘氏拉着月华一块在床上坐了,和她拉扯家常,说的话不过就是回忆月华小时候,还有问问她阿娘怎么样。
    明姝在一旁坐着旁听,面色祥和,没有半点不耐烦。
    胡文殊颇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两眼,好奇她竟然还真的能坐得下来,一般鲜卑新妇脾气比婆母也不知道谁大谁小,换了旁人,恐怕老早就找个由头去休息休息。
    明姝见胡文殊眼睛往她脸上看,眼里含着不解,她没搭理他。上回这小子拿她做挡箭牌,她还记得了。
    胡文殊见她和雕像似得坐在那儿,反正眼下暂时无事可做,竟然干脆盘起双腿,和明姝对阵一样坐起来。
    那边月华脸上的笑颇有些挂不住了,刘氏实在是太能说,竟然能从和她阿娘未出嫁之前的事一直说到初次见她,第一次见这姨母,她早就没有任何印象了。真是难为姨母还记得!
    刘氏一口气说下来,水都能不喝上一口。听的月华头大如斗,恨不得马上离这个姨母三丈远。
    “这位以前没见过。”月华顾不上其他了,把水就往明姝身上引,明姝被提及,几双眼睛都看在她身上。
    “她是你大表兄的新妇。”刘氏只是提一句,不愿多说。
    月华啊了一声,不禁多看了明姝几眼,她早就知道明姝的身份,看到她是个寡妇,还是不由得幸灾乐祸了一阵。
    “可惜了。”
    胡文殊心里嗤笑,不知妹妹这话到底从何而来,容貌出众,家里也勉勉强强过得去。若是无人强求,应该能改嫁个不错的人家。
    两人视线再次对上,明姝只不过淡淡把目光放远,仍然是一副不管自己事的样子。
    胡文殊嗤笑。
    “屋子里坐久了,也闷得很。”胡文殊突然出声,“过两日,妹妹要是好些了,和其他娘子一块到外头骑骑马,毕竟一去也不知道甚么时候再见面,进宫之后,恐怕就没有这样自在了。”
    他这么一说,月华也有些心动。她看向明姝,“那阿嫂也可以去吗?”
    明姝心下大觉不妙,她连马都不会骑,别说射箭了。
    “妾出身汉家,不会骑射。”明姝说起这个面露敛然。
    月华大为意外,她出身胡人最多的肆州,那里的汉人几乎和胡人一样骑射娴熟,怎么到了这儿就不会了?
    她认定明姝不是不会,只是胡乱找的托词,她知道自己的长兄似乎对这个女人有意思,洛阳那边都已经传来消息,要把一个公主嫁过来,他却偏偏对别的人起了心思。兄长已经夺了一次朝廷的面子,朝廷无暇顾及,暂且可以忍下,要是再有一次,也不知道朝廷还能不能容忍。毕竟这么多年还没听过,朝廷要嫁公主,哪个儿郎敢拒娶的。
    想到这里,她对眼前的貌美女子越发不喜,“阿嫂何必自谦呢,我们北人自小就在马背上长大的,阿嫂家里也不是一般人家,怎么可能不会?”
    “她是真不会。不要为难她了。”胡文殊出言道。
    月华意外,没想到胡文殊竟然出言相助。刘氏默默看了过来,胡文殊倒是没有火上浇油,说完那一句,端坐在那儿没有看明姝一眼。
    哥哥都这么说了,自己再这么缠着怪没意思,她哦了一声,坐了回去,眉宇间透露出点闷闷不乐。
    刘氏见到,眼底里有了几分笑意。
    回去的路上,刘氏和明姝抱怨,“年纪小小,架子倒是拿的大,洛阳那地方,一块砖头掉下来都能砸中好几个皇亲贵戚,而且后宫里,可多得是大家女子,她进去了,恐怕也算不上甚么,和陛下没有多少亲戚关系,生的又不美……”
    在车里,刘氏叨叨絮絮,发泄着心里的不满,早已经不见之前对胡月华前途的看好,“生的不美,上头又有皇后压着,她要是不懂得收敛,有她苦头吃。”
    明姝在一边听着也不吭声,刘氏看一眼她,“要是她样貌有你十分之一,恐怕她家里也就不用担心了。”
    洛阳的天子才十五六岁,年纪正小,挑人估计会照着自己的心意来,后宫里的女人出身高贵,想要出头,若是容貌不好,那就别想了。
    明姝听刘氏把胡月华说的似乎进宫就等着失宠了,不禁有些好笑。
    回到家里,刘氏被慕容渊说了一通,“好好的又到胡家干甚么!你是长辈,让他们做小辈的到家里来就成了,自己跑上门,有心的还不知道把话传的有多难听。”
    “我这又是为了谁?”刘氏今天在胡家受了小姑娘的气,回来就要和他吵,“若不是二郎的事迟迟没有定下,我又何苦去看个小丫头片子的脸色!”说着她就哭起来,“我可怜的阿六敦,你要是还活着,阿娘也不必受这罪。”
    一地鸡毛。
    慕容渊不禁头疼的要命,老妻哭起来,那真是声声催命。他抬眼看了一眼,儿媳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出去了,走了也好,要是留在这儿看着公婆吵架,真是无尽的尴尬。
    慕容叡站在那里,看着刘氏哭的撕心裂肺,不禁有些不耐烦,他那个阿兄死都死了,难道嚎哭两声还能把人给哭活回来?
    不,就算能哭活回来,那个阿兄对他来说还是死了的好。
    “过来劝劝你阿娘!”慕容渊对如何哄女人一窍不通,夫妻这么多年,刘氏一哭闹,他就头疼。
    慕容叡过来,嘴唇动了动,“阿娘,别哭了。”
    “没良心的,若不是你,我还用得着受这罪!”刘氏转头一指头戳到慕容叡头上。
    慕容叡双手一垂,看了父亲几眼,自己也无能为力了。
    刘氏哭了一会,伤心劲头过去了,泪也挤不出来,渐渐的停了。坐在那儿谁也不搭理。
    “他们家那个小娘子,得宠不得宠,还不知道。说不定进去就砸在手上也不知道。”慕容叡笑了声,“以前也不常有这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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