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一定有法宝,陈星心想,算了,还是不去动它。
    石门上有一个以金汁绘就的小型灵力锁,陈星认出这应当是开门用的,修塔之人设计得相当巧妙,在万法归寂前,法力高强的驱魔师,只要调集天地灵气,顺着灵力锁注入门中,大门兴许就能打开。
    待天地灵气恢复,说不定可以回来看看,陈星有信心能打开这把锁。
    阿克勒王回来了,扛着一只猎来的鹿,几名在王庭内烤火的匈奴人便去帮他烤肉,阿克勒王显然还是有点老了,气喘吁吁的,追那鹿追了许久,累得不行,坐在篝火前缓了一会儿。继而注意到陈星担心的眼神,便朝他笑笑。
    陈星忍不住心想,若我爹还在,应当也差不多是这样吧。
    从前在晋阳时,父亲四十岁方得子,宠得他不得了。却没把他宠成绣花枕头,反而常常告诫他,如今天下大乱稍定,世道艰难,王朝兴替,大战连年,胡汉征伐互戮,受苦的却都是百姓。男儿在世,顶天立地,无非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四事。切记不可陷于仇恨,以一己私怨,掀起胡汉争端。
    除此之外,还须堂堂正正、有气节地做人,来日光耀陈家门楣。
    这也使得陈星读圣贤书后,修成了极好的脾性,不到情非得已时,尽量不与人为恶。按理说先修身再齐家,而后才是治国与平天下,当“平天下”的责任被加诸于身上时,陈星几乎没有多少疑虑,便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它。
    阿克勒王喘了一会儿,总算好多了。
    “年纪大了,就不要折腾了,”陈星说,“吃干粮也是一样的。”
    阿克勒王听不懂,却笑了笑,示意无事,陈星心里颇有点酸酸的,展开地图,确认他们还需多少时间。
    “由多,我的儿子,”阿克勒王突然用蹩脚的汉语说,“我要来,保护你,你,好好的。”
    陈星:“……”
    阿克勒王又说:“我,不能不管,谢谢,谢谢你。”
    陈星眼眶顿时就有点湿,这几句汉语,应当是朝王妃学的。
    “谢谢,陈星。”阿克勒王接过烤鹿腿,分给了陈星。
    陈星点点头,勉强笑了笑。
    当夜龙城外阵阵狼嗥,陈星不住担忧,恐怕翌日上路时碰到野狼群,事实上一路上他们已遭遇了好几次落单的荒原狼,常常有几只尾随他们。幸而阿克勒王箭术了得,每次总能在马匹受惊时及时脱险。
    但听这声音,能感觉到四面八方全是狼,寒冬腊月,雪原上已经很难找到吃的了,狼们便成群结队,想与住在城中的胡人们争口吃的。
    翌日清晨,狼叫声停了,阿克勒王没说什么,继续上路,沿途却十分警觉。离开龙城后,进入巴里坤大湖区域,渡过结冰的湖面,再一路向北,树林渐渐地多了起来,有时漫山遍野全是雾凇,两人便在森林中曲折前行,晚上在山洞内过夜,眼看八百里路,竟是渐渐地接近尽头。
    而那个只存在于传闻中的卡罗刹,还未能看到,雪雾缥缈,阿克勒王已带着陈星,进入了人烟罕至之地,这里除了雪还是雪,每年只有短短的三个月春夏季,两人时常终日不说一句话。
    直到在树下露宿的某个夜晚,雪停了,世界无比静谧,夜空中星河闪烁,陈星端详地图,心想应当不会跑错,始终朝着北极星的方向前进。
    阿克勒王梳理后扎起的花白胡须更长了,深邃的蓝色双眼始终注视着篝火。陈星收起地图,正要睡觉时,忽闻遥远的山岭尽头,一声低低的狼嗥,紧接着四面八方,狼嗥一阵接着一阵,又响了起来。
    “好多狼。”陈星说。
    阿克勒王把篝火生得更旺了,示意不用害怕,睡吧。
    “阿克勒,”陈星说,“你来过这里吗?”
    阿克勒王听不懂,摇摇头,给陈星铺好床,让他睡下就是。
    “谢谢。”陈星说。
    “谢谢。”阿克勒王会的汉语不多,只能说这句话。
    陈星侧躺着,狼嗥声声,吵得他心烦意乱,半晌睡不着。
    “别叫了!”陈星抓狂地起来,喊道。
    阿克勒王嘘了声,做了个手势,示意远处有山坡,不要引起雪崩。
    陈星只得又躺下,忽然依稀听见了地面传来奇怪的声响——当初项述正是这么听见了来犯的活尸大军,那声音极其微弱,却让他警惕起来。
    阿克勒王正坐着守夜,陈星马上示意他听地面,阿克勒王俯身时,陈星却看见周围出现了绿莹莹的光,像是来回游弋的萤火虫般。
    “那是什么?”陈星说,“大冬天的,还有萤……”旋即意识到,那是狼的眼睛!狼群来了!
    阿克勒王缓慢起身,环顾四周,将所有柴火一次扔进篝火堆中,加了酥油,火焰顿时冲天而起。上千头野狼环绕他们,不住退后。陈星跟着紧张起来,阿克勒王却说了句话。
    “什么?”陈星说,“我听不懂啊!”
    阿克勒王弯弓搭箭,狼群在篝火外围游移,却畏惧火焰,不敢靠得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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