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千钧沉吟片刻,项述终于说:“信了你,谁说尸亥的手下不会来江南?”
    冯千钧叫苦道:“我怎么知道?这毫无征兆!”
    陈星说:“他们是怎么知道咱们离开建康来会稽的?连路途都算准了。”
    建康南下,就只有这么一条路,在必经之路上埋伏是不难,唯独那三名魃王,是如何无声无息来到江南的?建康城中,说不得有人接应。陈星想来想去,毫无头绪,冯千钧又检查了一次门窗,将能关紧的全部关紧,并窥探了方宅之内是否有乌鸦。
    “待天亮时,”冯千钧说,“我便让宅中管事到本地西丰去送信,大伙儿尽量不露面,免得被魃王追踪。再亲自到郡守府走一趟,我就不信把军队派出来,还奈何不得那三只死人。”
    陈星心想为今之计,求助于官府似乎是最安全的选择,然而怕就怕魃乱再起,万一再演变成长安情况,自己一行人难辞其咎。而现如今,他们这边除了冯千钧外,又增添了一名生力军也即肖山,若做足准备,兴许也还能一战。
    “肖山,你能用苍穹一裂了?”陈星朝肖山问。
    肖山侧靠在榻上角落里蜷着,先前不时偷看陈星、冯千钧等人,陈星一朝他说话,肖山的目光便转走了。
    冯千钧示意陈星解释,怎么多了这小孩,问:“你俩啥时候有了个儿子?这神态和项兄弟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够了。”项述正烦着,不想再陪冯千钧插科打诨。
    正在此时,外头传来人声,问道:“你们需要什么药材不?我看那位兄弟仿佛受了伤。”
    陈星心念电转,前去开门道谢,见是守宅少年,说道:“正想求点活血的药,主人家有就正好了。”
    方府主人得了这病,什么方法都用过了,家里更买了不少药材,更要求家中下人平日多积德,那少年人便挑着灯,带陈星进了库房内给他找药。
    陈星说:“实不相瞒,我确实是大夫,明日待你家老爷醒了,我想给他看看。”
    “那当真是多谢了。”那少年人说道,“你那兄弟长得真好看,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陈星心中哀叹当真人生苦短,说来话长了,又想或许明日让冯千钧先护送项述回建康去,自己与肖山留下调查,肖山那爪子看似挺厉害,说不定能帮上忙……忽然心念电转,这可不就是项家曾经住过的宅子么?于是岔开了话题,问道:“先前听说你们家里,拿了些古物去卖,有这回事么?”
    那少年人忽然一怔,说:“两天前,从建康来了一位中书监的林大人,问的也是此事,你们什么关系?”
    陈星赶紧拿出谢安的文书,少年就着灯光看完,说道:“这宅子我们搬来时,原本是项家的,项家已经没人了,官府便收回又卖,才到老爷手上。不怕说实话,我家老爷、夫人得病太久,家里陆陆续续,没了银两花用,只得找些值钱物事去当了,我见那竹简边上镶了金,想必能值几个钱……”
    陈星果断打断道:“当初你们清理这宅子时,还找到了别的东西没有?”
    少年说:“都在西边那里头呢,你若要看,我带你看去就是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怕鬼不怕?”
    陈星哭笑不得道:“走吧。”
    少年又道:“当真的,我有时半夜过这园子,听见了人声,你可不能不信邪。”
    穿过这宅邸的另一边,陈星才忽然发现这宅子很大,不少地方尚未修葺,西园中黑暗里,废宅的木柱、梁、门已烂完了,于暗夜中死气沉沉,如同噬人的鬼魂,却能看出数百年前,这是何等金碧辉煌一大宅。
    宅内未曾上锁,也无人来一户染了瘟疫的人家偷东西,陈星稍一推门便进去了。少年人将灯放在桌上,显然胆子不大,说:“我先回去歇下了,有事你再喊我。”说着便急急忙忙地跑了。
    “我倒是想有什么鬼魂,”陈星喃喃道,“这样一来,也好问个清楚。”
    陈星把灯放在一张废弃的歪案上,祭起心灯,照亮了四周,这是一所主人用来待客的雅阁,阁前临湖,阁中放了几个架上堆放着杂乱的卷轴,大多已腐朽了。
    陈星打开一卷捆好的竹简,牍绳早已朽烂,“哗啦”一声落了满地,陈星躬身,捡起其中一根,上面写着一行字:地脉灵窍纲要。
    项家是驱魔师!陈星曾经的猜测终于被证实,马上打开另一卷,抽出卷首那根,只见其中写着:洞天福地十观。
    “找什么?”项述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陈星:“啊!”
    陈星冷不防被吓了一大跳。
    项述:“……”
    陈星喘得不行,断断续续道:“你……你来做什么?”
    项述眉头深锁道:“怕你又被抓了去!”
    陈星啼笑皆非道:“就算魃王现在抓我来了,你也没办法啊,快回去歇着吧。”
    陈星只是随口一说,项述的脸色却蓦然变了,顿时被气得发抖,却不想在此地与陈星吵起来,说道:“你说得对,我走了。”
    陈星意识到自己无心之言伤了项述,忙道:“我不是那意思……对不起,项述……述律空!”
    项述转身就走,陈星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内心没来由地生出一股酸楚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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