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昭哽咽着说:“臣妾病倒的那天,他在乾清宫门对臣妾外说了很多不堪入耳的话,请娘娘恕罪,臣妾实在难以启齿,无法告诉您他到底说了什么。“
    舒舒微笑:“我并没有打算问你,你身体好了就好。至于鳌少保,他是对大清有功之人,我们害怕他,大抵就跟害怕供在庙里威严无比的天神天将是一样的。”
    “娘娘……”
    “鳌少保若是对你出言不敬,那是他的罪过,但兹事体大,关乎朝政,朝廷之事还是请皇上去操心。”
    灵昭垂眸:“是。”
    舒舒温和地说:“咱们要把自己的害怕藏好,彼此说说心里话也罢了,对着外人千万别露出来。下回你再去乾清宫,从交泰殿后面过去,就不会遇见大臣。哪怕万不得已,又碰见了鳌少保,他既然对你不敬,你也就不要客气,别理他,昂首提胸从他面前走过,我不信他还敢对你动手。”
    灵昭抿着唇,用力点头:“臣妾听您的。”
    舒舒莞尔:“过去的事就过去吧,八月十五的中秋大宴,可耽误不起,我现在紧张得很,都要喘不过气儿了。”
    灵昭道:“臣妾在家时,帮着嫡母操办过几次家宴,虽然不能和宫里的大宴相比,但略略也知晓一些事。”
    舒舒自然也有过这样的经历,但并不是正儿八经学本事,不过是帮着额娘和祖母打打下手,但此刻只是一笑,松了口气似的说:“哎呀,我心里一下有底了,一会儿你别告诉皇祖母和苏麻喇嬷嬷你做过,咱们悄悄藏着点儿。”
    皇后这般亲昵的话语,仿佛真姐妹般,灵昭心里又高兴,又不安,想想自己实在毫无用处,进宫足足两年,她对皇帝和皇后,竟然还是一无所知。
    之后在慈宁宫坐了大半天,关于宫廷大宴的事,内务府的人来来回回无数次,或是陈列器皿给诸位娘娘看,或是把过去的菜单拿来做比较,或是介绍当下全国各地时兴些什么吃的玩的。
    到后来太后实在坐不住,求饶道:“皇额娘,我听得头都晕了。”
    玉儿嗔道:“你看看,儿媳妇们都睁大眼睛竖起耳朵听着呢,就你偷懒。”
    太后起身笑道:“儿臣是享福的命,您也拦不住。”
    玉儿嗔道:“你小时候,脸皮可没这么厚。”
    但说着,还是吩咐众人:“今天可以了,一下子她们也记不住,再者灵昭身体才好,要悠着些。灵昭啊,你和太后回去吧,早些歇着,明日再和皇后一道过来,你们苏麻喇嬷嬷技痒着呢。”
    如此说说笑笑便散了,皇太后带着灵昭离了慈宁宫,她一向喜爱灵昭,也是灵昭进宫两年来,在紫禁城里唯一能说几句心里话的人,唯一为她自己挣下的人情。
    太后得知她和皇后说的那番话,笑道:“就该这样,皇后是好性儿又开朗的人,她既然喊你姐姐,就是真的把你当姐姐。但实则我从没听她喊过你姐姐,可见皇后分得清什么是人前尊贵,什么是人后亲昵。若是两边倒一倒,你反而要掂量几分,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太后娘娘,臣妾真的有资格和皇后娘娘做姐妹吗?”
    “你亲婆婆和我,就是亲姐妹。”提起元曦,心中不免悲伤,念着元曦的好,也想尽力为她开导她的儿媳妇,太后道:“当然有先来后到,她必定和巴尔娅福晋更亲密些,可我们也是一样的无话不说。她敬重我,也愿意亲近我,还为我周全所有的事。”
    灵昭颔首:“臣妾在家也听说过,孝康皇后与您情同姐妹。”
    “孩子,你要放开心怀,别每一天都逼着自己吓着自己,不是我说,这宫里任何一个人,都比你娘家的人来的亲切吧。”太后道。
    “是,就算是亲额娘,也忌惮阿玛,不敢为臣妾说话,何况她人微言轻。”灵昭悲戚地说,“其他人,就更不提了。”
    太后轻轻拍灵昭的手背:“你现在是皇妃,对着你的家人,也要有皇妃的体面和尊贵,别惦记着过去那些事,自己要放过自己。灵昭,往后好好和皇后相处,好好和皇上相处,这才是你这辈子要过的人生。我不会说劝人的话,脑筋也不好使,可我好歹也在这紫禁城里活了这么多年。”
    灵昭热泪盈眶,感激不已:“太后娘娘,臣妾一定听您的话。”
    太后停下脚步,爱怜地擦拭灵昭眼角的泪:“别哭,你笑起来那么好看,可你总对着皇上哭,那怎么成呢?”
    可越是如此,灵昭越是忍不住委屈,太后哭笑不得,带着她回宁寿宫,知道傍晚才命人把灵昭送回去。
    而舒舒这边,从慈宁宫回去后,听了半天琐事头昏脑涨,一时什么也懒得做,倒在榻上说歇一歇,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酣甜的一觉,醒来时,见皇帝在边上看书,舒舒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还在梦里,可玄烨坐在那一头,用脚蹭了蹭她的脚底:“醒了?”
    “是皇上吵醒我。”舒舒慵懒地伸展筋骨,故意埋怨,“去哪儿看书不好,跑这里来。”
    玄烨却勾勾手:“过来,陪朕坐会儿。”
    舒舒慢吞吞爬过来,一下跌在玄烨怀里,玄烨在她脑袋上轻抚,嗔道:“跟小猫似的。”
    “皇上心情不坏。”舒舒抬起头,望着玄烨,“有高兴的事儿?”
    “没什么高兴的事,也就那样。”玄烨说,“不过有几件新鲜的事要做,还算有意思。”
    两人窝在一起,舒舒拿过玄烨的书翻了两页,说:“这本书,我在爷爷的书房里见过。”
    “索尼曾是皇祖母的先生,他书房里的书,只怕不比内宫藏书少。”玄烨说,“将来有机会,朕随你回家省亲,你带朕去瞧瞧你爷爷的书房。”
    可是一回头,却见舒舒掰着手指,昂着脑袋在计算什么,他问:“怎么了?”
    舒舒得意地笑着:“皇上,爷爷是太皇太后的先生,这么样的辈分算下来,皇上该叫我一声姑姑。”
    “姑姑?”玄烨坐起身子,把舒舒逼在角落里,浓眉轻扬,“要叫姑姑是吧?”
    第768章 坤宁宫里,只有你
    舒舒落在玄烨手中,便毫无招架之力,蜷缩在角落里可怜巴巴地央求:“皇上不带欺负人。”
    “朕怎么敢欺负姑姑呢?”玄烨说着,把手往舒舒腰里伸。
    他还没用力,舒舒就求饶,抱着他的胳膊说:“不是姑姑,不是。”
    两人凑得那么近,热乎乎的气息扑在面上,舒舒双颊带着醒后慵懒的红晕,目光绵软,红唇微微撅着,饱满又可爱,玄烨只觉得心头一热,不由自主地吻了上来。
    舒舒先是一窒,觉得呼吸不了,本以为这吻会像平日那样,蜻蜓点水地迅速离开,可玄烨越吻越缠绵,虽然喘过了气,可她的身子骨都酥了。
    两年来,年轻的帝后亲亲热热、耳鬓厮磨,虽然始终没踏出那一步,可互相对彼此的身体已经很熟悉,人前就能大大方方地手牵手,人后亲亲抱抱更是家常便饭。
    玄烨偶然得闲,两人什么也不做,窝在一起静静地看本书就能打发辰光,大李子和石榴,就只能在外头大眼瞪小眼。
    此刻石榴进门要问皇帝在何处用晚膳,猛地看见玄烨趴在炕上,皇后蜷缩在他的身下,顿时缩回了脚步,蹑手蹑脚地退下,到门外已是面颊通红,烧得厉害。
    大李子见她这模样,便是干咳了一声,两人嘿嘿一笑,心领神会。
    御膳房炉灶的火熄了,只等传话才能再开火给帝后做饭,可坤宁宫里的“火”,越烧越旺。
    舒舒回过神时,衣领已经被玄烨解开,先头回宫换了便袍,靠着打瞌睡时没脱衣裳,这会儿也算是正儿八经穿戴整齐的,可玄烨却把手伸进宫袍的开叉处,往舒舒绵软的小屁股上揉。
    “皇上……”舒舒毫无防备,女儿家最后一丝羞耻心,让她闭上了眼睛。
    虽然知道玄烨喜爱她,知道自己早晚是玄烨的人,但突如其来,这会儿天还没黑透,就要行云雨之欢,她不好意思,也不那么愿意,这可是她人生里的第一次。
    “不想?”玄烨温和地问,感受到舒舒并非欲拒还迎,而是真的害怕,立刻就收回了手。
    他抱着舒舒起来,搂在自己怀里,好生安抚:“对不起,是朕失态,吓着你了。”
    舒舒的身体放松下来,心里踏实了,摇头说道:“不是皇上失态,是我还没准备好。”
    玄烨笑问:“那几时能准备好?”
    舒舒抬眼看着他,长睫轻闪,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脸红得厉害,玄烨都能感觉到怀里的人儿在发热,她嗫嚅着:“不知道,反正不知道。”
    “朕都不闹你了,你还脸红什么,是不是又想什么坏主意?”玄烨的双眼,紧紧盯着舒舒,乌黑的眼珠子里,映着最美丽的笑容。
    “不告诉你。”舒舒傲然别过脸,“你猜呗。”
    玄烨却顺势将舒舒推在炕上,美人儿又是一惊,但很快就察觉到,玄烨并不会强要了自己。
    他只是爱不释手地在自己脸上、唇上亲了又亲,满眼满眼溢出来的,都是欢喜和爱意。
    舒舒像是被蜜糖渍过,又软又甜,不由自主地说:“玄烨,我长得好看吗?”
    她仰面躺着,刘海都落下去了,眉头那一道长疤显眼地露在外面。
    可自从跟了皇帝,成为他的皇后,舒舒再也没留心过脑袋上这道疤,也是在那一刻,她明白自己长大了,她爱上了自己的丈夫,爱上了玄烨。
    “再叫一声。”玄烨说,“真好听。”
    “玄烨。”这一声,带了几分怯意,舒舒念完就抿住了双唇。
    玄烨又亲了一口,身上的热血渐渐平和,宠爱地说:“往后就咱们俩的时候,就叫朕玄烨。”
    舒舒扭过脸去:“皇上这话,该不会也对荣答应她们讲过吧。”
    玄烨故意道:“讲过。”
    舒舒回眸来瞪着他,嘴巴撅的老高,玄烨在她唇上轻轻一点:“活该,这里是坤宁宫,只有你。”
    是啊,坤宁宫里,只有自己,但紫禁城里,还有很多很多女人会这样躺在他的身下,这不很快,就要有一个孩子降生了。
    但是舒舒能想开,能放下,从踏进太和门起,她就明白自己将要度过怎样的人生,上天已经赐予了她极大的恩惠,让她嫁给了喜爱自己的男人。
    “我再也不说这样的话。”舒舒说,“我答应你。”
    玄烨笑了,拉着舒舒起来,笨拙地为她扣起领口,可玄烨从小没自己穿过一件衣裳,这么简单的事,他竟然做不来。
    “不会扣,倒是会解。”舒舒推开玄烨的手,背过身去自己扣上,玄烨探过脑袋来看,不服气地说,“你手指头细,朕的手指粗。”
    说着话,才回过神听出是舒舒在揶揄他,一时恼了,两人又闹作一团。
    门外头,小宫女给石榴和大李子送了茶,大李子喝过茶,凑到门前听动静,刚要离开,听见皇帝招呼他,说是饿了。
    消息迅速传到御膳房,众人立时忙碌开,务必保证送到帝后口中的食物是新鲜热乎的。
    而此刻,慈宁宫各处的御膳早就送去,翊坤宫里,冬云抓了一把铜板给送饭菜来的首领太监,随口说:“您脸生,像头一回见,往日都是张公公来送膳。”
    那小太监捧着一把钱,乐呵呵说:“今儿皇上和皇后娘娘传膳晚,御膳房里守着炉灶不敢动,才轮到奴才得了这样的好差事,多谢娘娘赏赐,多谢姑娘。”
    冬云哦了一声,打发了这小太监,回身见小姐就在门口,该是听见这话了。
    方才宫里那些机灵的人,就传话说,皇上下午去了坤宁宫,一直没再出来,这是要做什么才长时间的没动静,只有他们知道了。
    “吃饭吧。”这回,倒是灵昭先开口,吩咐道,“吃过饭,一会儿给我准备笔墨。”
    冬云小跑几步进来,问道:“您要给家里写信?”
    灵昭坐到膳桌边上,淡淡地说:“不是,我写一写白天在苏麻喇嬷嬷那儿听的话,不然没过几天就该忘了。”
    冬云忙应下,挽起袖子,麻利地为小姐布菜盛汤,伺候用膳。
    灵昭守着一桌菜,不知道往嘴里塞了什么,慢吞吞地咀嚼着,满脑子想的都是今天发生的一切,皇后走过坤宁宫时,听见鳌拜的喊声纹丝不动的泰然,她亲切热情的笑容,一遍遍地出现在眼前。
    “不吃了。”灵昭说,“去准备笔墨。”
    冬云愣了愣,见桌上的菜几乎没动,担心地说:“御膳房的人,又该问了。”
    灵昭不在乎:“让他们问去吧,我真不饿,你赶紧拿纸笔来,我现在记得住的事儿,都要写下来才好。这次的中秋大宴,绝不能有任何闪失,我要给太后长脸,也给我自己长脸。”
    “是,是!”冬云见小姐不是期期艾艾,倒也不在乎吃不吃几口饭,赶紧去取来笔墨,点亮蜡烛,把一些饭菜赏赐给底下的宫人,也就省得御膳房的人来烦。
    隔天一清早,灵昭就来了慈宁宫,听说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嬷嬷还没起,她不许宫人去通禀,站在宫门外等了半个时辰,玉儿得知,便要她一道用早膳,吃到一半的时候,皇后才姗姗来迟。
    玉儿倒是有几分尴尬,想着灵昭何必越过皇后早早地来,正嘀咕这孩子不会做人,舒舒却问灵昭:“问过嬷嬷了吗?”
    灵昭很寻常地回答:“问过了,内务府的人去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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