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那十多个精通技击的游客剑侠,思考得更多些,不明白他们以技击之术,也能将玄修的法宝、灵剑缠住,陈海修为看不出有多深,也自始至终都没有摧动真元,仅仅是用简单的戟术配合跨下战马,就将他们冲得落花流水,他们就算想不服气也不行。
    “这些没用的家伙,”看到周钧他们走过来,陈海冷声吩咐道,“夜里跟明早的膳食,都抓两把苦莲散放进去,给他们好好补补气血!”
    听陈海这么说,六十多寇奴都禁不住要哀嚎起来。
    苦莲散是疗伤跟滋养气血的良药,但良药苦口,平时都是制成丹药服用或制成散剂外敷,这时候陈海竟然下令要将大量的苦莲散混到夜里的伙食里,美味、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腿、大块的牛肉,就都会变得跟屎一样难吃。
    这些寇奴,正是调养身体的阶段,他们又是集体消极应付操练,不能算什么大罪,陈海也不能用肉刑惩罚他们,也不能真饿了他们,磨耗他们的肉身气血,只能用这种办法小施惩戒。
    而这些寇奴除非甘愿饿肚子,不然还就要将搅绊苦莲散的伙食咽下肚子。
    赵山、沈坤都微微一笑,说起来这些家伙还是欠收拾,不然再凶猛的妖兽,也都会有驯服的一天。
    “从明天开始,除了讲解骑阵、戟诀要领之后,大家就用皮革裹住刃直接演炼骑阵,周师兄、吴蒙、赵山、沈坤,你们随时凑三角形冲锋,反复撕开他们的阵形,只要他们能逼你们施展防御法术或法宝,就恢复正常伙食;不然的话,从明天开始,每餐伙食都抓两把苦莲散搅拌进去,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他们的臭脾气!”
    周钧哈哈一笑,说道:“真要这样,我们都不用借试炼塔的铜人殿修炼了。”
    试炼塔有铜人傀儡,最多能由上百余樽铜人傀儡能组成战阵,弟子闯阵不仅能快速提升实战能力,也更应该适应变化多端的战场;不过,想进铜人殿试炼,代价不菲。
    周景元在旁边苦笑不已,这种操练法是能收拾这群桀骜不驯的寇奴,但代价就惊人了。
    虽然刃口用皮革包起来,能避免重伤,但几十斤重的战戟劈来斩去,皮肉伤还是少不了,一天五六十份伤药,得要多少钱?
    而骑阵演炼冲杀、拦截之法,特别注重借助战骑之势,马匹在这种对抗性极激烈的演炼中,损耗将极其恐怖。
    陈肃那边只会正常供应补给,而现在照陈海所定的操练,消耗就不是增加一倍两倍的问题了,缺口还需要他们另想办法去弥补。
    但是,不下大本钱,也谈不上训练精锐,周景元现在负责起东苑事务,这种困难只能是他想办法去克服,万事还没有开头呢,他就到陈海跟前叫苦,也怕被陈海看轻了。
    ……
    在药师园剩下的十数日,陈海除了必要的修炼,每天都会到马场盯着,亲自监看操练的情形。
    六十余寇奴,要么是叛军乱民的头领,要么是江洋大盗,加上十数游侠剑客,不管他们心思是否游离不定,是否各打各的主意,也不管他们的生性或狡黠或凶残,每天都被周钧、吴蒙、沈坤或赵山组成的三角锥形阵撕开、突冲,打得头破血流、人仰马翻,心里的戾气以及不服气的凶烈也是被彻底激发出来。
    不服气、不服输,还远远不够,寇奴却也不是一根筋,吃了苦头,也渐渐知道要如何共同进退,配合也渐渐默契起来。
    很快,赵山所讲解的骑阵要点,寇奴们也渐渐能掌握、了然于心,知道要何时结阵强冲,借战骑之势封堵周钧他们的突冲,知道要何时退散,泄掉周钧他们的突冲之力,知道要如何用更绵柔的战法,将周钧他们缠住,知道要如何从侧翼包抄,攻击周钧他们的侧后,知道要如何寻找周钧他们的弱点……
    这群寇奴的底子不弱,见识也广,之前主要是太桀骜不驯了,彼此间不熟悉还充满戒备,对负责操练他们的赵山、沈坤等人又心存敌意,在这些毛病被强行磨除之后,六十人组成的骑阵也就渐渐成形了。
    骑阵一旦磨合出稚形,基础戟术用于骑阵配合作战的威力也渐渐显示出来。
    只要有武修的底子,掌握基础戟术并不难,掌握骑阵要领也不难。
    即便大多数人还不能掌握其中蕴藏的武道秘形摧动百骸精气,无论是突冲时整齐划一的劈斩突刺,还是从侧翼包抄时,多用刺撩挂架,仰或缠战多人用不同的戟招密切配合,纠缠强敌,基础戟术,比那些高深玄奥的戟诀都有着无可比拟的优势。
    不将进击封格之法统一起来,各人都修炼一套玄功绝学,对战阵的同僚所修之法不熟悉,谈什么配合?
    千军万马之中,诸卒骑跨在战马之上,腾挪的空间极有限,这时候越是简捷直接的杀招,才越具威力。
    面对强敌,甚至都没有退避的空间,这时候更多只能依赖同伙联手御敌。
    战骑之上,戟长九尺,一敌杀来,两翼可用七八骑同时包抄刺劈,而六十余骑,配合到极致,可以形成七八重连绵不断的攻势,战斗力岂是散兵游勇能及?
    在骑阵渐渐成形之后,周钧、吴蒙、沈坤、赵山四人一起上阵,也多次被封堵回来,已经不可能在两三次的短暂试探间就能将骑阵撕开了。
    而这些寇奴,此前赤裸裸的桀骜不驯,则渐渐磨砺成另一种收敛的锋芒,像是包裹成剑鞘里的利刃……
    ……
    陈海每天在北山的马场操练寇奴兵,虽然普通人不许随意窥视马场,但陈肃显然不在禁止之列。他站在北岭的山嵴之上,看着四五百米的马场,将六十寇奴兵的操练情形看得一清二楚,他眉头微蹙,真没想到短短二十多日过去,那些看上去不可能轻易驯服的寇奴,竟然被陈海收拾出模样些。
    “却是没想到少侯爷还很有练兵的才能呢……”
    乍听到有人在身后说话,陈肃吓了一跳,回头却见是二小姐陈青身边的苏紫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的身后,他心里疑惑,二小姐身边这丫头才踏入辟灵境,怎么走到近处,自己都没有生出警觉?
    苏紫菱也不会解释这个,秀眉微蹙看向山下的马场,继续自言自语地说道。
    “这六十多个江洋大盗或流寇出来的苦奴,短短二三十天,就给他训练出模样呢,竟然连吴爷、周爷、赵叔跟沈军爷联手都闯不过去,大概也唯有侯府身边的扈卫营精锐将卒,才有这样的战力吧!侯爷要是知道少侯爷有这能耐,指不定就调到身边去,彰公子可就更没有立身之地了!”
    陈肃猜想苏紫菱受陈海欺辱过,怀恨在心,才不加掩饰的挑拔陈海与少主陈彰的关系,但他承认苏紫菱说得有道理,能在不到一个月内,就一盘散沙、各怀鬼胎的江洋大盗,整练得颇具精锐的模样,这不是依靠简单的善罚就能做到的。
    陈海对骑阵、军阵及战戟玄诀融入骑阵、军队的运用,毕竟有着远超常人的卓见,才有可能做到这一步。
    看来,少主陈彰以前还真是看轻这个竞争对手了。
    陈肃为他的“少主”陈彰,暗生警惕,但也就想着将这边的一切写信告诉少主陈彰,特别是看过陈海的手段之后,陈肃就没有想着再去使坏——侯爷春秋鼎盛,谁暗中使坏一旦事情败露绝讨不到好,他这边只能想着写信提醒陈彰,要他努一把力,不能让这姚氏弃子给比下去。
    陈海抬头看到陈肃、苏紫菱站在山嵴上,眉头微蹙,但也不能去驱赶。
    马场本就是露面,他能禁止无关外人窥视,但陈肃、苏紫菱好歹都要算是药师园的高层。以及丹房、铸造场的几位主事,想要对寇奴兵或弟子营的操练有所了解,陈海是不便拒绝的。
    他要是拒绝,陈肃就会名正言顺的断了这边的额外物资供应。
    陈海将葛同喊过来,说道:“明天将弟子营拉过来跟寇奴营演练,看谁能占优!”
    陈海用寇奴的事情不可能遮掩过去,他索性就不加遮掩的将所部称为寇奴营。
    弟子营的少年们,不管平时住哪里,是留在道院修炼,还是满山的溜达,但每旬都必须抽两天时间返回药师园接受军阵操练。
    陈海最初确定这个规矩,就是要根本上,将这群少年当成预备役武官进行培养。
    在这一点,太微宗下面的道院,是远远没有做到位的,即便是玄衣弟子,绝大多数人还视军中任职为一种无关痛痒的历练,但这也是宗阀弟子太多的缘故,下面的道院还没有足够强的威严,能将所有宗阀弟子都镇住。
    药师园弟子营的少年,没有一人出身陈氏嫡支,陈海还能压制得住,不然的话也会不断有刺头会跳出来挑战陈海的权威。
    第88章 剑开铁壁山
    比起操练六十余寇奴兵,更令陈海心力交瘁的,是操练血奴姚老根近来收服回来的武卒级罗刹异鬼。
    这些罗刹异鬼,更像是被浓烈的杀戮意志所控制,虽然慑服于陈海与血奴姚老根作为血炼上位者的气息,却难以驾驭。
    陈海的想法,在血云荒地里与其他罗刹族群相比,他们还是太弱小了,绝不能以硬碰硬,只能采取游击战术,能埋伏则埋伏,能袭杀则袭杀来搞定其他的罗刹异鬼,慢慢的增强自身。
    然而每一次都会出篓子,那些武卒级的罗刹异鬼一旦从伏击的岩洞杀出来,就被杀戮意志控制,根本就不会再听陈海的招呼。
    要是陈海部署周密,没有惊动大群的罗刹异鬼还好,不然引来大群的罗刹异鬼围杀,这些新收服的手下都不知道逃跑。
    有些时候,就连血奴姚老根都杀得性起,还需要陈海以役魂术强行震醒它的神魂,才会狼狈逃走。
    血奴姚老根收服了几批武卒级罗刹异鬼,但都在这些不受控制的岔子里消耗怠尽,到最后还是只有陈海与血奴姚老根相依为伴。
    陈海想建立自己的罗刹族群的努力,目前还看不到有突破的可能,好在经过几次的波折,血奴姚老根的脑筋似乎开窍了一些,但陈海这些苦也不能跟周钧、吴蒙他们倾述。
    也因为这个,周钧、吴蒙觉得这些寇奴难以驯服,即便是表面上驯服了,还是会有隐忧,陈海却没有什么忧虑。
    他要是能在血云荒地收服六十头听话、脑筋灵活的罗刹异鬼,何苦过得跟狗一样?
    接下来两天,葛同、周景元就安排弟子营与寇奴兵进行骑阵实战演练。
    寇奴兵无论是在气力、实战经验以及还是在个人武勇上,江洋大盗或流寇出身的他们,都要比弟子营刚刚踏入修炼之途、十四五岁居多的少年们强出一截。
    骑阵一旦磨合成形,拧成一股合力,潜力才真正体现出来。
    两日实战演练,从弟子营挑选六十人出来,与寇奴营比试了十场,寇奴营有六次将弟子营阵列冲溃,剩下四次也都是打成平手。
    陈海说要从役奴中选人,陈青不置可否,但心里多少也有想看陈海搞砸的期待,没想到陈海选出六十人,编练才一个月,就将父亲身边扈卫营的后备精锐打成这样子!
    再想到当初杀出玉龙山的一幕,陈青心里即便还不喜欢陈海,也得承认他在这方面是有些才干。
    而经过这些天的特训、磨合,陈海也能如臂使指的指挥这队桀骜不驯的寇奴兵了。
    接下来,陈海就要将这队寇奴兵带到南天门寨,正式编入厉向海帐前的巡哨营。
    后续他还将挑选有修炼潜力的精锐传授改良后的十杀战戟诀,编组更小规模的骑队进行更深层次、更复杂的骑阵训练;骑射以及盾戟步战,还要作进一步的特训,以及捕网、钩索、地钉、弩械等特种战械的使用,还要反复讲解、训练,但这六十余寇奴,这时候已经是具备一定战力了。
    过两天送陈海、周钧他们率寇奴骑卒驰往南天门寨,周景元既感到欣喜,同时也为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所形成的巨额亏空心痛不已。
    仅如此恐怖强度的特训,良种战骑就折损了二十多匹,陈海在他眼里压根就是一个败家玩意儿啊。
    ……
    益天帝七十二年深秋,经过一年多的建设,玉龙山防线是基本成形了。
    武威神侯、河西大都护将军董良的次子、秦穆侯董寿,入秋后就正式出任玉龙都护将军,代表大都护将军府执掌玉龙大营新编练的十万精锐。
    董寿并非孤身赴任,他此前是大都护将军府道衙营左将军,河西诸郡最精锐的道衙营,基层兵卒都是由道院的玄兵弟子或诸军选拔的百战悍将组成,又称道衙兵,是董氏统治河西诸郡最核心的精锐战力。
    也是大燕帝国有数、威震西北域的精锐强兵之一,总数不过三万。
    董寿这次是率三千道衙兵嫡系精锐,编入玉龙大营。
    董寿本身就有道丹境修为,而他的嫡系扈卫营三千道衙兵精锐,十将统领都有明窍境的修为,这时候玉龙大营正式成形,武威军对鹤翔军的獠牙也正式的露了出来。
    这时候,陈烈作为玉都护副使兼任玉龙大营左将军,也直接到黄龙渊坐镇,节制黄龙渊周围两百里范围内的军寨防务及玉龙大营左翼三万精锐。
    陈海也随厉向海所部六千精锐,前出到玉龙山南麓边缘的山岭安营扎寨。
    虽然陈海他们还没有正式跨出玉龙山的边界,但普通将卒也隐隐知道两镇之间的大战一触即发。
    作为巡哨营的精锐,陈海所部也陆续分批潜入兰川郡境内刺探敌情,甚至伪装成流寇,抢劫兰川郡内的商队,破袭一些防御较强的村寨,试探鹤翔军北部的防线情况。
    鹤翔军对武威军在玉龙山的动静也不可能不闻不问,调入盐川府的驻兵也日益增多,以盐川府城为核心,加强修筑寨城工事。
    入夜后的晴朗夜空,陈海他们站在玉龙山南麓的山岭之上,都能隐隐看到三百里外的盐川府城上空隐隐有灵辉凝聚,这是鹤翔军在盐川府城部署大型防御法阵的征兆。
    玉龙山南麓的诸营将卒,在晴朗的夜里,都能看到悬挂在夜空之上的圆月,莹莹月辉凝聚一道淡淡的光带,往盐川府城汇聚过去。
    玉龙山南北两麓的气温在入冬降得特别快,入冬才两天,苍穹就被阴密的阴云覆盖,寒风呼啸,入夜后四野就漆黑一片。
    陈海在铠甲外穿着罩袍,裹住头脸,抵挡寒风的吹袭,他御马驰上一道山崖,眺望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夜色,在天际间偶有几处灯火,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吴蒙、周钧、沈坤等人御马,停在陈海的身后,在下面的山谷里,六十余骑寇奴兵都整装待发,他们这次再次领命,伪装成流寇,要绕过盐川府城,往兰川郡更深处刺探敌情……
    雪花飘下来,周钧伸手去接雪花,说道:“今年寒冬怎么来得这么早,只怕要拖到年后才会开战吧?”
    现在刚刚入冬,气温就陡然降下来。
    虽然玉龙府城方向已经从各地汇聚更多的精锐兵马,但冰雪封山,玉龙山北麓的通道已经打通,但十数万精锐兵马想越过玉龙山南麓的山岭,不是多一点的困难,而后续的补给也会十分困难。
    陈海也觉得战事会拖到年后才会发动。
    陈海将罩袍上的积雪抖落,眉头微蹙,他计划等到天亮再出山渗透到兰川郡腹地,但现在要改变主意了,夜里就得出山。
    等到天明,地上厚厚一层积雪,他们近七十骑驰过,痕迹根本不可能遮掩,一旦露了痕迹,他们潜入兰川郡腹地,很容易引来鹤翔军中强者的狙杀。
    唯有这时候就出山,大雪要是能持续一夜,就会将他们的踪迹完全遮住,他们借大雪突然出现在盐川府城的东翼,即便被鹤翔军的兵马察觉到行踪,也只会将他们当成普通的镖队。
    陈海带队穿过干涸的溪谷,待要进入南面的平原纵马驰聘,脚下突然传来微微的颤动,鹅毛飘雪也戛然而止。
    陈海微微一惊,随即就感应到天地间的元气疯狂的往西北方向卷去,大地的颤抖也越来越剧烈,石块从两侧的山崖上滚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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