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扑倒的瞬间谭云山就去摸小腿,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去摸,但最终并没有摸到什么防身利器,便已被人隔着草垛压制住。
    那是个姑娘,以身形而言根本压不住他,除非人家还把匕首送到了他脖颈处。
    “偷偷摸摸干什么呢!”姑娘的声音很清脆,模样也好看,尤其一双眸子亮而清澈,即便是“恐吓”,也没什么杀气,倒有种故作凶恶的可爱。
    “我来找树……”谭云山坦诚道,但实话实说的同时也没耽误他动旁的心思。
    姑娘皱眉,匕首因为分神而没有贴得那样紧了:“找树?找树往屋里看什……”
    谭云山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不喜欢被人拿刀抵着,再好看的姑娘也不行。
    草垛骤然往上一推,掀翻姑娘的同时谭云山顺势而起,直接反客为主,形势逆转!
    他压住对方的第一件事就是夺刀!
    不料手刚伸出去就被人一把抓住腕子,也不知道姑娘找的什么穴位,几个指头用力一捏,他就浑身又麻又痛,再动弹不得。
    姑娘鄙视地看他一眼,从容自他身下出来,起身朝他后脑勺就是一掌,对刚刚那一瞬的波折给了个发自肺腑的评价:“狡猾。”
    谭云山终于缓过劲,挣扎着翻过身来,重新把草垛抱到胸口,真诚邀请:“要不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保证,你再拿刀对着我,我绝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他不喜欢被人拿刀抵着,再好看的姑娘也不行。呃,武艺特别高强的另当别论。
    姑娘愣了下,似没料到他这么潇洒就认了怂。
    谭云山敏锐感觉到局势有缓和可能,立刻继续:“我真是顺着光过来的,我就想看看什么样的树会散出这样的光。来了之后,我就看见这里不只有树,还有茅屋,我就又想看看茅屋……”
    姑娘听着他的碎碎念,总觉得每一句都像揶揄,最后没好气道:“就你这身手,还到处乱跑什么啊……”她忽然顿住,又回到他身边蹲下来,捞起他袖口卷得高高的胳膊,满眼诧异,“我伤到你了?!”
    他看一眼新旧血痕交错的胳膊,哭笑不得,赶忙解释:“和你无关,我自己拿石头划的。”
    从昨日到今朝,他除了爬山,就是反复在心里回忆自遇见那青衣女子之后的种种,时不时再给胳膊补上几下。他不想再忘了,于是只能这样一遍遍强迫自己“背诵”,青衣女子把事情都记在了竹节上,他却想刻在身体里。
    幸而事情不多,又是昨日刚刚发生的,他尚能记得。
    “你这个人好奇怪,”姑娘皱眉,第一次认真打量他,“这里这么危险,就凭你的武艺,能不能自保都两说,还自己割自己?你是嫌活得太容易了?”
    “这里……危险?”谭云山顺着再无遮挡的大门看看茅屋外面的蓝天绿树,怀疑她和自己待的到底是不是一个地界。
    姑娘叹口气,一副“过来人”的老气横秋:“你别看这里山青水绿的,其实有很多恶妖,我上次醒过来的时候就遇见一个,要不是我反应快,就让它吃掉了。”
    “上次?”谭云山琢磨这两个字,赫然一惊,“你记得这里的事?!”
    “对啊,”姑娘自然的神情仿佛在说这有什么可奇怪的,“我上次醒过来的时间短,刚把那个妖怪收拾了,就又睡过去了,这一次醒的时间长,从昨天到现在,一点没觉得困!”
    说到最后,她眉眼都弯下来,显然“收拾妖怪”在“一点没觉得困”这一惊喜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谭云山不懂睡着与不睡着算什么大事,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怀里仍抱着草垛,这让他倍感安全:“别的呢,除了这里有妖怪,其他的呢?这里是哪里,你又是谁,为什么我们都会遗忘而你不会?既灵,既灵这个名字你听过吗?”
    姑娘被一股脑的问题砸得有点蒙,好半天,才有点为难地挠挠头:“不知道,我一共才醒过来两次,我只记得醒来发生的事,从前的事和睡着时候的事都不清楚。”
    谭云山扶额,弄不好这位姑娘知道的事情还不如他多。
    “咦?”
    郁闷之中,谭云山听见对方疑惑出声,抬起眼,见对方盯着他的腰看,一脸错愕。
    他自然跟着一起低头,看清了腰间的紫金藤索。
    昨天青衣女子问过这是何物,他当时答不上,现在肯定也答不上。耸耸肩,他刚要说“别问我,我也不知”,对方却比他更快道——
    “这个我也有……”
    轮到谭云山错愕了。
    不,应该是两人面面相觑,一起发蒙。
    姑娘比他反应快,回过神后立即起身去屋脚的杂物里翻找,很快便带着几段长短不一的紫金索回到谭云山面前:“你看,是不是一样?”
    谭云山终于放下草垛,自她手中拿过来一条断索翻来覆去地看,看完又放到自己的腰附近比对着端详,最后不得不承认:“还真一样。”
    “你腰上的藤索哪里来的?”事有蹊跷,姑娘当然要问。
    “我不知道,我发现的时候它已经在我身上了,”谭云山实话实说,然后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反问,“你的呢?”
    万没料到对方还真记得:“我不是和你说我第一回醒来的时候收拾了一个妖怪吗,收拾完之后我就特别困了,可是刚要睡下,就觉得有一个特别熟悉的东西在附近,不仅熟悉,而且正处于危险,我就求它帮我把这个东西救过来,没想到是几截藤索,我还以为会是什么人呢……”
    “求‘它’?”谭云山四下环顾,也没发现第三个人。
    姑娘直接把他拉到屋外,抬手一指仍然散着光华的大树,微微一笑:“它。”
    谭云山看看那树,又看看她眼中的自豪,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问了。
    似看出他的混乱,姑娘直接走到树下,轻轻拍一下树干,抬头道:“你可别小看它,它是一棵神树,茅草屋就是它帮我盖的,紫金索也是它帮我收的,就是那个妖怪也是它先发现的!”
    虽然总觉得不可思议,但人家都这么说了,他也没什么可反驳的……等等,谭云山怔住,后知后觉想到另外一个问题,脱口而出道:“姑娘——”
    突如其来的客气把对方吓了一跳,自树下抬头望过来:“啊?”
    谭云山把别进腰里的明显有扯断痕迹的绳头拿出来,亮给她看:“你的那些紫金索,会不会就是我断的?”
    树下的姑娘愣愣地看着他手中的绳头,久久没回过神,仿佛他说了一件极难懂的事。
    谭云山索性走过来,将她手中的断索全部捞过去:“都在这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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