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云一毕恭毕敬的给二郎神君施礼:“晚辈参见二郎神君。”
    二郎神君笑道:“不必多礼,前段日子碰到你师祖,他还念叨你呢,说你若在这一世修成就好了,就可以上天庭给他帮忙了。”
    帮那老家伙烧炉子吧!何云一微笑道:“晚辈一直挂念师叔祖,必定勤加修为。”才怪,谁挂念那老东西。
    二郎神君打量他:“我跟他说叫他不要担心,他的嫡系弟子,一定可以修成。”
    “承蒙抬爱。”他还能说什么,人家这么看好他,他总不至于说他现在也没底吧。
    二郎神君又与何云一寒暄了几句,总结起来就是:看好你哦,我们在天上等你。之后便离开了,何云一恭送了二郎神君离去后,放眼殿内,见一众人鬼差都另眼看他。
    这时阎罗殿唯一没受波及的副判官,小心翼翼的上来:“何真人,您前来所为何事啊?”心里则想,多余一问,还能来干什么,肯定是看阎罗王的热闹呗,正判官陆判就是他告倒的,阎罗王被罚的这么惨,也有他的贡献。
    “我想叫你给我查一个人。”
    副判官忙道:“好说好说,这边来,不知您要查哪一位?是要查他转世去了何方吗?”
    “不,在世之人。”
    副判官奇道:“人世上还有您查不到的活人吗?您报上姓名,我查查看吧。”
    “阳信县王瑞,父亲王永德。”
    阎罗王,正副判官都有生死薄,于是副判官翻看起来,唰啦啦几声过后,生死簿到了最后一页,合上了:“没这个人……嗯?不可能啊,但凡人类,生死薄中都有记载,就算是天神下凡也会注册记载其在人间的身份的!不可能不可能!是不是名字错了?”副判官不信邪,又翻了一遍,结果又到了最后一页。
    “你查查王永德。”
    副判官喜道:“查到了。”翻到王永德那页:“这是个有福气的长寿之人,可惜子嗣不兴,只有一子一女,女儿叫王青瑗,儿子么叫……嗯?没名字?不该啊,就算是从不相认的私生子,在生死薄中也会记载的清清楚楚,不该出现这种空白的!有一子,却无名字!怪了怪了!”就算这人没起名字,生死薄中也会记载诸如绰号之类名称的来区分。
    “罢了,不用再查了,别跟任何人说过我来查过这个人。”生死薄不会出错,他也不会算错,错的不是他们,而是王瑞这个人。
    副判官想破脑壳也想不通,但既然何真人不让查了,那就不查了吧。保不齐是生死薄坏了,刚出了阎罗王和陆判的事情,可不能叫上面知道他们五殿又把生死薄给搞坏了,何真人不让透露出去,正合他的意思:“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何云一出了阎罗殿,看到一群群的鬼魂往奈何桥那边奔去:“阎罗在掏奈何桥了,快去看啊,哈哈——”
    估计从今天开始,奈何桥边每一日都要有惨无人道的围观了。
    何云一回到阳间,重新进入自己的肉身内,待活动自如后,托着腮帮思忖半晌,最后仍不得其解。
    “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真是奇了怪了!”
    他原本打算帮他解决了陆判就离开的,如今一看,还真不能急着走,至少得破解了王瑞才能离开。
    ——
    陆判被惩罚了,王瑞赶紧修书一封给霍桓,叫他不要再担心了,青瑗和蕊云的身体换回来了,那个陆判也完蛋了,他可以跟他爹说这件事了。言下之意,可以跟霍老爹商量来王家提亲这件事了,王家是欢迎的。
    把写好的信给小厮,叫他去送,他自己则出了门,喜气洋洋的坐车去看黄九郎,准备将陆判被罚的好消息亲口告诉他,省得他替自己担心。
    到了黄府,由丫鬟带着往黄九郎卧房的时候,他跟丫鬟打听黄九郎身体怎么样了,好些了么。
    丫鬟回他已经好了,他便安心多了。
    陆判被罚,九郎身体康复,何云一也回来了,三喜临门。
    丫鬟敲门通禀,许久不见回应,她进门看了一圈,苦着脸告诉王瑞:“少爷人不在。”
    这时候有个负责洒扫的小童蹦跳着走过来,丫鬟便问他九郎去哪里了,小童笑道:“他说去阎……”不等他说完,丫鬟就捂住小童的嘴巴,跟我那王瑞笑道:“啊呀,是去看望阎老爹了,是我们的一个远亲,最近身体不大好,可能去他那儿探望了。”她想起来了,他之前说过要去趟阎罗殿的,这当然不能告诉王瑞。
    王瑞见他们支支吾吾的,似乎是不大像告诉他,他便也不多问了,谁都有隐私,朋友间也不要胡乱打听。
    “那等他回来,你们告诉他一声,我家里的烦心事都解决了,不同替我担心了。明后天有时间,书院见面。”
    等王瑞离开了,丫鬟戳那小童的额头:“下次再说错话就踩你的尾巴。”
    没得人身的狐狸,现在化成了人形,后面还是拖着一根尾巴的,只是王瑞看不到而已。
    小童捧起自己的尾巴,念叨着干嘛这么凶啊,撇撇嘴走掉了。
    黄九郎那日喝了王瑞送来人参,身体几乎康复了,但有些微小的地方还是得靠自己运气调节才行,就在他家调养的时候,看到天边飘来一朵金云,他知道那是天庭使者来了,遂跳上高楼,躲在暗处观察那朵祥云,祥云中发出三次雷击,次次集中郊外的十王殿。
    他猜测应该是天庭在惩罚陆判,否则没法解释代表天庭的雷击为什么会出现在十王殿。
    事后他去找附近的土地打听了下情况,土地明确告诉他:“是何真人上表天庭状告陆判徇私枉法,天庭降下了惩罚。我就觉得陆判不是好蹦跶嘛,文曲星点化过的人来求他也不行,啧啧啧。”
    “……”是何云一回来了,黄九郎心中郁闷,这人怎么回来了,但转念一想,他来了也不全是坏事,至少帮恩公王瑞解决了陆判,他轻叹。
    “九郎,我再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听到那陆判被锁到十八层地狱了。他之前伤过你,你现在去见他狠狠打他一顿。”
    黄九郎若有所思,之后笑道:“谢谢土地公公,我改日带好酒来谢你。”
    告别了土地,他用了整整用了三天的时间才到官方名字为陈莫的第十八层地狱。
    不在地府受刑名单的人,是可以随便在地狱间观摩的,有些阳间能“下阴”的神婆,也常到地狱里寻人,帮助阳间的人察看他们亲人在阴间受刑的情况,只要不和服刑的人接触,不试图营救,单纯来看看是没鬼差管的,反正没体力了迷失在地狱里,也没人搭救,后果自负。
    这里肉山尸海,远远望去堆积成一座座小丘,虽然闻不到味道,但这情景足以叫黄九郎捂住口鼻了。
    这里是第十八层刀锯地狱,被扒光衣服的人呈大字型绑在四根柱子上,由裆部开锯直至到头顶,过程漫长痛苦,比下油锅瞬间烫死更恐怖,而被锯开暂时“死去”之人,被撇到一旁,等着下一次的轮回。
    他四下寻找陆判,他记得土地说过他被击成了一个小鬼。他寻了一圈,遍地都是小鬼走来走去,忙忙活活的,他一时没发现,于是找了个强壮的鬼头询问,那鬼头眼睛一斜,嗤笑道:“喏,那个就是了,这几天来看他热闹的太多了!”
    九郎便在一堆尸体前清理人油的小鬼中发现了他。他瘦骨嶙峋,不住的用铲子将凝固的人油人血和人肉碎屑铲起来,倒进单轮车在。永远有人受刑,永远有干涸的人血和掉落的碎屑,他无穷无尽的做着没有尽头的工作。
    而且似乎他和同僚关系不大好,其他的小鬼明显合起伙来排斥他,积满了一车的垃圾,他负责倒掉,其他的小鬼叽叽喳喳的指着他发笑。
    可能因为他之前做过官吧,都愿意痛打落水狗。
    黄九郎本想找他报之前打伤他的仇,可看到之前不可一世的陆判现在混得如此凄惨,他已经没这个想法了。
    已经没必要了。
    虽然他不会被阴间的阴气击的魂飞魄散,但也不宜久留。
    转身离开了这里。
    第43章 入梦
    翌日, 王瑞决定去书院转一圈,因为陆判的事, 他最近都没在书院露面。
    刚进课堂, 就听大家在小声议论着什么。
    “死的是真惨啊,听说心脏被一个厉鬼给抓走了。”
    “是啊是啊,你说咱们今天的课还上不上了?是不是得去吊唁一下,出个份子钱?”
    “那我得回家换衣裳,我这衣裳鲜艳直接去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反正人都死了,怕什么。”
    王瑞抓过马萧,问:“发生什么事儿了?”
    马萧一咧嘴:“告诉你, 别吓着,朱尔旦, 死了!被掏了心,尸体突然出现在家里, 据说他爹娘当时就吓得昏死过去了。今天搭了灵堂, 大家都等着山长来呢, 看是不是一起去吊唁呢。”
    死了?王瑞震惊归震惊,但有种情理之中的感觉。
    这时霍柯走了进来,宣布了山长的命令, 今天不上课了, 想去朱尔旦家吊唁的人,可以跟着他一起去,不想去的就算了。
    王瑞决定跟去看看情况, 便报名了。
    朱尔旦确实死了,尸首停在家里,之前县衙的仵作来验尸,一瞧就是死于非命,开膛破肚心脏都没了。朱老爹和朱老娘还有朱尔旦的妾室蕊云一口咬定是跟十王殿的判官有关系,人是他带走的,现在死了,凶手就是陆判。
    这让韦知县很难办,怀疑是朱家的人被突然出现的尸体吓疯了。但询问了几遍都这结果,只得将案子暂时搁置,等其他线索再侦破,让朱家先把朱尔旦入土为安。
    王瑞他们去的时候,灵堂已经布置起来了,蕊云正在灵堂烧纸。
    见了王瑞,朱家二老将他请到后堂,摸着泪问他,是不是他请了高人拿了陆判,让蕊云和王小姐的身体换过来了?他看老人家可怜,点头说是。
    朱家二老又问:“那我儿怎么死的?”
    王瑞这就不知道了:“和鬼神混在一起,发什么事都不奇怪吧。”
    朱家二老含泪点头:“是啊是啊,和鬼神混在一起……他也是活该,遭报应了……”朱尔旦那时候的作为,伤透了两个老人的心,甚至觉得不如没生养他,只是没想到如今人真的死了。
    王瑞可怜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默默的掏出一锭银子塞在老人家手里,没多说什么,转身去了前堂,给朱尔旦上根香就离开了。
    走到大门口,和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撞了个满怀,这书生十几岁的模样,王瑞扫了他一眼,心想书院里有这号人吗?但仔细一想,好像似乎大概有这么一张脸,或者自己在哪里见过,最近发生的太多,他一时竟想不起来。
    可那书生抬眼看了下王瑞,却惊道:“是你!”
    “你认识我?”
    “啊——认错了,不好意思!”书生不好意思的笑笑:“在下是朱尔旦的朋友,特来吊唁。”
    吊唁你还笑?你是朱尔旦的仇人吧,不过和王瑞没关系,他一指灵棚:“那你进去吊唁吧。”说完,绕过这书生出了院子。
    这书生敛回笑容,径直走进了灵棚,棚内外有十几个书生,他走上前去自报家门:“我姓燕,是朱尔旦的一位朋友,特来吊唁的。敢问现在朱尔旦装入棺椁了吗?”
    听到他说话的书生,恍然间点点头:“尸体在棺椁中。”之后便像看不到这个燕生一般的,任由燕生推开朱尔旦的棺材。
    燕生看着里面的尸体摇头,不行了,死的不能再死了,救不回来了。
    蕊云只是掩面啜泣,那判官是把她的身体换回来了,但却把朱尔旦杀了,可怜她这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孩子,她以后注定要带着孩子守寡了。
    “咳!”燕生咳了一声。
    蕊云这才发现眼前站着个书生,她吓了一跳,她真是哭的太入神了,连人靠近了都不知道。
    “你能给我一口水喝吗?”燕生道。
    蕊云本想说要他进屋自己去喝,却不知为何,竟然道:“好的,你随我来。”然后起身,向屋内走去,而燕生则跟着她。而灵棚内的其他人仿佛没注意到发生的一切,敬香的敬香,说话的说话。
    蕊云前脚进了厨房,燕生后脚将厨房门关上,他拍了下蕊云,将她定住,然后来到水缸前,取了水瓢舀出水,手指插进水中搅了搅,口中念念有词,接着便将一瓢水都泼在了蕊云脸上。
    她如梦初醒,深吸一口气,本能的用衣袖擦脸,气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好心带你喝水,你却泼我!”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引袖擦脸上水渍的瞬间,黑斑竟然被擦掉了。直到看见袖上的黑色的脏污,她才纳闷的道:“我脸上很脏吗?”
    燕生道:“以前脏,现在不脏了,不信你自己瞧瞧。”
    蕊云扑到水缸前,对着水面看自己的脸颊,果然里面的她又恢复了往日的光洁,黑斑早已没了踪迹。
    她愣怔了一下,咚的跪在燕生面前,一边磕头一边哭道:“仙人,您真是我的再造恩人。”
    燕生颇为不好意思,尴尬的道:“你别谢我了,快起来!这不算什么,本就是我该做的,我现在还要继续救你。”
    蕊云慢慢的起身:“救我?”
    “嗯,救你,朱尔旦死了,你怀着他的孩子注定要为他守寡了,太可怜了,再说,这本不是你的命运!”燕生道:“我将你的孩子转移到你婆婆身上,你没了羁绊,脸也恢复了,可以另行嫁人了。”
    阴间安排投胎,只看妇人腹中的胎儿是否发育到可以承载魂魄的程度,一旦胎儿足够成熟了,便安排魂魄来投胎。
    比如去年福建总兵杨辅家的娈童就生了两个健康的男婴,盖因为那两个男婴也不是娈童孕育的,而是附近的妖怪偷了妇人的胎儿,想要自己食用,但路上被有道行的人发现了追杀,便将两个胎儿使用法术藏在了娈童体内,不想妖怪被杀,没取出胎儿,阴司一查又有容纳魂魄的肉体孕育了,也不管男女,就放了两个鬼魂来投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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