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瑞摇头,又找个一个老大娘问同样的问题,得到的答案差不多:“啥?罗清?不认识。”
    两人连问了四五个人,有去茶馆问茶博士都说不知道。
    王瑞手里捧着茶,叹道:“咱们要是能出去就好了,可以问罗刹妖鬼集市的白老鼠,对了,你说这里能不能有这个集市?”
    “可以试一试。”何云一手搭在王瑞肩上:“走!”
    但下一刻,他们还在茶馆,何云一便叹道:“不行,打不开通道,这里没有这个集市。”
    王瑞呷了口茶:“咱们问罗清这些人不知道,有可能因为罗清是化名,但是罗教和无极老祖,他们为何也不知道?可见,还是被人把记忆删除了。”
    何云一微微摇头:“不会的,人的记忆力岂能那么容易就删除,能叫人忘却的只有阴司的孟婆汤。”和种下的情花。
    等花开之后,摘掉,这人就会忘记关于栽种之人的一切。
    王瑞在现实世界中肩膀上就有一朵。
    何云一心里暗想,虽然只有自己看得见,但还是有点危险,回去应该加个防御层,以免不小心碰掉。
    “那就是金世成把认识罗清的人物都给剔除掉了,既然这里是他操纵的,能让我高官厚禄,那么删掉几个人也不在话下。”
    “嗯……删掉相关的人员么……这个很有可能。”何云一想了想,取出金世成的命魂,在桌子上敲了敲:“出来。”
    金世成得意洋洋的冒了出来:“你叫我做什么,哈哈,终于知道这法阵的厉害了吗?”
    “厉害是厉害,可跟你关系也不大。是有人造好了黄粱一梦供给你使用吧,你可以任意出入梦境,但真正操纵的另有其人,否则被我控制住,为何还能停止时间?”
    金世成哼笑:“不管法阵是谁的,都是门主的,我的法术就是门主教的,他会停止时间很意外吗?”
    何云一道:“昨天晚上来去鸡窝把你天魂救出来的人,就是门主吗?”
    金世成得意的冷笑,拒不回答。
    “我猜他不是。”王瑞道:“按照你们一派的德性,如果门主真的亲自来救你,你早尾巴翘上天了,还能这么镇定?虽然你也很得意,但好像只是得意何云一吃瘪,所以我推断昨晚上来的人不是门主,但是个很厉害,你们不敢惹也不愿意提起的人物。”
    金世成瞪了王瑞一眼,想要缩回球体,但是被何云一控制,钻不回去,只能由他们盘问。
    何云一道:“这个世界里的皇帝和阁老们都是存在的,但是你们门主却无人认识,想必是做过手脚,将知道他的人和跟他有关系人都删掉了。”
    他声音平直,仿佛只是在叙述。
    “那是自然,门主高瞻远瞩,早就料到你若是钻进来,一定会来探查,所以叫我将他们抹杀掉了,怎么样,何云一,每一步棋都被人猜中提前做了防备的滋味不好受罢。”
    何云一冷笑道:“谢谢你,我已经从你口中知道了想知道的事情,你可以回去了。”说罢,硬生生将金世成给塞了回去。
    金世成被塞回去前,还在喊:“哈哈,何云一你不用故弄玄虚,我知道你在诓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听不见了。
    王瑞觉得何云一不是“诈和”的那种人,他一定所有收获:“你知道什么了?”
    “就是跟金世成确定一下,门主是否真的在这里存在过,现在答案是肯定的,那我就放心了,只要他存在过,我就有办法。”何云一道:“昨天那个人,就算不是罗清,也是罗清亲近的人,他既然是军伍出身,罗清会不会也是如此?”
    王瑞如梦初醒,对啊,自己怎么把这招给忘记了呢,查户口!
    本朝户籍制度之严,前所未有,根据祖辈的职业编了各种户籍,甚至包括教坊司籍和军户籍,编入这两个,这辈子非常惨了,前者不用说了,做官妓,后者则要扛着长矛上战场,在这个文人受推崇的世界,武人的待遇可想而知,尤其还是祖祖辈辈都是军籍的。
    最重要的是一旦成为军户不可脱籍,多少人挖门盗洞的找门路就是为脱籍。
    而昨天那个人所说的操练演武,或许正是军户出身。
    王瑞很惭愧,身为一个世俗人,居然没想到查户口,反而是出家人的何云一先意识到这点的。
    “不管怎么样,先查查再说罢。”王瑞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留下银两,随着何云一下楼往外走。
    当地的军事卫所内存放着当地军户的户帖造册,王瑞跟何云一不费吹灰之力就进入了存放这些户帖的库房。
    好在分类整齐,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即墨的军户户帖,王瑞先拿出一摞,吹去吹尘,翻看了起来。
    罗清和罗教之间的命名关系,帮了王瑞大忙,不管罗清真名叫什么,肯定姓罗,所以只要找姓罗的军户就是了。
    很快,王瑞就有了发现:“找到了,罗因,生于正统七年,名下有一妻一子,住地写的是牡丹胡同”
    何云一忙凑过来看:“一定是他了。罗因和罗清,应该是后来用谐音改了名字。”说完,在王瑞脸颊上亲了下。
    “别啊,都是灰。”王瑞用衣袖扫了扫灰尘:“咱们快离开这里吧。”将罗清这一页面扯掉塞进了袖中。
    何云一再次确认了眼住址,搂住王瑞,眨眼的功夫就到了一处小院前。
    院门紧闭,两人进去到了屋内,空空如也,连个家具都没有。
    王瑞出了屋子,站在院内踮脚往左右看了看:“左邻右舍也都没人,八成被金世成被除掉了。”
    “没人没关系,有土就行。”
    何云一先在门槛子下面取了些土,又上了房梁,在上面取了同样分量的尘土,然后他跃下来落到了王瑞跟前。
    “你这是要施法?”王瑞一看到何云一施法就安心,这意味他有办法了。
    “对,咱们来看土。”
    何云一衣袖一挥,地上便多了一块一尺见方,一寸余厚的瓦盆,里面装着厚厚的黄土。
    他将在门坎下面和房梁上的泥土撒在了黄土上,然后原地闭目坐下,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便见盆中的黄土仿佛有了生命一般的,迅速的堆积出一个小院来,格局和他们现在所处的分毫不差。
    这时何云一睁开眼睛,瞅着瓦盆道:“这叫看土,它会展现在这个小院里发生过的一切。”
    “所以你才说,只要罗清存在就好办,原来是这个意思。”
    “不管罗清和金世成愿不愿意,土地上是有记忆的,怕这里的也一样,只要找到他所在的地点,便可窥探上一二。”
    王瑞由衷感慨,真是神奇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知地知?天知,可以理解,老天爷嘛,无所不能,原来土地也这般神奇。
    难怪文人经常说大地是有记忆的,原来竟然是真的。
    何云一道:“其实水也可以,只是很多地方没有水,远不如土地来的方便。啊,有变化了。”
    王瑞低头一看,就见瓦盆里的房屋内走出来一个男人模样的黄土人,怀里抱着一个婴儿,站在屋檐下想了想,将婴儿扔进了屋檐下的水缸内。
    很快,屋内冲出来一个妇人样子的黄土人,冲到水缸前,打开盖子,将婴儿给抱回了屋内。
    何云一解释道:“这座小院是罗家的祖宅,他们祖上三代都是在这里居住的,土地的记忆很足,不过我只让它们演示关于罗清的。”
    “那个要被淹死的婴儿是罗清?”王瑞对军户制度有所了解:“是的话也不奇怪,一旦成为军户,世世代代都不能脱籍,而且子嗣中只有一个人能做生员,五个儿子以上才能充吏,民户犯罪了,被判罚充军,军户的地位不说最低的,可也差不多了。”
    瓦盆内的黄土婴儿罗清慢慢长大了,大概到了两三岁的模样,而抱着她的妇人却死了,几个人将她装在棺材里,抬出了大门。
    很快,罗清又大了些,能够满院子蹦跳了,那个要把他扔到水缸里淹死的爹竟然也死了。
    “嗯……三岁丧母,七岁丧父?”王瑞心道,果然是不幸的人生。
    瓦盆内的小院在失去了两个大人后,很快又涌进来几口人,大包小裹的住了进来,看起来像是罗清的亲戚,虽然罗清被排挤出了大屋,去了小院内的厢房住,但好歹又有饭吃了。
    而且看起来日子似乎过的不错,他长得很快,一转眼竟然牵着马匹,拎着朴刀在院内活动了。
    瓦盆内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照顾他的亲戚被他都打了出去,也难怪,他现在身强力壮,而且看起来应该在卫所过的不错,可能有上司赏识,所以才敢把“鸠占鹊巢”的亲戚赶走。
    “这不是很普通的人生么。”王瑞都快没兴趣了。
    “所以他一个普通人,现在变得这样厉害才更叫人放心不下。”何云一提醒王瑞:“快看。”
    就见瓦盆内的正屋好像被休整过了,原本要倒塌的屋舍,这会变得周整了,挺挺而立,坚固多了。
    从大门迎进来一个女人,像是新娘打扮。
    “这就是他户籍名下的妻子了,估计还得生孩子,毕竟还有一个儿子。”王瑞心想,虽然之前惨了点,但现在好像日子越过越好了。不知道以后出现了什么变故。
    按照王瑞说的,果然没多久,又一个婴儿出现了,只是这一次,并没有被扔进门口的水缸内。
    而且似乎罗清还很喜欢,常带着在院内玩耍。
    而在罗清的儿子长到快十岁左右的时候,罗清牵着马与妻子和儿子告别,背着行囊出了门。
    之后,很长时间都没有再出现他的身影。
    “不是吧……男主人长时间离家……难道……”王瑞有不好的预感:“难道有隔壁老王要来?”
    何云一抬眸看他:“什么意思,你不就姓王吗?”
    “咳,没什么,继续看吧。”
    瓦盆内突然出现了一个男人,不是罗清,要比罗清瘦小的多,身材纤细,但到底是男人,有些力气,帮着罗家劈柴挑水,如同真正的男主人一般。
    而罗清的儿子这时候已经十三四岁的样子了,经常也扛着长矛进入院子,看来是开始接受军事训练了,早晚和他爹一样被派去戍边。
    儿子从院外进来,放慢了脚步,蹲在了窗下,过了一会,突然间扛着长矛冲了进去,而那个男人则从里面逃了出来,腿不利索了,可能是受伤了。
    王瑞心说,这是儿子替父捉奸了。
    那个逃走的男人再次折返了回来,这一次,时间应该是晚上,他手里拎着一个水壶,打开儿子房间的窗户,将一壶水顺着窗户浇了进去,然后再次奔逃了。
    等儿子再出现,脸上和上半身缠着厚厚的绷带,只露着一只眼睛,呆坐在院中的树下。
    “你在梦中见到的人是罗清的儿子。”何云一道:“必然是他了,脸被烫伤,可能留下了疤痕,所以一直遮着脸。”
    王瑞点点头:“毛孩子冲动之下替父亲捉奸,结果被奸夫烫伤了。”
    罗清的儿子坐在树下,突然看到母亲又和那个男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他冲过了过去。
    这次因为身体受了伤,加之毕竟身体还没长成,就那个男人狠狠一推,就跌在了地上。
    那男人不解恨的上去又踢又打,而他的母亲则在一旁看着。
    待男人打够了,他的母亲竟然屋里屋外的忙活,给那个男人做起了饭。
    一对男女在屋内开怀畅饮,罗清的儿子趴在地上动也不动。
    不过也没死,过了很久,他慢慢的往自己的屋内爬去,爬了进去关好了房门。
    王瑞道:“罗清回来一定受刺激了,然后琢磨出了罗教。”
    有大才的人受刺激,可能顿悟,对人类有益,有些人正好相反,受了刺激,对这个世界满怀恶意。
    何云一没说话,只是盯着瓦盆看,似乎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罗清媳妇和那个男人的来往更密切了,而且自此不管那个孩子的死活了,倒是有邻居,经常端着饭菜过来给那孩子一口饭吃。
    而且王瑞看的很仔细,邻居送完饭出来,经常会在鼻子前扇一扇,可见屋内的人因为烫伤没有治疗,皮肤已经溃烂生蛆了。
    难道他弄得漫天花瓣,香喷喷的是这个原因?被自己熏怕了?
    罗清媳妇和那个男人还在屋内厮混,罗清突然牵着马匹出现在了院内。
    王瑞很激动,终于到关键时刻了,铺垫了这么久,终于到关键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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