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大王子提走肉类,柳祁都没太在意,现在大王子又要,柳祁感觉有些疑惑,也并未先找罪妃,却是先去找了亲近的就九王子敖况。他在敖况那儿了解到,大王子自己有运肉类过来,途中管理不善给弄坏了,才打典礼司的肉的主意。柳祁想了想,才去找了罪妃,听着罪妃的言语,柳祁福至心灵,倒是一下想明白了,脚步又加紧起来。
    第43章
    那马娘子快要被封为贵妃了,大家都禁不住地去奉承她。她平日从不参加这些王族活动的,现在也不得不应付一下,也是为了自己儿子的脸面。那敖欢倒笑着说马娘子:“从没有你这样的,有富贵也不想要!”那马娘子却说:“我福薄,受不起。还给个天家公主我做媳妇儿,这个婆婆可真难当了。”敖欢略劝了两句,跟马娘子说了说笑,却也该离开,去与一众王公贵族练习骑射了。
    那马娘子仍在帐篷来坐着。可她是个有王府不住要住马场的女人,哪里能坐得住?不过坐了半天,她就颇想活动筋骨,出了帐篷,便叫侍女牵来她的爱马。她策马往外奔去。主区是让男士骑射的,故她只能往后山奔驰。她骑术精湛,爱马又是难得的良驹,兴致来了,撒开的跑去,侍从们也无法赶上她。只能看着她远去。她一骑绝尘的跑入后山,听得清风两耳喧嚣,正在兴头上,却忽然马蹄凌乱起来,胯下的爱驹竟有受惊之色。马娘子一边安抚爱驹,又一边环视四周,却见四下无人,林荫中有阴影暗动,森然不可测,那马娘子心里竟也有些发怵了。她的心一下一下的快速跳动了起来,却见林中跳出一道道阴影,在阳光中射出,却见竟是几匹油光水滑、健壮无比的狼,目中俱露出凶光。
    马娘子心都凉了,平日她也算是一个胆儿大的,但此刻被几匹狼围住,任是老虎也要发怵的,更何况是她一个独身女子。看着群狼步步逼近,那危机感也越发的扩大,倒是这样,让她的心思又重新清明起来。她摸上马脖子上挂着的一个羊皮袋。那个沉甸甸的羊皮袋里放着的是她平日惯用的武器。她明知双拳难敌四手,凭着她那三流的刀法也未必能够自保,可引颈就死也不是她三危儿女的风格。若她真的要命丧狼牙,也要拖一两头畜生给她陪葬!
    她一咬牙,便探手伸进了皮袋,此刻却是一惊,摸进去却没摸到平日惯用的双刀,那皮袋也比以往空了许多,她脸色陡然大变,心也凉了半截,这显然是一个陷阱!
    她原该想到,这儿可是王家狩猎之地,就算不是猎场,是后山,也不会存在这等野兽的。分明是有人要设计杀她。她怆然无限,只道自己一生也算是安分守己。被大王临幸,不是她自己要求的,生了孩子,她也没为儿子争取过什么。她如此不慕名利,却还是要死在权力的斗争之中。
    那马娘子未来得及自叹,一头狼已猛地扑将过来。却见那狼扑到半空,姿态极为矫捷,却在最高处忽然倒下,身上一插上一箭了,一阵马蹄声传来,飞箭如雨,惊散那一群狼。马娘子愣在原地,犹自心慌,抬起头来,却见几个穿典礼官服的人骑着马围了上来,又跳下马来给马娘子致礼。那马娘子看为首的人就是柳祁,不觉讶然。
    罪妃、大王子得知柳祁将马娘子救了,气得一佛升天。原来那罪妃得知马娘子要大封之后,颇为不忿,那大王子更加忧心会危及自己的地位,两个人一商量,合计借着狩猎之机谋杀马娘子。故大王子命人捕捉了几头狼,先养着。因为耗费的肉食不少,他又怕叫人知道,便不在外头去买。不想却叫柳祁留心了。柳祁见大王子居然要那么多牲畜的生肉,那罪妃又表现得好像这生肉是必要的,适才言谈中隐约表示出马娘子的册封仪式不会举办。那柳祁心中马上有不安的揣测,便去寻人了。
    帐篷内,那大王子气愤的很,简直要动手打柳祁了。柳祁又辩解道:“我确实是因为走失了一头羊,才上山去找的。怎知就撞见这一幕了?若只是我一个人撞见便罢了,偏偏我是带着一行人去的,总不能众目睽睽之下掉头就走吧?唉,若王子一早告诉我,我也不至于这样啊!”大王子气得很,骂道:“你这个王八羔子,还埋怨上本王了!”罪妃也是无力得很,但也只能稳住,只说:“好了、好了!现在说也没用了!赶紧把事情撇干净!其他的以后再说!”大王子却冷笑:“撇是撇得干净的,狼也跑了,人也活着。还能拿我们怎么着?”
    罪妃便又去马娘子那儿表示慰问。彼时敖欢也在,看见罪妃,表面上的态度也客气得很。三人虚伪地寒暄了一番后,那罪妃便告辞了。那马娘子坐在床上,又对敖欢说道:“这件事我看八成和她有干系。”敖欢笑了笑,眼神却阴冷得很。那马娘子又说:“只是柳祁不是他们的人么,怎么又来救我?还是他真是恰好路过,不得不出手?”敖欢眼中的阴冷散去,嘴角露出一抹笑:“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马娘子思忖了一下,又说:“我看柳祁肯救我,又和略儿很熟稔的样子,想必也是友不是敌吧?”敖欢却仍是那一句:“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敖欢看望过马娘子,看她委实没有大碍,便也放心不少,出了帐篷,见剑骏已走了上来,报告说罪妃那边撒手得很干净,没有留下什么把柄。那敖欢却道:“这次倒是我大意了。她在虞族那边也干过不少谋害宠妃的事,我都不曾想她敢在三危故技重施,还联合着大王子。真是可气!”想到最敬爱的母亲险些葬身荒林,敖欢也是一阵难言的悲怆与无力。他像是一个装着漆黑墨水的漂亮瓷瓶。总在外头表现出光亮鲜艳的气质,可内头都是黑森森的。这件事又使他内里阴暗的颜色更加深了。
    剑骏算是比较懂敖欢的人,知道这件事一定给敖欢带来创伤了,他又知道敖欢不接受任何的安慰,故剑骏只撇开这个话头,说:“柳祁到底是怀着什么心思?”敖欢还是那一句:“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剑骏点了点头:“他那样狡猾,谁能信得过呢?”敖欢笑了笑,说:“他还尚未说什么要投诚的话呢,咱们就考虑起他忠诚的问题来,会不会太自作多情?”剑骏无奈说道:“是,说不定他就真的是找走失的羊,恰好碰着了,背后跟着一堆人呢,总不能当没看到的。”敖欢说:“但无论如何,他还是母亲的救命恩人,大王都赏赐了,咱也该有点表示,否则就太失礼了。”
    柳祁一箭救了马娘子。而狼群是如何混进后山的,倒无从考究,罪妃推了典礼司主簿出来背锅,说他管理不善。那主簿只好领罪,柳祁便捡了个便宜。大王将主簿的位置赏给了柳祁。新官上任的柳祁只在帐中躲着懒,不想见那些祝贺的人。小破烂又跑进来,那柳祁却说:“我谁也不见了。”那小破烂却笑着说:“是欢王子。”柳祁合上手中的账本,笑笑说:“那还是要见一见的。”
    敖欢也没要等通传,径自走了进帐中,见柳祁斜躺在榻上,一手拿着一本账本,一手提着笔,姿态潇洒得很。柳祁抬眼看,见敖欢牵着一头羊进来了。柳祁失笑道:“这是什么?”敖欢道:“听说你们丢了一头羊,我就想着送你们一头。”柳祁抬了抬下巴,笑道:“已经找到了,不劳您费心。”那敖欢点头:“找到就好。可你救了我母亲有功,我总得有些赏才行。”柳祁听敖欢不说“有恩”而说“有功”,不言“谢”却言“赏”,心里说不上好受,却仍微笑说:“举手之劳,何须挂齿。下官可谢王子赏赐了。”敖欢站在那儿看着柳祁,柳祁坐在那儿看着敖欢,彼此一时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
    敖欢又打破了沉默:“所以你是怎么遇见母亲的?”柳祁说:“丢了一只羊……”那敖欢冷笑道:“你们那儿根本没丢羊!”敖欢牵着的那头羊也似附和一样气势汹汹地“咩”了一声。柳祁便等那头羊缓慢地咩完了,才慢慢开口:“我这不是搞错了嘛。”敖欢却道:“你这样精细的人,也能搞错?”柳祁便说:“可不是。我记岔了。我老惦记着有十头羊,倒忘了后来送了羊给大王子,便以为走丢了羊。”敖欢听出了玄机,挑眉说:“大王子借羊做什么?”柳祁笑笑:“那我哪里能知道?”
    敖欢正要说点什么,却又听见小破烂在外头特别大声地说了一句:“略少爷万安!”柳祁和敖欢明明清清白白地聊着,却不知怎的,莫名有一种别样的尴尬。那魏略走了进来,见敖欢也在,便笑了,说:“你也在啊?”语气似是十分愉快和欢迎。那柳祁站起身来,笑道:“他来赏我的,你呢?”魏略将敖欢视为好友,自然没什么避嫌的,亲热地拉起柳祁的手,笑道:“我来看你,还要找个由头吗?”柳祁默默一笑,并不言语。魏略将目光移到敖欢脸上,发现敖欢脸上又露出了那熟悉的吃了屎一样的表情。
    第44章
    魏略却说:“现在祁儿也算是以行动证明自己了,将功补过,你就饶了他之前的错误吧。”敖欢还没说什么,柳祁倒不悦起来:“我是犯了什么错误了,我竟然不知道。你跟我说说,我也好跟王子跪地求饶,不必你来教他饶我!”魏略和敖欢闻言俱是一怔。他们原以为柳祁救马娘子,乃是投诚之举,却不想柳祁又倔强起来,也不知他心里什么主意。
    可就是柳祁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主意。
    柳祁原就是个很会审时度势的人,可偏偏在敖欢面前就是不肯服软的。敖欢天潢贵胄,打小就硬气得很,他又认为是柳祁反复背叛在先,自然也不会跟柳祁去服软。故两人竟僵在那儿。那柳祁知道马娘子可能有危险的时候,没有多想就前去救援,竟不是先想着可以在敖欢面前获得什么筹码。
    他当时只有一个想法:如果他对马娘子见死不救,敖欢会记恨他一生。
    他害怕了。
    所以他去救了马娘子,没想过什么后果,也没想过什么回报。
    他想到的就是不能让敖欢真正恨他。
    当柳祁冷静下来后,却被自己的这个意识给吓怕了。他反而因此更不敢靠近敖欢。
    所以,柳祁往魏略身边靠得更近。魏略倒很享受柳祁的亲近,并未深究原因,只伸手揽住柳祁的腰,像是哄孩子一样地用温柔的语气说:“倒不是那些狼把你也吓着了吧?”柳祁嗤笑道:“明明是它们给我吓跑了。你倒真会说话。”魏略仍笑了。那敖欢在一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牵着的那头羊又咩了一声,吸引了那对情侣的注意。那魏略说:“你怎么牵着一头羊呢?”敖欢答道:“送给柳主簿做贺礼的。”魏略听见“柳主簿”这个称呼,不觉笑了:“呵,你现在倒是主簿大人了,我还没拜见,实在失礼!”柳祁咯咯地笑着,没有说话。
    敖欢觉得奇异了,他现在观察着,魏略对柳祁进行了好几次言语上的调侃,那柳祁都没有反击,只是笑着不说话。柳祁和敖欢相处,总要语不惊人死不休,其实敖欢亦然。二人总想着如何用言语的推拉占据高地。对着魏略,柳祁想笑就笑,不想说话就不说话,爱理会就理会,不爱搭理了就别过脸去看别处。
    敖欢略坐了一会儿,满脸都是不掩饰的不自在。到底他和魏略也是老熟人了,摆个脸也没什么的。魏略并不恼怒,只跟他说了两句客气话,敖欢也淡淡应和了一下就走了。柳祁见他们气氛尴尬,也不说话,等敖欢走了,柳祁才问魏略:“你们私下也是这样尴尬的吗?”魏略叹了口气:“当然不是,只有搭上你才尴尬的。”柳祁脸色微变,又说:“倒是我的不是了!他也真是,管天管地,还管你和谁交朋友了?”魏略笑道:“我知道他不喜欢你,也不喜欢我和你在一处。”柳祁冷笑:“我当然知道,他心里眼里都瞧不上我。”魏略却握住柳祁的手,柔声说道:“我只望你快点想明白。敖欢心胸其实也不狭窄,你又救了马娘子,你只消好好和他说明白,之前的事当然就一笔勾销了。”柳祁心中无名火起,但又无处可发,只说:“就算我有好好说话的意思,他又哪里有好好听人讲话的意思了?刚刚你也一直看到了,就算你在呢,他也是眼角都不肯认真瞅我一下的,更别说你不在的时候,他是何等气焰了。”魏略也不好深劝,便搁下了这个话头。
    那柳祁与魏略卿卿我我一番,但仍得回去干活。那柳祁回了罪妃帐篷里,见罪妃余怒未消,便忙上前逢迎。那罪妃看见柳祁就生气,可现有了魏略那一层关系,倒是打不得、骂不得了,便冷笑着说:“你自忙去吧!祭祀用的猪羊都不齐全了吧?那你可得操心操心,不然马娘子册封贵妃的时候,你凑不够祭品,定的就是你的罪了。我也没本事护着你了,倒只能指望马贵妃惦记你的救命之恩,帮你美言两句。”柳祁听她这一句又酸又辣的,少不得赔上笑脸道:“娘娘这话言重了。正如娘娘所言,这册封礼办不办得成还两说呢。”罪妃紧皱的眉头放松了些:“这是什么意思啊?”那柳祁便说:“娘娘只消给大王进言,说马娘子无端遇袭,想必是流年不利,还是测一下吉凶为上。随行的祭司都是我们的人,还不是我们说了算,只说不吉,就算不能取消,也能推迟推迟。”其实这册封的事恐怕是无法取消的,可是柳祁无法凑齐祭品,又想取信罪妃,便想出这么个法子来,拖延马娘子册封的日子。
    罪妃听了柳祁的献计,脸色稍霁,夸了他两句,便去实行了。果然马娘子的册封仪式便要推到狩猎之后。敖欢也没什么言语。倒是剑骏说这事能看出来,罪妃是个毒妇,还是个不屈不挠的毒妇,真是很难搞。那敖欢却道:“她就算再毒,也是一个无子无女的罪妇。只是她搭上了大王子,显得厉害许多了。”
    大王子冲动易怒,看起来没什么头脑,但年纪比敖欢大,经验多,又早早就参与朝政,影响力还是不容小觑的。他在罪妃的煽动和调教下,也学得了些阴毒的想法,并将其付诸实行。狩猎过后,一件大事发生,直接影响了敖欢的婚事了。那剑骏向来四平八稳的,闻言也是大惊失色,赶紧带着消息从驿站跑到了敖欢府上,满头大汗地跟敖欢报告。那敖欢和剑骏相处多年,见剑骏的表情,便知道真的是大事发生了,忙问道:“怎么了?”剑骏便道:“这可真是不妙了,剑略少爷收到了柳离送来的密信了。”敖欢便道:“什么大事发生了?”那剑骏便道:“恐怕这事儿也快要传到官家驿站了。但咱们早一步知道也好。恐怕很快官府就能知晓,那柳思受了勾`引,与一个送亲的侍卫私奔了!”敖欢一听,也是脸色大变。他也不气恼那个素未谋面的新娘逃跑,可他十分介意自己娶不着天家公主。他最近事事压对手一头,多少仗着那和亲的优势啊!
    那敖欢思前想后,却道:“这可奇了怪了,送亲仪仗也不简单,且这儿对他们来说人生地不熟的,柳思一介女流,和一个普通的侍卫,如何能够私奔?”剑骏便说:“柳离也觉得有蹊跷,所以才写了密信给剑略少爷。他最信任剑略少爷,因此说出了自己想猜测。那个侍卫是咱们三危的人,说不定是故意勾`引柳思的。”
    这倒不是柳离发散思维太严重想岔了,而是真有其事。大王子借用职权之便,安插了个年轻帅靓正口甜舌滑美男子到迎亲队伍之中。那柳思一生在那中原皇宫长大,没见过几个男的,一时就被迷惑住了。柳离对柳思的异样也是看在眼里的,且也有劝告她不要和侍卫过分亲近。柳思怀春少女,哪里肯听,嘴上只应和两句。那柳离又不敢跟别人说自己的担忧,怕影响柳思的声誉。没想到一天晚上,柳思就和那侍卫消失了。
    柳离马上写信告知魏略。公主消失固然是大事,却不知怎的,敖欢沉吟半晌,心里想的却是:“这事是先告诉剑略知道的,那柳祁也该知道了吧?”
    柳祁果然是知道了,手里还攒着那封柳离亲笔的信柳祁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之后又逐字逐句的重看了好几十遍,看得柳祁双眼昏花。那魏略知道柳祁虽然有冷酷自私的一面,也并非一个称职的父亲,只是心里到底记挂这双儿女,如今想必并不好受。那魏略又扶住柳祁的肩,说道:“你别怕。这三危才多大?那女儿又能跑多远?兵多将多的,不消几天,准找着了。天家、三危都是要面子的,不会声张的,只当没事发生就是了。”听了魏略这话,柳祁猛地吓出一身冷汗,一言不发,立即更衣,匆匆入了王宫,前往拜见罪妃。
    那罪妃原在宫里吃着特产葡萄,那大王子也在,正笑着说什么风趣的话。柳祁前来拜见,大王子素日从不给柳祁好脸的,想必是人逢喜事,脸也没那么臭了。那柳祁一张脸煞白得很,似个鬼一样,脸上却堆着欣悦的笑颜,显得颇为诡异。那罪妃见状,说道:“你怎么回事啊?”柳祁却道:“真是恭喜娘娘、恭喜王子。下官知悉了一个消息,特来报喜的。”罪妃微笑道:“什么喜事?说来听听。”那柳祁努力提高声调,使自己的语音听起来昂扬快乐:“剑略少爷那儿得了信儿,说天家公主私奔了,岂不是大喜事!”罪妃微微有些讶异,倒是大王子先跳起来,笑道:“哈哈哈!这剑略的消息居然这么灵通,还真是不能小瞧了他啊!”柳祁听了这话,一颗心就向下沉了:“哦?原来王子和娘娘一早就知道了?唉,还亏得我屁颠屁颠的进宫报喜呢。”那罪妃却微笑道:“你也很有心,很难得了。”罪妃打量了一下柳祁,见柳祁不但脸色发青,且嘴唇发白,似有病态,便问道:“你的脸色倒不太好,不是身体不舒服吧?”柳祁忙道:“只是最近有些忙,又染了风寒,不碍事的。”大王子冷笑一声:“呿,真是娇弱。”那柳祁撑起一个笑:“真是我的身体也是微不足道的。还是天家公主的下落比较要紧啊。”大王子却道:“这个倒不劳你挂心了。咱们都处理好了。”柳祁一颗心骤然冷成了冰,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朝他涌来,致使他双膝发软、牙关打颤。他以为下一刻他将倒下,眼前又隐约浮现出柳思的模样来。他又如何能知道柳思的模样呢?都说柳思是大美人了,可提起柳思,柳祁脑中浮现的还是那个娇小漂亮的娃娃。
    第45章
    待柳祁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的膝盖疼得很,原来他竟真的软倒在地了,那一张脸更是惨白至极,罪妃和大王子都站起来了,一脸探究地看着他。罪妃说道:“看来你这风寒不轻啊,还是回去将养两天吧。告两天病假,不必去内廷报了,我这边给你准了。”那柳祁颤悠悠地说:“谢娘娘恩恤……”大王子却道:“看着就晦气,怎么去猎场吹两天风躺两天帐篷就这样了,真是比公主还娇弱啊。快下去吧。”那柳祁却提着一口气,怀着零星的希望,说道:“我还有一句话,说完就退下。”罪妃便道:“你说。”那柳祁便眨着湿润的眼睛,说:“三危地方不大,边关那儿布防又多,恐怕很快就能知道天家公主的踪迹了。这事关天家皇室和三危王室的脸面,恐怕还是大事化小,咱们还须先下手为强……”那大王子笑道:“你放心!”那柳祁闻言,心脏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又软倒在地了。
    柳思在私奔的那一晚,就已经死了。既然是那侍卫带走的她,恐怕她死的时候也没什么尊严和体面。
    柳祁早该想到。柳祁想着,换着自己是罪妃,也一定会这么做。柳思不能活。但他心里又存在一点希冀,想着会不会罪妃百密一疏,那大王子又无此深谋远虑,便有柳思一线生机。可他如今这么一试探,便从大王子的反应之中明白,柳思私奔乃是他俩设计,柳思之死也已成板上钉钉的事实。
    罪妃一早听说柳祁身体不好,便不疑心,只劝他回去歇息。那柳祁却忽地抬起头来。谁也不知道柳祁在刚刚那一瞬间经历了什么,却见他又站直了身体,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一样。像是一朵弯着腰的花,那枯萎得绵软的茎秆忽然挺直,枯黄的地方变得绿郁郁。罪妃惊讶于柳祁的变化,说道:“你又好了?”那柳祁淡淡答道:“我体弱久病。也总是这样,挺一挺就过去了。”
    挺一挺就过去,这算得上是柳祁的生活哲学。
    魏略原本有些担心柳祁,可他看到的柳祁,确实平静自然的,没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以至于魏略满腹体己话竟也没个说的由头。
    柳思暴毙的消息一传入三危王城,敖欢就立即换上丧服,要为柳思服丧。并且他即日就入朝,要求三危为柳思立碑,承认柳思和亲公主、三危王妃的身份。柳思无论死活,只要是三危王妃,那就等于敖欢当上天家驸马。以敖欢的身份,是找不着比这个更好的亲家了。故敖欢穿着早就备好了的丧服,拄杖入朝,一脸悲色的恳求父王成全柳思的各种体面。看着敖欢哭得泪眼朦胧,不知道的还真的以为他多爱这位公主。大王子在一旁看着也是惊呆了,没想到敖欢脸皮这么厚、演技这么强。三危大王想着这事儿也没坏处,还能表示对天家的诚心尊重,也不顾忌自家孩子戴绿帽了,答应了这一波操作,让这儿子还没拜堂就当上了鳏夫。还是有点绿的那种。
    既然柳思是王妃了,又要将她风光大葬,这王城自然也都缟素,看着似下雪了一般,银装素裹。柳祁的府上也很用心地挂上素色的绸带,且和一般人家外头做做样子不同,柳宅连内屋的牌匾上都挂上了纯黑、纯白的绸花。不仅他的衣着,连同出入的轿子也都换上了素绸。下人们都说柳祁这礼数做得太足,显得不怕忌讳了。然而,柳祁的脸上又无甚哀色,依旧风平浪静,波澜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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