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想着今天过去找乌拉那拉氏谈谈,若是她能听进去,这每日请安依旧继续,若她依旧故我,胤禛也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任她施为。
    “这是怎么了?”胤禛将弘旻抱怀里,两岁多的小家伙正是好玩的时候,肉呼呼的带着一丝奶香味,别看小家伙的嘴皮子日渐利索,胆子也大,但是真正遇上事情,也不过是个爱哭鼻子的小娃娃。
    “我……四婶不喜欢我……哇……”吸吸鼻子,从小到大,人见人爱的弘旻一张嘴就忍不住哭了,“四伯……回家……”
    “弘旻乖,有四伯在,谁也不能不喜欢你,而且你现在走了,弘晖哥哥怎么办?恩?明天,四伯带你阿玛来看你好不好?”胤禛一见他哭,不由地慌了起来,一向以冷面示人的四贝勒爷,何曾有这般狼狈的时候。
    “真的?”弘旻小心的求证。
    “真的。”胤禛一脸认真地回道。
    被泪水洗刷过的眼眸越发地明亮,胤禛在他的眼里看到自己倒影是那样的干净,可他心里却是无比愤怒。
    平日里乌拉那拉氏和李氏等人争锋,只要不太过,他即便有所偏颇,面上还是会维持乌拉那拉氏的脸面,而现在她一个福晋,却对一个还不到三岁的孩子使心眼,一把年纪真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满嘴的规矩伦理,连收敛自己的情绪都做不到,还跟一个孩子较劲,还真是出息。
    弘旻是个听话的孩子,并没有因为胤禛说不送他回去就闹脾气,说实在的,小孩子也就是觉得委屈,现在哭了一会儿,反而没事了。
    等弘旻睡着之后,胤禛去了一趟正院,就在后院众女羡慕乌拉那拉氏得宠时,正院传来胤禛的喝斥声和东西摔碎的声音,之后不久,胤禛便从正院出来,径自去了书房。
    虽然其他人都不知道乌拉那拉氏做了什么事惹得胤禛大发雷霆,但是众人都有致一同地收敛了自己的言行,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火引到自己身上来了。
    清漪院里,胤禟从外面回来,瞧着倚在美人榻上似睡非睡的婉兮,不由地将人揽到怀里,大掌把玩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一脸的笑意。
    “弘昭和雅利奇呢?”
    婉兮懒洋洋地在他怀里蹭了蹭,“睡了?”
    “所以你在这里躲懒?”胤禟伸手捏捏她软呼呼的小手,笑道。
    “那爷想让妾身做什么?”婉兮不喜应酬,认识的人也不多,往日有往来的姐妹因着嫁人,倒是少有联系,现在真让她出门,她也不知道该去找谁,“爷公务繁忙,就算有说话不算话的时候,妾身也不能抱怨,毕竟爷是为了正事……”目光幽怨地看了胤禟一眼,婉兮拖着长音提醒他,庄子一行到现在还没兑现呢!
    胤禟被她说得一愣,待想起之前的承诺,不由地有些忍俊不禁,这女人还真是花招百出,想出门就想出门,偏偏绕个圈子让爷心疼,可他偏偏还就心疼了。
    “口是心非,待弘旻回来,爷再带你们去庄子里住两天。”这段时间忙于公务,到是真忽略她了,带她出去散散心也好。
    婉兮闻言,眼眸一亮,“真的吗?”
    “爷什么时候骗过你!”胤禟假装恼怒,伸手拍了她的****两下,以示惩戒,不过胤禟心里也再次决定以后说出口的都要做到,否则这女人一定会抓住机会揶揄他的。
    婉兮嘟着嘴,正想开口,便见林初九弯着身子踮着脚从外面走了进来。
    “什么事?”胤禟看着瘪嘴的婉兮,伸手掐了她的小脸一把,目光转向林初九时,声音微微有些发冷。
    “回主子爷的话,陶然居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兆佳姑娘不行了,此时强撑着想见主子爷和侧福晋最后一面。”林初九听出胤禟话里的冷意,缩了缩脖子,语言简洁地道。
    “见爷和我?”婉兮眉梢微挑,似不明白兆佳氏临死之前为何要见自己,说她想见胤禟最后一面,她到是理解,可要见她又是为那般?
    “是。”林初九小声应道。
    胤禟神色冷淡,站起身的瞬间,对着林初九挥了挥手,不慌不忙,等婉兮换完衣服,这才牵着她的手往陶然居走去。
    陶然居里,兆佳氏躺在她病床上,惨无人色,双眼死寂。也许是明白自己时日无多了,此时的兆佳氏一改往日的疾言厉色的模样,满脸的平静。
    事实上在确定自己被人算计的时候,兆佳氏就知道自己活不长了,熬了这么长时间,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而现在怕是要熬不下去了。
    她不知道是谁要害她,也许是董鄂氏,也许是完颜氏,也或许是高高在上的德妃娘娘,反正谁都有可能,而她却无从得知答案。
    转头看向窗外,瞧见那不时漂落的一片片树叶,兆佳氏静静地等着,等着她这辈子寄予希望的男人,等着她这辈子最大的敌人……
    有时她也不禁会想,若是当初她没有投靠德妃娘娘,也没有跟完颜氏做对,现在又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当胤禟和婉兮过来时,容色枯槁的兆佳氏已经不复清明,双眼浑浊,思绪也开始有些涣散了。
    “爷。”兆佳氏张了张嘴,干涩的喉咙让她的声音显得沙哑,甚至有些难听,但仅仅只是这一声,已用了她大半的力气,但没有一个答案,她死不瞑目,“婢妾一直不懂,婢妾同侧福晋之间到底差了什么?以至于爷连一丝怜惜都不愿意给?”话音一落,兆佳眼角的泪水顿时像小河一般,汹涌而出。
    婉兮站在胤禟身边,目光落在一脸悲戚的兆佳氏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怜悯,相反地婉兮心里充斥着一丝快意。
    上一世兆佳氏如刀俎,而她完颜氏能为鱼肉,躲不掉,逃不过,只能黯然赴死,而这一世兆佳氏虽然不是鱼肉,她完颜氏亦不是刀俎,但是她却自作自受,死在一个贪字之下。
    胤禟对上兆佳氏的目光,神色未变,不疾不慢,“在你投靠德妃算计爷的妻妾子嗣时,你就该想到自己的下场!”
    兆佳氏闻言如遭雷击,原本努力抬起的脑袋似失去了支撑一般,直直地倒了回去。
    原来……原来她也是有机会的,只是因为太过贪心而失去了可以拥有一切的机会……
    “姑娘——”秀锦见着难以闭眼的兆佳氏,一阵哀嚎。
    婉兮看着死不瞑目的兆佳氏,压抑在内心深处的仇恨在这一刻似乎轻了不少,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身死债消也说不定。
    不过兆佳氏让她来到底是想表达什么?仅仅只是送她最后一程?
    胤禟见状,直接牵着婉兮的手往回走。握着她柔若无骨的手,胤禟有些压抑的心情顿时好转不少。
    第94章 风起
    兆佳氏的死在后院根本激不起半点涟漪,甚至没有一个人会为了她的死而真心哭泣。
    出了陶然居,胤禟便直接带着婉兮回了清漪院。原本他还担心她会吓着,现在见她没受影响,也不由地放下以来,至于兆佳氏的后事,一个侍妾还轮不到他来费心。
    董鄂氏听到兆佳氏去了的消息时,只是应了一声,便直接让曲嬷嬷按着规矩办了。
    如今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女儿身上,根本无暇顾及后院的是是非非,至于兆佳氏,人都死了,她还能怎样,鞭尸么?
    自然不可能。
    既然不可能,那何必要花心思在这上面。
    当然这并不是董鄂氏一下子就变得大度起来了,而是子嗣艰难四个字压垮了她的傲气,让她觉得心虚,觉得不知所措,觉得难以理直气壮。
    董鄂氏从小到大,顺风顺水,还真没遇过什么挫折,若真要说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大概就是嫁给胤禟后,胤禟没有像她期盼的那样宠爱她,生产时又没有一举得男。除此之外,她真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而。
    现在的她却显得有些茫然,兆佳氏没等她动手就死了,德妃乌雅氏本人在宫里,娘家已经没了,她就算想动手,也不知道往那方面下手。
    表面瞧着都像是得到应有的报应,可是董鄂氏心里却无比地难受。
    她受了这么大的罪,却连发泄内心愤怒的机会都没有,这敌人就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了。
    她不甘呐!
    “嬷嬷,难道我就注定今生无子么?”
    想生儿子是董鄂氏的一个执念,若非如此,大格格被怠慢,她也不可能直到病发才知情。现在尹嬷嬷的话的确断了她的执念,但内心的不甘不可能因为这样就得到平息。
    “若福晋能接受的话,倒是可以抱一位小阿哥在身边养。”尹嬷嬷这话很实在,既然很难再有孕,又不想无子,最简单也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抱养。
    “抱一个?”董鄂氏微微有些失神地呢喃着。
    若是从前,董鄂氏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但是现在她却没有这个勇气拒绝,而且就算她这脑子偶尔会转不过弯,可不代表一直都转不过弯,坏了身子这件事击碎了她内心的骄傲,不说让她瞬间成长起来,凡事多思多虑还是可以做到的。
    尹嬷嬷见她略有心动,不由地看了站在另一边的佟姑姑一眼,见她附合地点头,再接再厉地道:“对,虽说不是福晋亲生的,可从小便养在身边,日后也会跟福晋亲。”
    “可爷独宠于完颜氏,本福晋要抱……”董鄂氏说着不由地瞪大双眼看向尹嬷嬷道:“嬷嬷不会认为郭络罗氏生得儿子能让本福晋抱养吧!”
    婉兮的孩子董鄂氏根本就没想过,先不提她侧福晋的身份,就胤禟那关她就过不去,而郭络罗氏,胤禟不喜,却有宜妃娘娘撑腰,这一点倒是显得有些棘手。
    “福晋放心,若是宜妃娘娘当真看重郭络罗氏肚子里的孩子,必然不会放弃这个这个能使庶子变嫡子的机会。”尹嬷嬷垂着眼睑,低声说道。
    嫡庶之别,自古有之,即便满人没有汉人那般重视,可因着皇上推荐汉学的关系,嫡庶、正侧之分日渐分明,端看太子以中宫嫡子的身份便能理所应当地压制大阿哥以及众多阿哥这一点上来看,嫡庶之间的地位早已明了。
    佟姑姑见董鄂氏略显踌躇的态度,不由地出声往上再加一把火,“福晋若是担心,倒是可以找个机会让主子爷将这位郭络罗姑娘发配到庄子上去,如此倒也不担心她会影响到小阿哥。”
    这话说得简单,蕴含的意思却很多,别说在庄子上,就是在后院,董鄂氏若真要慧茹的命,也不是没有办法。
    “姑姑,慎言。”经此一事后,董鄂氏到是真比从前来得沉稳多了。
    尹嬷嬷看着好似变了一个人一般的董鄂氏,心里虽然依旧会有些心疼,但更多的是庆幸。若董鄂氏一直如过去那般,事事都依着自己的性子来,尹嬷嬷相信不只是她本人的日子不好过,她们这些奴才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不过现在醒悟也不迟,只要大格格安好,再抱养一个小阿哥,不说地位稳固,但只要分寸得当,倒也怕有谁她。
    “是。”佟姑姑闻言,脸色未变,只是从善如流地行了一礼。
    “福晋,眼看着郭络罗姑娘快要生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准备准备。”尹嬷嬷觉得董鄂氏若是想要抱养郭络罗氏的儿子,那么前提就是保证她能顺利生下来。后院的女人看着安份,可谁没点小心思,当初董鄂氏生产,除了德妃,她可不信其他人没动过手脚。
    当然,成与不成又是另一回事了。
    董鄂氏犹豫了一下,道:“罢了,这种事就算爷不管,母妃也不会不管的。”
    尹嬷嬷一愣,随后也回过神来,“是老奴失策了。”
    “不,嬷嬷只是再为我打算而已。”董鄂氏这话说得还算有一份真心,可惜尹嬷嬷早已被她折腾的冷了心。
    事实上董鄂氏这一步还是走对了,相比从前,胤禟对后院的掌控力可不一般,即便他并不想管慧茹的死活,可到底还是顾及孩子,再加上宜妃的重视,一切早已安排妥当了。董鄂氏若冒然插手,怕是要自找没趣了。
    皇宫里,胤禛下朝之后,同胤禟他们打了个招呼,言明事后一起去贝勒府,这才转身去了永和宫。
    作为儿子,即便真的不孝,这表面功夫却不能舍,谁让康熙就喜欢这所谓的母慈子孝和兄友弟恭的假象呢!
    当然,胤禛是真孝顺,只是这种孝顺在持续不断的伤害下,慢慢地已经变得不再那般鲜明,甚至褪去了原有真心,变成了灰白的形式。
    德妃自打乌雅一族被处置后,真的老了很多,以往保养得宜的面容不复往日的风华,甚至开始浮现出丝丝细纹。若说之前她还能与比她小上几岁的宜妃一较长短,现在一眼望去,就能看出明显的差距。
    虽说康熙对德妃有责怪,有恼怒,甚至还带着一丝怨气,但是往日的情份还是在的,特别是德妃还有两个儿子,就是看在两个儿子的面上,康熙也不可能长时间地冷落德妃。但是不冷落是一回事,宠爱又是另一回事。
    相较过去,年渐老去的康熙本就喜欢年轻娇嫩的汉妃,对于四妃,荣妃和慧妃恩宠尽少,原本能与这些年轻妃嫔一较高下的四妃就只有德妃和宜妃,而现在德妃不说出局,却也失了先机,如此,反而显得宜妃在恩宠上一枝独秀,无比风光。
    德妃对这种变化心知肚明却怎么也不肯低头,她总觉得她这一低头就彻底输给了佟佳氏,输给了宜妃郭络罗氏,至此,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德妃,而是那个卑微低贱的包衣奴才乌雅氏。
    “儿子给母妃请安。”胤禛不知德妃内心的纠结,打算走个过场便离开。
    之前胤祥就提醒过他,德妃有意让他向康熙求情,想借他的口向康熙表态,可胤禛明白表态只是一个借口,德妃真正的目的是想借他的手将乌雅一族从辛者库里拉扯出来,至于后续如何,承担一切的都只是他。
    也许康熙都以为他忘了,可是近年来儿时的一些记忆不仅没有随着间变得模糊,相反地越发清晰了。
    当年佟母妃去逝,康熙将他送到永和宫,德妃拒绝他回永和宫的画面历历在目。当时他年纪尚小,却也开始记事了,他那般急地想要讨好德妃,也不过是因为她那句‘老四既已是皇后娘娘的儿子,臣妾如何能接手’。
    如何能接手?
    若他不是她的亲生子,为何佟母妃在世,她又要百般接近于他,若他是她的儿子,她又为何要拒绝于他?
    那个时候的他就像一个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的,虽说因此由康熙亲自教养了一段时间,但是感受更多的不是康熙的慈爱,而是康熙的区别对待和德妃的阴狠算计。
    之前不接受,之后为何会接受,无非就是碍于康熙的压力和不想让他拥有更多的资本。
    皇后的养子,皇上又亲自教养,比之一般阿哥可不是更有资本。
    “老四来了,先坐。”德妃看着面无表情的胤禛,即便先前做了不少的心理建设,这一刻见到他,她依旧难以扬起所谓慈爱的笑容,可因着想要拉近距离的关系,脸上硬是扯出一丝僵硬的笑容来,看着更显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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