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家,苏景阳赶紧打开院子门,进去前视线还朝旁瞟了瞟,发现阿易也已经到了隔壁,推门的时候还似笑非笑的朝着这边看了一眼才进去。
    切,小屁娃!装什么高深莫测!
    苏景阳走进院子,陵离正在整理编好的箩筐,听见声音回头,看见苏景阳脸上的长长的红痕后吓一跳。他忙擦了手站起来走过去,苏景阳不想让他担心,就忙解释说是被人不小心弄的。陵离听了蹙眉沉默了会儿,明显看起来不大相信,但他没有继续追问。
    晚上睡觉前,陵离帮苏景阳仔细的又上擦了一次药膏。陵离正将药瓶收好,一回头就见苏景阳撅着屁股在床上刚脱下来的外衣堆里着急忙慌的翻找什么,陵离凑过去问他怎么了,苏景阳将衣服全部抖了一番,确定是没有,才道:“我的身份牌掉了!”
    明天签协议还要这玩意的,掉了可怎么行!要补办的话,又得等几个月了。
    苏景阳穿上衣服打算出去找,陵离想陪他一起出去,可是要照看着阿轩实在没办法抽身。
    陵离给苏景阳点了盏兔子灯笼,那还是某年灯会过后,他从街上捡回来给阿轩玩的。
    陵离披着衣服将苏景阳送到院子门口,还是不太放心:“这黑灯瞎火的,你一个人出去真的行吗?还是等明天天亮我和陪你一起去找吧。”
    “应该就在附近。”苏景阳披散着头发,提着灯光暖融融的兔子灯笼,温声对陵离道:“你先进去,我去我料想的地方找,找不到就回来。”
    陵离却还是没进去,在门口目送他的离开,直到他的身影融入了黑暗里彻底看不清了,才无声轻叹口气,轻轻阖上门。
    陵离一转身就却发现有个人影在院子里,他吓一跳,脸都白了,“谁??!”
    “是我。”黑色修长的身影靠近,清朗熟悉的声音,陵离听出来是阿易,心中却还是有几分惊疑不定,不知道他是怎么突然出现在院子里的。
    阿易走到了陵离面前,明俊如画的轮廓在月色下显得有几分模糊不清,陵离发现他在转头张望,迟疑的问:“你……”
    “我刚才好像听到你们说出去,出去哪儿?苏景阳呢?”
    陵离因为他那句“听到你们说”愣了一下才道:“他身份牌掉了,出去找了。”
    “他这个时候出去了?!”阿易闻言气息蓦地一沉,仿佛很无语,微微咬牙道:“大半夜的出去找身份牌?他脑子没问题吧?他是等着急用吗?”
    “他说可能就掉在附近,所以……”
    “说他蠢,他还不服气。”阿易冷笑一声,伸手将一个长方形的铜牌递给陵离,陵离接过后怔住,光线不太好,但还是隐约看见上面刻印的“苏”字。
    这应该就是苏景阳的身份牌了,可是,可是怎么会在这人手里?
    陵离此时也无暇再思考这么多了,他将手里的东西握攥的紧紧的,准备去将苏景阳给喊回来。阿易却拦住了他:“你在家里看着阿轩,我去吧。”
    说罢也不等陵离有任何的反应,便大步带风的出了门。
    阿易施展了轻功,很快就到了苏景阳白天摔倒的那个地方,他就是那时候捡到的苏景阳的身份牌,估计是摔跤的时候掉出来的。
    当时喊住苏景阳就是想把东西给他,可是那不知好歹的混账家伙,却脚底抹油了似的,闷头跑得比谁都快!
    “这个蠢东西,跑哪儿去找了?”阿易是习武之人,夜间视力比普通人好上许多,可是他找了一圈,结果连苏景阳的人影都没瞧见,他眉头紧紧蹙着,心头渐渐的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和纠闷。
    这大晚上的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那家伙是个木头脑袋吧,都不会想到东西是被他捡到了吗?而且还固执,臭脾气,一根筋,要找也不知等天亮了,非要大半夜的跑出来!阿易越找越暴躁,越找心中的戾气就越深重。甚至还翻了好几户人家的墙,查探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
    最后他在一个巷子口发现了一个五大三粗的醉汉,而醉汉歪靠在墙边,怀里紧紧抱着一件天青色的外衫,正是苏景阳白日里穿的那件,原本整洁的衣服被揉的皱巴巴了。
    阿易看到这一幕,只觉得脑子轰的一下就炸开了,他眸光发狠,抬脚就朝着醉汉的身上踹去,声音阴沉,冰寒入骨,“——这件衣服的主人呢?!”
    醉汉被踹得痛哼一声,却醉醺醺连眼睛都睁不开。
    阿易心里烦,直接又是一脚,这次力道没有留情,醉汉直接从昏睡被踹到昏迷,嘴角还有血丝溢出来,身体也软绵绵的倒下去。
    阿易目光冷沉的扫视一周,附近还是没有苏景阳存在的痕迹,他双拳紧握,咬牙切齿,呼吸渐重。
    他只觉得心口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重重挤压着,快要承受不住爆裂开了。到底跑哪儿了??
    阿易最后是在一处小湖边找到苏景阳的,苏景阳光着上身在哗啦啦的洗衣服,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什么。朦胧的月色下,不长的黑发落在肩头,白皙瘦削的脊背似乎被镀了一层柔光。身旁还放了一个火光已经熄灭了的兔子灯笼。
    阿易嘴角紧绷,眸光沉得吓人,就这样咬牙死死盯着他的背影。真是看见他这蠢样就来气!心神不宁的找了他这么久,竟然在这里悠悠闲闲的搓衣服!!!
    苏景阳毫无所觉的还在洗被吐脏的衣服。他本来出来在白天摔跤的地方找了一圈,没找到就准备回家的,可他也是倒霉,刚好碰到一个醉汉,死命追着他调戏。那家伙长得人高马大,力气又贼鸡儿大,苏景阳被他抢了衣服,摸了把屁股不说,还被吐了一身!!!
    刚好这件底衣是陵离做的,苏景阳舍不得丢,可穿回去苏景阳又怕熏得满屋子的臭味,就寻摸了一会儿找到了这个小湖边,准备洗干净了再回去。他冻的瑟瑟发抖,一边在洗衣服,一边又觉得被那醉汉猥琐的摸了把屁股觉得很恶心,恨不得连屁股一起洗一洗。
    虽然还是因为怕冷作罢了,但还是觉很膈应的慌。妈的,苏景阳气歪了鼻子,怎么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总是遇上这样的破事儿!
    苏景阳洗好了之后,抱着湿哒哒的衣服,一手提着兔子灯笼站起身,想快点跑回家里钻到暖烘烘的被窝里。
    结果一回头,苏景阳就看到了不知道什么站在他身后黑衣少年,原本是肤白红唇的明俊面容,此时却透着股冷冰噬人的阴沉,抿着唇一语不发的盯着他,配着这半夜里湖水边寒气四溢的环境,就如同厉鬼突现,猝不及防吓得苏景阳身子猛地一哆嗦,魂都飞了,一连几个卧槽喊出口,等反应过来那人是阿易时,才瞪圆了眼睛惊呼出声:“你你你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第17章
    苏景阳是想破脑袋也不明白阿易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而且很明显,这绝对不是巧合,苏景阳对此脸上充满了浓浓的疑惑和惊讶。
    阿易却没有为他解惑,在他扯着嗓子鬼喊鬼叫的时候,就沉着脸将头偏开了,避开了视线。
    然后,然后修长的手指开始……解衣服???
    被冻得浑身发木的苏景阳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他扔过来的黑色外衫兜头罩下。
    阿易冷然的声音传到耳边:“还不快穿上,冻死了我可不帮你收尸。”
    苏景阳此时也顾不上跟他抬杠了,忙将他的衣服扯下来往自己身上裹,总算不那么冷了。苏景阳吸了吸鼻子对仅穿着单衣的阿易感激涕零,阿易却不假辞色,转身就走。
    苏景阳拎着自己的湿衣服提着兔子灯笼屁颠颠的跟在他身后,嘴里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儿呢。”
    阿易头也不回的道:“陵离担心,让我帮忙找你。”
    苏景阳终于赶上他了,走在他身边,闻言小声嘟嚷了一句:“我是说呢,你怎么可能大半夜来寻我。”
    苏景阳眼珠子乱转,各种念头已经在脑中起飞了,这家伙对阿离这么好,居然还肯因为阿离一句话出来找他,肯定是对阿离有意思!
    苏景阳倒是很乐意陵离重新找到自己的幸福,可是且不说阿易这人身份不明,就说上次试探问陵离时陵离那无比抗拒的态度,苏景阳就觉得阿易的心思可能是要落空了。
    苏景阳嘀咕的声音虽小,阿易还是听见了,他深吸一口气,侧眸直勾勾睨着苏景阳,下颌线有几分克制的紧绷。
    苏景阳也跟着停下了脚步,被他看得是莫名其妙的,“……怎么不走了?又用这种令人不爽的眼神盯着我想干吗?”
    阿易见他瞪着一双清亮澄净的大眼睛扑闪扑闪望过来,硬生生的将已经到唇边的那句“我想抽死你”给吞回去。
    阿易看见他手里的兔子灯陈旧破损,随便转了话题,道:“都坏了,还不丢?”
    苏景阳也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道:“不丢不丢,这是阿离的东西。”
    “你倒是在乎他。”
    “当然在乎,他跟阿轩是这个世界上我最亲近的人了。”苏景阳不知怎么,突然就有些怅惘起来,他目光虚空的望着某处,声音也轻了不少,“如果哪天可以离开了这里,我唯一放不下的肯定就是他们了。”
    “……离开这里?”阿易听着他那轻飘飘带着些忧伤的语气,眉头不受控制猛地跳动了一下。
    苏景阳回过神来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面不改色的糊弄了句:“对啊,我以后打算去别的地方逛一逛,看一看。”
    夜风沁凉,苏景阳被风吹得又抖了抖身体,他双臂抱紧了自己,瑟瑟的吐了口气,说话都有鼻音了,“我们快回去吧,阿离恐怕都担心了。”
    阿易又瞥了他一眼,终于迈动了步子,“知道他担心你还大晚上的出来?你就不能稍微动动脑子吗?”
    “我动脑子了啊。”苏景阳据理力争:“我在我摔跤的地方找的,我觉得应该就是那时掉的,可是奇怪了竟然没找到,难不成是被人捡走了?不会被人拿去做坏事吧?不管了不管了,我明天天亮再过来找,找不到我就去挂失补办。”
    “……”阿易闭上眼抬手捂了捂自己的额头,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叹都叹不出来,简直对他无话可说。
    苏景阳跟阿易一起回家的路上,发现刚才调戏他的那个醉汉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光线不太好,苏景阳也没能发现醉汉的异常,上前就照着他踹了一脚,低声骂了一句,然后又凑过去想从醉汉的怀里把自己的衣服给拿回来。
    他刚要伸手,就被阿易一把扯住。
    阿易皱眉道:“衣服都皱成这样,要它干什么?”
    苏景阳以为他误会自己在随便捡别人的衣服,回头跟他解释了句:“这是我的衣服。”
    “我当然知道是你的衣服,你今天穿的什么衣服我难道会不清楚?”阿易拽着他走,道:“别要了,上面都是别人的味道。”
    “味道可以洗嘛。这是我们老板给的衣服,质量很好的,丢了太可惜。”苏景阳挣脱他还是将自己的衣服给拿回来了,一回头,发现阿易已经丢下他走了,走的很快,仿佛连背影都充斥着一股浓浓的不耐和烦躁。
    这个人肯定是有洁癖吧,不喜欢衣服上沾染别人的气味。
    苏景阳低头看了看裹在自己身上的黑色外衫,心想这件衣服他或许也不会再要了。
    苏景阳闷头跟上去,之后一路无话。到了家,苏景阳见阿易推门进去,就说了句明天把衣服洗了还给他。
    不管他衣服还要不要,还是一定要还的。
    苏景阳刚落音,回应他的是砰的关门声。苏景阳也不多在那儿纠结了,吸着冷气,也赶紧回自己家了。
    他进去的时候,陵离还没睡,披着衣服坐在厅内兀自望着摇曳的烛火出神,身影孤寂而清冷。苏景阳跑进去喊了一声,他这才惊的起身迎过来,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
    “你这是……”陵离见他一身狼狈,手里提着灯笼,手里抱着湿哒哒还在滴水的衣服,而他身上裹着的黑衣明显是……阿易的。
    陵离浅褐色的眼眸微微闪动一下。苏景阳脸色发白,瑟瑟发抖,陵离忙让他去被子里躺着,然后去给他打热水来让他洗澡。
    苏景阳洗完了换了身衣服,终于感觉自己是缓过来了。他红着鼻头去院子里洗阿易的那件外衫,边洗边打喷嚏。
    苏景阳见陵离还在厨房里忙活,扬声问了句在干什么,陵离说在给他煮姜汤。
    苏景阳将洗好的衣服拧干晾在院子里,陵离煮好了姜汤端过来给他,苏景阳笑嘿嘿的对陵离说了句:“阿离真好。”然后接过去边吹边喝。
    陵离掏出一样东西递给苏景阳,苏景阳接过一看,嘴里的姜汤差点喷出来。居然是他找了一晚上的身份牌!
    他十分惊讶的问陵离是在哪儿找到的,陵离如实告诉他是阿易给的。
    苏景阳端着姜汤碗,大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站着,瞬间仿佛石化了一般。
    陵离:“景阳?”
    苏景阳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此时此刻终于是反应过来了。身份牌肯定是在他摔跤后被阿易捡到的,阿易在身后叫住他也是因为这个。而他呢傻兮兮的闷头就跑,怪不得阿易刚才一直说让他动脑子想一想……
    苏景阳真是败给自己了。可奇怪的是他的思维真的仿佛是凝结了一般,完完全全就没朝这个方向想过。
    苏景阳只能理解为,自己对阿易太没有信心了,听到他在身后喊等等,还以为他又要出言戏弄自己。
    “难怪他肯帮你出去找我,原来是知道我会无功而返,还算他有点良心。”
    陵离表情愣了愣,苏景阳见他神色不对,问:“怎么了阿离?难道……不是你让他出去的吗?”
    “是、是我。”陵离双手交握,攥得紧紧的,下意识里抬起眸子朝着院墙那边看了眼,对苏景阳轻声说:“是我不放心你,所以请他帮忙去看看的。姜汤还喝吗?我再去帮你盛一碗。”
    苏景阳摇头,想了想才道:“阿离,姜汤还有多的是吗?”
    陵离点点头,苏景阳便道:“我给隔壁的盛一碗过去,他刚才把自己的衣服脱给我了,他要是冻病了我良心不安。”
    陵离望着他,嘴唇翕动一下,哦了一声,温声道:“好,我去盛,然后送过去。你就先歇着去吧。”
    陵离去厨房里,苏景阳却没回房间,好像听到了隔壁的人在咳嗽,苏景阳于心不安,刚好梯子竖在墙边,苏景阳就爬上去,从墙头探出脑袋瞧了瞧。
    阿易院子里灯火明亮,苏景阳一眼就能看清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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