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笑了:“娘,咱们这次真是太及时了!”
    王氏也笑了:“若是再晚一些,辛苦了好几个月才收获的玉米棒子可就要被雨淋了,到时候雨要是下了好几日,这些玉米棒子可就要发霉了!”
    她爱惜地蹲下去,挑选了一根完美的玉米棒子拿在手里:“这几日咱们寻时间,把棒子上的玉米都搓下来,我拿去磨坊磨了,咱们就可以吃新鲜的玉米糁粥了!”
    玉芝“嗯”了一声,也蹲了下去,看着王氏低声道:“娘,咱们过段时间往甘州做生意去吧,这尉氏县距离西夏太近,不太安全;许大人又要调走了,我怕地痞流氓又要上门纠缠,还有先前咱们得罪了那些天神教徒,万一他们再来……”
    王氏原先还有些恋恋不舍,可是越往后听脸越白,最后脸色变得苍白。
    她抬头看向玉芝。
    外面下着雨,屋子里光线有些暗,可是在如此黯淡的光线下,玉芝依旧肌肤如玉双目似星,整个人如明月一般照料了这黯淡的屋子。
    这样美丽的女儿,即使什么都不做,也会引来别人的纠缠。
    先前有许守备罩着,如今许守备要离开了,待别人察觉到她家没了靠山,怕是要欺上门来了!
    看着这样的玉芝,王氏声音很轻,但是很坚定:“玉芝,娘都听你的!”
    她很快皱起了眉头:“不过你爹他……”
    玉芝大眼睛眯着,笑盈盈看着王氏:“娘,我爹那边我有办法,你等着吧!”
    她简直随时都能想出一百个法子,让她这个爹答应跟着去甘州。
    想到玉芝的机智伶俐,王氏也笑了起来。
    很多事情在她看来是很难办的,可是玉芝总是能轻轻松松妥妥当当办好。
    玉芝仿佛永远不怕事,也不怕麻烦。
    看着黯淡光线中玉芝灿烂的笑脸,王氏笑容加深,心道:感谢老天,让我的玉芝这么好……
    玉芝乐悠悠计划道:“娘,这些玉米咱们留一点点自己吃,其余都卖了吧!”
    王氏心里虽然有些舍不得,却依旧答应了。
    玉芝想了想,又道:“娘,你瞒着我爹,私下问一问我舅舅舅母和二叔二婶,问他们愿不愿意买咱家的卤水,一砂锅卤水卖六两银子,我负责一年加一次香料,一次只要六两银子,能保证这锅卤水还能再用一年!”
    王氏闻言,眼睛一亮:“我这几日就找机会问!”
    一个大砂锅六两银子,家里如今总共有十五个大砂锅,可是能卖不少银子了!
    玉芝眼睛看着外面白花花的倾盆大雨,笑吟吟道:“娘,您到时候就说实话,他们不愿意买的话,也没关系,我应该很容易就能卖出去!”
    不知道多少人来打听她的卤水的配方,都被她拒绝了。
    不管是西河镇还是这尉氏县城,都有人试着做卤肉,却都因为色香味和她做的卤肉差得远,生意和她这边没法比。
    若是确定舅舅家和二叔家都不买她的卤水的话,那她就要放出风去,应该很快就能卖出去。
    晚上的时候,玉芝说到做到,就是不让陈娇娘吃饭了。
    陈娇娘气得要死,站在那里一跺脚,水汪汪的杏眼却看着陈耀祖:“大哥!你看,你家玉芝欺负我!”
    陈耀祖快被这个妹子逼疯了,一声不吭,自顾自吃着饭。
    玉芝、王氏和阿宝也都不看她,一家人自顾自夹菜吃粥,没人理她。
    今日虽然下着雨,可是卤肉和桶子鸡卖得很快,卤肉馆下午就打烊了,一家人得以聚在一起安安生生吃一顿晚饭,谁也不愿意因为陈娇娘败坏了心情。
    陈娇娘见没有人帮她,也不吭声了,在旁边站了一会儿,趁人不注意,忽然伸手抢了个馒头就跑了。
    玉芝:“……”
    陈娇娘恨恨吃完了抢来的那个馒头,又喝了一壶茶,有些坐不住,起身到门口看了看,见雨已经停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回到屋子里,重新用桃红香膏晕染了嘴唇,对镜照了半日,又换了好几遍衣服,这才作罢。
    待到了约定的时间,陈娇娘便趁玉芝她们都在忙,悄悄溜了出去。
    雨刚停,天又黑了,桐叶街又有些偏僻,此时街道上空荡荡的,并无行人。
    陈娇娘刚探头看了一下,就有一个披着油布蓑衣的人走了过来,轻轻叫了声“娇娘”。
    听出是武福全的声音,娇娘忙迎了上去,低声问道:“信送到许大人手里了么?”
    武福全笑嘻嘻道:“不是有你给的那五钱银子么?小厮接了银子,就带我去见许大人了,许大人亲口答应今夜子时来与你相会!”
    娇娘一听,欢喜得浑身都酥软了:“真的么?”
    她上次不过见了许大人和周大人凑了上去,就被许大人和那位周大人关了好几日,因此这次不敢再像上次那样勾搭,特地写了一封情书托武福全送给许大人,没想到许大人居然应了!
    武福全的眼睛藏在湿淋淋的兜帽里,看不清楚,他似乎在笑:“自然是真的!”
    娇娘骨头作痒,浑身荡漾:“那就子时吧,子时的时候我在后院西北角搭一个梯子,让许大人过来就是,我在正房等着他!”
    她忍不住又埋怨了一句:“陈玉芝把我当贼一样提防,一到晚上,前面门面锁了好几道,后面灶屋也锁上,夜里我连出去都不方便!”
    武福全又安抚了一句,便转身要离开了。
    陈娇娘正要进去,忽然看到西边有个黑影,像是有人在等着,忙拉住武福全:“西边那人是谁?似乎在等你!”
    武福全随意道:“是我的伴当李福安!”
    他如今跟着姐夫的恩主孙大官人做小厮,这李福安也是孙大官人的小厮,两人臭味相投,是做坏事的好伴当,常常焦不离孟。
    陈娇娘不疑有他,和武福全分了手,悄悄又溜了回去。
    经过院子的时候,她恰好看到灯火通明的西厢房明间内,王氏正夹了一个鸡翅膀给玉芝,玉芝笑眯眯接了过去,阿宝挨着玉芝坐着,好看的小脸上满是笑意。
    陈娇娘心中恨极,恨恨道:王氏,陈玉芝,阿宝,等老娘成了许大人的心上人,看老娘怎么治你们吧!
    晚上该歇息了。
    阿宝打着灯笼,跟着玉芝一起先把灶屋的门锁上,又把前面卤肉馆的两道门都锁上了。
    锁好门之后,玉芝和阿宝穿着木屐,打着灯笼,把家里前前后后都检查了一遍。
    转到后院的时候,玉芝和阿宝站在后院门口,看着地里黑魆魆的玉米杆子,都有些沉默。
    阿宝早知道全家要搬到甘州去了,便道:“姐姐,这些玉米杆怎么办?”
    玉芝轻轻道:“我也不知道啊……”
    又道:“这宅子是许大人的,他离开前怕是要卖掉这宅子了,咱们搬走之前,把后院这些玉米杆红薯秧子都清了吧!”
    阿宝“嗯”了一声,想到在这里居住了几个月,心里着实有些不舍。
    他出来流浪两年多了,一直四处乱逛,没想到居然会对一些人、一个宅子产生感情……
    第66章
    玉芝站了一会儿,忽然发现四周静悄悄黑魆魆的,偶尔有水滴落下,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真是静极了,而她和阿宝拿着灯笼站在那里,灯笼只照亮了周身极小的一片地方,灯笼照不到的地方,都沉浸在黑暗之中——这似乎挺吓人的!
    她不禁笑了起来,道:“阿宝,这会儿若是有人看见咱俩,一定以为咱俩是鬼!”
    阿宝想了想,觉得真像,也笑了起来:“姐姐,咱们回去吧!”
    王氏正在灯下做针线,见玉芝回来,抬了抬下巴,示意玉芝去看小炕桌上:“给你炖的莲藕红枣汤,已经不太热了,快喝了吧!”
    玉芝在王氏对面坐了下来,看着眼前这碗热气腾腾的莲藕红枣汤,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娘,这碗也太大了!”
    王氏正在给玉芝缝制一条海棠红缎裙,闻言便道:“让你喝你就喝,听话啊!”
    玉芝拿了白瓷调羹,舀了一调羹汤慢慢喝了,发现放了红糖,甜丝丝的,还挺好喝,便放心地喝了起来。
    王氏见状,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慈爱地看着玉芝喝汤,过了一会儿才道:“你都满十四岁好几个月了,这月信还没来,娘想着给你弄点红枣茶喝喝,看有没有用!”
    玉芝:“……娘,十五岁才来月信的人,也不是没有!”
    王氏乐悠悠道:“反正挺好喝的,对吧,那你就喝吧!”
    玉芝不再反驳,慢慢喝着汤,最后居然把一大碗汤喝完了。
    洗漱罢,母女两个睡下了。
    玉芝实在是太累了,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她就进入了梦乡。
    夜深了,陈娇娘卧室里的灯依旧亮着。
    她也不怕麻烦,先搽了粉,又去画眉毛。
    陈娇娘对着靶镜,把眉毛画了擦,擦了画,画了四五通,最后才算作罢,又去用大红香膏涂抹嘴唇。
    刚开始涂的是樱桃小口,她自己觉得不自然,又擦掉重新涂。
    忙完这些,陈娇娘又蘸着桂花油重新梳了头,把发髻梳得虚笼笼的,插戴上了先前从武氏那里抢来的紫丁香钗子,又戴上了紫丁香耳坠子。
    最后是换衣服。
    如今已经是八月底了,又下了雨,又湿又冷,可是为了显示出自己那雪白丰满的胸部,娇娘用大红抹胸挤出了峰峦,然后系了条桃红裙子,最后才穿上了那件白绸对襟褙子。
    待她梳妆打扮完毕,发现已经很晚了,她怕被陈耀祖他们看出端倪来,忙熄了灯,然后悄悄出了门。
    后院黑魆魆的,草地也湿漉漉的,娇娘绣鞋湿透了,裙裾也被草上的雨水给打湿了,可是她这会儿情热如火,哪里还顾得?
    到了后院放杂物的草棚里,娇娘也不娇弱了,直接摸到靠在一边的梯子,竭力抬起一端,拉着往后院的西北角去了。
    把木梯竖起来靠在墙上之后,娇娘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汗——刚才只顾着拖动木梯,居然没发现!
    她嗅了嗅自己的咯吱窝,自我感觉依旧香喷喷的,便蹑手蹑脚回房去了。
    回到自己房里,娇娘脱掉沾满了泥泞的绣鞋和裙子,扔在了一边,然后又摸黑另寻了条裙子换上。
    她不敢点灯,生怕被机灵鬼玉芝发现。
    在黑暗中忙完这些后,娇娘虚掩着房门,专等许大人越墙而来偷香窃玉。
    想到即将到来的荣华富贵,娇娘的心有些慌慌的,骨头缝里作痒,恨不能化为一滩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娇娘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是从后院来的。
    她心中一喜,忙冲过去开门,谁知外面那人比她还急,一下子推开了虚掩的门,走了进来。
    娇娘看到一个黑黑的影子进来了,心脏怦怦直跳,忙道:“我在这里!我——”
    一双坚实有力的臂膀抱住了她,热乎乎的嘴唇堵住了她的嘴,用力吻了起来。
    娇娘身子一下子软瘫如水,只来得及叫了声“许大人”,嘴唇便又被堵住了,只得任其所为了……
    一个高些的黑影从走廊角落里走了出来,趴在正房卧室窗前窃听着。
    卧室里床有规律地晃动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间或夹杂着女子的哼唧声,热闹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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