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天晚上,老林抛洒粉剂的时候,却不知为何,原该迎风抛出的□□粉却逆风兜洒了他满满一身,火焰顺着药粉的方向将他霎时燃成了一个火人,在喧嚣的社火戏中无声挣扎,直到最终蜷缩在地,焦炭一般。
    所有人都说是意外,久而久之,便是心中再大的怀疑,也都慢慢动摇。
    何况她本也相信是天谴反噬,便只能将所有苦痛咽下,像背负着山一般重的躯壳前行。
    人的记忆总喜欢将苦痛屏蔽,林愫此时回忆当夜情形,却越想越记得不是很分明。她伸手抚住额角,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转身问詹台:“金木水火土,这五种不同的死法,有什么特殊的讲究吗?”
    詹台却有些犹豫,停顿片刻这才开口,说:“你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西南有人,收冰花如意饲喂鳌蟒。”
    宋书明和林愫双双对视一眼,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此次之事,竟然又与鳌蟒有关!
    詹台继续说:“鳌蟒此物,能延年益寿养伤治病,这些好处,同道之人,人尽皆知。”
    “可另外一件好处,却与我阴山十方的阴山血玉有些关联。”
    “阴山血玉,放入死人口中,死尸千年不朽,诅咒血脉断绝。”
    “而鳌蟒,若是被放入死人口中,也可与阴山血玉一样,保死尸面容栩栩如生,尸身千年不朽。”
    宋书明了然点头,说:“这我知道,与渡鸦精打过几次交道,曾听林愫提起过鳌蟒的这般功效。”
    詹台十分诧异,目光转向林愫说:“渡鸦精?”
    “这么说,你们也知道元皿?”
    鳌蟒储尸,元皿筑魂。元皿,就是一只储魂的容器,像碗一样。
    林愫冷哼一声:“何止是知道,前一阵子京城四条无辜人命,就是因为渡鸦精要炼化灵兽花面灵狸为元皿。”
    “为了炼化灵兽,渡鸦精原本打算在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炮制男女老少幼,连续五只怨灵。害第四条人命的时候,被我们撞破了老巢,好一番恶斗,还差一点葬命在渡鸦精的老巢里。”提起当日情形,宋书明仍有些愤愤。
    詹台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长叹一口气,说:“这就对了。”
    “你们救下了花面灵狸,毁掉了渡鸦精炼制一半的元皿,无论那渡鸦精背后是谁,想必咽不下这口气,必是要报复你们的。”
    “若以灵兽为元皿,取五只怨灵,便可净化灵兽阳气,将魂魄留存在阴气极盛的元皿之中,避过牛头马面黑白无常来勾魂。”
    “可是,若是邪教作法,以活人炼制元皿,便是要将那活人身上的阳气生生剥离,用金木水火土五只生魂活祭,铸入极阴之身,炼去周身阳气。”
    詹台看着林愫,说:“林愫姐,你明白了吗?”
    “这是在用你身边的活人生祭取魂,为的就是,把你炼化成一枚元皿啊!”
    当日花面灵狸被炼制成元皿,渡鸦精先将灵狸折磨至盲,再在城中四处选定受害人,让花面灵狸误会自己被这四人所害,因此出手伤人。
    而被害的四人,好心不得好报,临死之前怨灵缠身,被渡鸦精收入囊中,用以炼化元皿。
    原本计划中,最后一个受害者,不是旁人,正是花面灵狸的孩子,幼狸。幼狸在花面灵狸面前惨遭折磨而死,渡鸦精就在花面灵狸恨意滔天的时候取它性命,将最后一只怨灵集齐,合在一起,炼化花面灵狸为一只元皿。
    而此次阿卡和敬阿姨被害的“金木水火土”五种不同的死法,正是特意针对林愫布下的一个死局。
    阿卡死于金,敬阿姨死于水,詹台死于木,老林死于火,而最后被害的宋书明,就会死于土。
    “如果我没猜错,布局之人用心狠辣,最后杀书明哥的时候,会像对付花面灵狸一样,在林愫姐的面前,将书明哥折磨致死。”詹台说。
    “五种死法,集五枚生魂。在你怒恨交加理智全失的时候,将你炼制成一枚储魂的元皿。”
    “林愫姐,你有没有试过对阿卡和敬阿姨问米?”詹台问。
    宋书明说:“不仅仅试过问米,还曾经试过用引魂铃,都一无所获。”
    詹台了然说:“对,就是因为阿卡和敬阿姨被害的同时,生魂已从体内抽走,储存在瓦罐所制的小元皿当中。生魂不在,那问米和招灵,自然毫无用处。”
    林愫所知所学虽广泛,但是老林自幼教导都是正统正道,她对元皿鳌蟒之流自来只知皮毛,不比詹台是阴山十方传人,对这类阴毒邪祟了解甚浓。
    按照詹台所说,阿卡和敬阿姨的被害,和詹台这次的险些被害,都是因为他们是她身边的人,生魂活祭的时候能令她丧失理智。
    说,倒是能说得通。可是老林遭烈火焚身而亡,是在六年前,难道渡鸦精六年前就盯上了她,特意设下这样一个局吗?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当初不直接来找她,反而要先用花面灵狸炼制元皿呢?
    这样,不是打草惊蛇了吗?
    每一种推论,都像是有几分道理。可是每一种推论,又都有它说不通的地方。
    事情的真相越发扑朔迷离,三人面面相对,沉默良久,都不知说些什么。
    还是宋书明最先打破沉默,说:“老林的事情姑且放在一旁。无论老林身亡的真相如何,阿卡死于金、敬阿姨死于水、詹台险些被草绳勒死,这些,倒都与詹台所说的金木水火土五种死法,对的上。”
    “我这些天来,一直在思索一件事情。”
    “敬阿姨的手机通讯记录被恢复后,老李告诉我,她在去世之前的一段时间,和阿卡的联系非常紧密。”宋书明说。
    “我一直在想,阿卡和敬阿姨,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阿卡和敬阿姨走到一起?”
    “有一件小细节,刚才听到詹台说出鳌蟒和元皿,我才慢慢回忆起来。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宋书明冲林愫努努嘴,说。
    “我们第一次端掉渡鸦精城南自来水厂边上的老巢的时候,曾经捉住一只活口询问,它提到过一句,每隔几个月,就会有一位住在城西的,姓沈的妇人,上门送水牛泪。”
    “这位姓沈的妇人,应该就是渡鸦精背后的人派来的。”
    “渡鸦精捉花面灵狸害人,是为炼制元皿。元皿的作用是储魂,可是离开了尸体,魂魄明明一点用的没有。”
    “元皿和鳌蟒,一个为了储魂,一个为了存尸,若是离了鳌蟒,元皿压根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就好像茶杯和茶壶,炒锅和锅盖一样,是相辅相成的一对法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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