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郎中说完,放下车帘往后靠去。
    然而,他的迟钝仅仅只是片刻。
    县城里的官街他还是有些印象的,当他再次撩开帘子,发现走的这一段路早已宵禁,是出了名的县衙大街。
    一把抓着陈青云的衣襟,马郎中面色微变道:“小子,你到底想带我去哪里?”
    “县城能住在官街的,请的大夫都是鼎鼎有名的,怎么会找我一个野郎中?”
    陈青云抓着马郎中的手,一点一点地掰开他的手掌,灰黑色的掌心和手指粗糙极了,隐隐还能摸到一些细口子。
    低垂的眼眸闪过一丝冷厉,陈青云平静道:“使你这双手变色的药粉还记得吗?”
    “你卖给了谁?”
    马郎中惊惧的眼眸闪过一丝哑然,连忙把手缩回去。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陈青云,受到震动的内心惶惶不安。
    “芥根”那味药知道的人太少了,而且用银针根本试不出来,所以别人误食以后,多半查不出病因。
    马郎中的身躯微微颤抖着,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只见他黑暗的瞳孔收缩着,透出一股阴冷的寒意。
    “你是谁?”
    “我的手常年都是这个样子的,你不用吓唬我!”
    陈青云闻言,讥笑道:“是吗?”
    “你要知道,现在你想串供已经来不及了!”
    “而且”
    “而且什么?”马郎中急切道,慌张的语气泄露了他心里的恐惧。
    显然,他明白芥根的药性到底有多大?
    “而且跟你买的那个男人,叫黄根的那个,额头上有块疤的。他已经招了,就是从你这里买的!”陈青云试探道,目光凌厉。
    马郎中的瞳孔剧缩几下,他的身体忽然僵住,手脚也冰冷无比。
    跟他买药的那个人他根本不认识,不过那额头上确实有一块疤痕。
    眼前的人找到他家,将他哄骗出来,而且又知道买药人的模样?
    马郎中猜测肯定是出事了,他忽然想起多年前因为用错药害死七岁孩童的野郎中,当时就是判的斩立决。
    而“芥根”也是那个时候被列为禁药,城里的药堂里,就从不敢卖。二更啊,三爷说话算话!另外说一声,三爷今天发了一篇番外,也许明天才会出来,在正文的下面,关联作品那里!想看的亲们可以去看看!
    第39章 亲密接触
    心里一慌,马郎中便不顾一切地想要逃跑。
    他往后退去,然后跌进了牛车里。
    陈青云眯了眯眼,正想撩开帘子,只见马郎中忽然冲了出来,快速地朝着他的脸上撒了白色粉末。
    眼睛瞬间刺痛,迎面袭来一阵疾风,陈青云感觉有一双大手用力地将他推下牛车。
    仰头栽下去的瞬间,余江快速地拉了一把陈青云。
    结果马郎中见状,当即用力地踢了余江一脚。
    “嘭”的一声,余江跟陈青云坠落在地,与此同时,马郎中驾着牛车快速地朝前跑。
    一股石灰粉的味道萦绕在鼻尖,陈青云不敢揉眼睛,眼前黑漆漆的一片,他什么都看不见。
    着急的内心如同火辣辣的眼珠一样,陈青云慌忙地伸长双手摸索着,大喊道:“来人啊!”
    “贼人驾着牛车跑了!”
    陈青云往前急行两步,眼珠子的疼痛让他的步伐有些慌乱。
    余江明显是故意让马郎中跑的,陈青云没有立场责怪。
    因为这本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陈青云只是怕马郎中跑了以后,打草惊蛇。
    远处密集的脚步声急行起来,带着佩刀的声响,余江远远瞟了一眼后,拉住了慌乱往前的陈青云。
    “有人去追了!”
    “好像有两个人过来了!”
    余江出声道,他准备等那些人抓到马郎中以后,把他的牛车要过来。
    马郎中出事,他得去村里通知一声。
    这件事听起来牵扯挺大,他得回去问问族老和里正的想法。
    “陈公子!”
    “眼睛怎么了?”
    齐盛带着车夫赶来,两个人担忧后怕的目光跟夜色一样沉寂。
    “是石灰粉,要用菜油清洗!”陈青云用袖子捂住眼睛,剧烈的疼痛来袭,他害怕会因为流泪而引发更大的伤害。
    齐盛和车夫连忙扶着陈青云往县衙里走,陈青云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跟着,当即对着齐盛道:“这位车夫送我回来的,那牛车是他的,抓到那个马郎中以后,劳烦给他结二十文的车钱。”
    齐盛闻言,感激地对着余江道:“请跟我来!”
    余江也想打听马郎中到底犯了什么事,当即跟随陈青云他们三人的步伐去了县衙。
    县衙内,一更天睡下的知县听说陈青云伤了眼睛,连忙翻身爬了起来。
    要知道陈青云是齐瀚的爱徒,多年来一直带在身边教诲。
    若是在清水县出了什么事情,那他可真没法对齐瀚交代?
    知县有些懊恼自己竟然没有多派几名衙役,好在陈青云用菜油洗过眼睛以后,虽然还是睁不开,但请了县衙里的大夫来看,说是用药水每日清洗,半月即可痊愈。
    可就算如此,知县还是亲自修书一封,向齐瀚表达歉意。
    这一夜,陈青云和齐盛都没有停留。
    处理好伤口,陈青云和齐盛连夜让车夫驾车回定南府城,而被抓住的马郎中则会在第二天被押送至定南府指认黄根。
    只要证明黄根买过药,齐东来的手上也沾染了,那么接下来证据确凿,就不怕齐东来有恃无恐,肆意陷害!
    一路上,陈青云哪怕眼睛再痛,疲惫的神色再困,他都没有睡觉。
    他想第一个告诉嫂嫂,危机解除了。
    就算他的肩膀再稚嫩,但终有一天,也会变得坚硬宽阔,足够为嫂嫂撑起一片安定祥和的天地!
    五更天的时候,亚麻色的天昏昏暗暗的。
    清晨的气息跟寒冬一样,刺骨冷冽。
    习惯早起的李心慧穿好衣服以后,准备去小厨房打书洗脸。
    厢房外面的路径宽敞静逸,两颗槐树被风吹的莎莎作响。
    一股冷气袭来,李心慧不由自主地裹了裹新做好的夹袄。
    结果,当前脚刚出拱门外,只见一股黑影慌张地蹿了出来!
    “谁?”
    李心慧呵斥一声,连忙往后退去。
    陈青云的眼睛看不清楚,隐约只见自己差点撞上一道影子。
    听着声音,是嫂嫂的。
    惭愧窘迫的陈青云往后退了两步,低着头不好意思道:“嫂嫂,是我!”
    “我回来了!”
    “青云?”李心慧往前走了两步,结果陈青云连忙往后退去,恍惚的视线总感觉有人要撞上他。
    脚步踉跄的陈青云很快引起了李心慧的注意,只见她略低着头,伸长着五指在陈青云的眼前晃了晃。
    又见黑影窜动的陈青云连忙往后退去,拱门外的一排花圃都被踩烂了,李心慧看着陈青云不对劲的样子,当即一把拽过他的手腕。
    “你的眼睛受伤了?”
    陈青云感觉嫂嫂的手劲好大,他挣扎了一下,发现根本抽不出来。
    别过脸去,在暗沉的光线里红了脸的陈青云低声道:“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我来是想告诉你,我找到那个野郎中了!”
    “他的双手果然是灰黑色的,明天清水县的衙役会把他押到府衙,到时候有他指认黄根,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李心慧仰着头,暗沉沉的天色寒风肆意。
    可眼前的少年穿着单薄的儒衫,风尘仆仆地赶过来,哪怕是受了伤都想让她第一时间知道,她的危机解除了!
    像是随风摇摆的槐树枝,心里轻颤的感觉如浪潮一般起起伏伏。
    李心慧温柔的手指覆上陈青云肿起来的眼眸,低声道:“你一定很辛苦!”
    山高路远,人生地不熟的,想找一个野郎中谈何容易?
    他一定受到了袭击,不然怎么会眼睛受伤?
    有一个人,为她,不顾艰险,勇往直前!
    像是在孤寂的夜晚,突然来一位念叨已久的亲人一样。
    那柔软的内心,如同氤氲的温泉池子,升起了袅袅绕绕的雾气。
    李心慧紧紧地抓住陈青云的手腕不放,深色的眼眸堆满了心疼。
    “你先去我房间歇着,我去给你做些早膳!”
    陈青云想说不,天还未亮,他冒失过来已经很不妥了。
    再进嫂嫂的房间,别人知道了少不得又是闲言碎语。
    他站在原地不动,李心慧拉不动他,转头放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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