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兄弟俩哥哥随了爹,弟弟随了娘。“那是谁最先说的?”
    赵大牛还没来得及回答,赵耀祖急急忙忙走了过来,“大牛,你在县老爷跟前哭啥子?”
    “我没哭!”赵大牛咬紧牙关说,一脸倔强。赵耀祖照着他的头狠狠打了两下,“不准你胡闹!乖乖去你娘身边呆着!”
    赵大牛狠狠地转过视线跑开了。
    叶思睿在心里暗叹一声,又走了一圈,上了柱香,径直向赵耀祖告辞。
    叶思睿回了家,先换了身衣裳,便到书房去看叶旷。周徽正在带他一句句念书,叶思睿也不打断,静静地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子。叶旷念得摇头晃脑,不经意便瞥见了他,他微笑更深。叶旷一走神周徽便注意到了,跟着看了过来,继而收回视线继续念书。叶旷小心翼翼地瞄瞄周徽,见他没反应,只好乖乖听课。
    一段念完,周徽见一炷香燃尽了,方走过来行礼:“见过大人。”
    叶思睿这才挑帘子进到屋里,和颜悦色地说:“奉之,辛苦你了。你先下去歇会,留我跟旷儿说会话。”
    周徽欲言又止。
    “怎么?”叶思睿把迫不及待地叶旷抱到怀里,回头见他还没走,略有惊异。
    “学生决定了,下月便要入京赶考了,不知旷少爷的西席,大人可有人选了?”周徽微微垂首正色问道。
    叶思睿哑然,继而一笑,“你下定决心是好事,自然不能再耽误了。旷儿学业又不十分紧急,左右我费心留意一番便是。倒是要祝你早日金榜题名了。”
    “大人提携之恩必将铭记于心。”周徽长揖至地,才退下。
    “我要换先生了?”叶旷在他怀里蹭了蹭,有些不舍的说。
    “嗯,怎么,你不舍得奉之?”叶思睿笑着问。
    “也不是……”叶旷这么说着,语气有些惆怅,眼神也有些黯然。
    叶思睿心疼地搂紧了他,“旷儿放心,我自然会为你选才学不亚奉之的先生。”
    “可是我觉得他们才学都不如睿叔。”叶旷脱口而出,眼睛亮晶晶的掩饰不住期待:“睿叔,你能亲自教我吗?”
    叶思睿一时语塞。“我才学也有限,况且有职责在身,只能抽时间陪你,你还是得有个随时为你讲学答疑的先生才行。”他最后语气淡淡。叶旷本也没抱太大指望,听他承诺还会抽时间陪着已经心满意足了。叶思睿拍拍他的头,眼神默然。
    恐怕不全是因为没时间这个理由吧。
    第10章 慧极必伤(三)
    逗了叶旷一会,叶思睿便又回想案情。赵天泽暴毙确实是因为淹死,可这文曲星一说甚是奇诡。乡间常有些不经之言,可连他哥哥也这么说,那就奇怪了。可若说赵天泽是被人害死的,谁跟一个五六岁的小娃娃过不去呢?乡民愚钝,传闻盛行不难理解,可是又是谁放出了这传闻?
    思来想去,他带着叶旷去找夏天舒,特意坐了马车。
    夏天舒出现时反手握着剑,一脸肃杀之气。叶思睿见状一愣,叶旷倒不害怕,满脸崇拜地盯着他的剑。“有事?”夏天舒淡淡扫了他们一眼。“进来说。”
    叶旷行过礼之后的眼睛仿佛长在了夏天舒的身上,叶思睿暗暗发笑,料想他等不了多久便要开口,果然就听见叶旷问:“敢问世叔是在练剑?”
    “嗯。”夏天舒轻轻应一声。
    叶思睿心里略感安慰,不愧是他家的孩子,礼节总归是周全的。
    叶旷的眼睛一下子亮了,“那你能不能把你的剑给我看看啊?”
    叶思睿叹了口气,欣慰早了。
    夏天舒到没有迟疑,直接把剑交到了他手上,“不要碰剑刃。” 叶思睿不得不开口提醒:“旷儿小心些!”还未等他话音落地,叶旷双手握住剑柄,那剑便登时落地,还是夏天舒闪电似的出手托住了剑刃。
    叶旷把剑拉到面前打量,夏天舒便托着过去给他看。叶旷看完了松手,夏天舒那只托着剑刃的手将剑往面前一送,就势松开,抓住了下落的剑柄,将剑收回剑鞘。“你这年纪,若想学剑法,也应从木剑开始。”
    叶旷依依不舍地看他把剑收回剑鞘,脱口而出:“那你能教我剑术吗?”
    叶思睿脸上的笑转瞬即逝了。夏天舒询问的视线落到他身上,叶旷也充满期待地看过来。“你现在年纪还太小了,学武一事等你年长些再说。
    夏天舒不置可否。
    叶旷显然很失望,但是也没说什么。叶思睿心里松了口气。他打心底不想叶旷学武,打打杀杀的不成体统,何况若伤到了自己呢?再说,夏天舒也未必愿意教他。
    “天舒兄,又得麻烦你了。”他不欲多留,将来意和盘托出,请他帮忙调查那所谓“文曲星收弟子”的谣言的源头。
    可能是他太过敏感吧,但这样荒诞的言论难免让人另作他想。
    “旷儿可是在埋怨我?”回去的路上,叶旷坐在马车里闷闷不乐,话比来时少了很多。
    叶旷连忙说:“是侄儿年龄小,身体又弱,世叔才不愿教我,怎能埋怨睿叔?”话虽如此,神情还是几分怏怏。
    叶思睿欣喜于侄儿的懂事,却又害怕他郁结于心,一时有些左右为难。
    回了家,叶思睿特意吩咐厨房的婆子捡叶旷最喜欢的几样菜做了,然而叶旷食欲不振,晚饭吃的也少。叶思睿一筹莫展,饭后便带他在后花园散步,净捡些野史传奇中有趣的故事讲给他听,叶旷到底孩子心性,郁色便渐渐消散开。回了屋里,叶思睿又到书房,亲自研磨画些花儿草儿逗弄他,叶旷果然展颜,嚷嚷着要学,叶思睿便握着他的手一笔一笔教他画,一直闹到比平时晚了几刻,叶思睿见他疲惫才打发丫鬟带他去歇息。
    总算松了口气,叶思睿什么都没想,躺下去便睡着了。
    夜半,一阵吵嚷声惊醒了叶思睿。“怎么回事?”他隔着帐子问。
    “回老爷,旷少爷烧起来了!”一个女声答道。
    “怎么回事?”叶思睿连忙拨开帐子,丫鬟上前帮他披上衣服。
    回话的人是叶旷身边的丫鬟,眼泪一个劲的淌,“少爷夜晚开始发热,说胡话,把王嬷嬷惊醒了,叫他也叫不醒,奴才们都不晓得怎么办,老爷快去看看吧!”
    叶思睿来不及训斥丫鬟,忙往叶旷房里冲去。丫鬟围在榻边,见他来齐刷刷让开行礼。乳母王嬷嬷坐在床沿,叶旷就躺在榻上,被裹得严严实实,小脸通红,迷迷糊糊地嘟哝什么。叶思睿凑近了听,却是含含糊糊地叫爹娘。
    叶思睿颤抖着伸手拍拍他的脸,轻声叫;“旷儿?旷儿?”果然没有反应。再把手附到他的额上,滚烫。
    看来是白日贪玩感染风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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