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可能对靖王有误会,从简短的时日接触以来,顾云瑶看到的楚容,并不像别人口中说的那样,是一个铁石心肠的冷面王爷。每一次他的所作所为,都能震撼到她的内心,让她一次次看到一个完全不一样的靖王。
    可能他和纪凉州一样,都是一个不太擅长表达感情的人。只是看起来难以亲近罢了,实则心中有雅量,也比较重情重义。
    他在保护她的时候,她又在他的身上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感,是一种只有父亲才能带来的感觉。
    其实顾云瑶对他的感情很复杂,一面不想原谅他劫走母亲尸首的事,一面又感恩于他救过她性命的事。
    这种复杂的情绪灼烧着她的心智,她突然想起来很久很久以前,也同样为要不要原谅纪凉州的事发过愁。
    后来在认识到纪凉州是一个什么性情的人之后,她决定了接受。
    楚容就睡在眼前,面容还比较安详,顾云瑶站了一会儿以后,就准备走了。芷柔还有纪凉州等人都留在屋外。她动了动脚步,身旁突然伸过来一只手,粗糙有力,一下子擒住她的手腕。
    顾云瑶被拉住,回眸一看,大概是无意识中的,楚容紧紧闭着两只眼,不经意间向前一抓,正好抓住了她的手。
    他抓得很用力,把她弄得有点疼。顾云瑶低低地嘶了一声,就是这么一声,若有似无地钻进了楚容的耳朵里。他顿时睁开眼睛,一开始还有些懵懂,待看到了眼前之人是谁之后,瞬间把她拉到了怀里,狠狠一抱。
    连抱的力气都是那么重。根本在措手不及之间,就落进了他的怀里。
    顾云瑶被抱得很疼,甚至还感觉他在闻她的发香,还有他的身体,好像是因为见到故人感到了兴奋,在微微发抖。
    顾云瑶推了他两下,却被他束得更紧。听到他在耳边说话,声音很低沉,不复平时给人那般的冷感。
    只两个字:“月柔……”
    顾云瑶身子猛颤了一下,果然是把她当成了母亲,说明靖王如今人还没醒。她想提醒他,可他根本听不清。
    不知道楚容接下来还想做什么,只觉得他在颈间用鼻子蹭了蹭,她又一次觉得男人的力量真是无比大,连受了伤意识不清醒的楚容,狠狠箍住她的时候,她都没法动弹。
    顾云瑶想出声提醒他,屋外不知怎么闻得动静的纪凉州,突然就闯了进来,身边还跟着芷柔。
    从纪凉州的视线看过去,楚容正把下颚抵在她的肩处,一只手圈在她的腰间,一只手扼在她的手腕上。
    眼前的一幕,让芷柔吓了一跳,她身后跟进来的那些护卫们,也都有些震惊。
    王爷这么多年来,从来不近女色,都以为他可能对女人已经没了兴趣。就在方才,芷柔还信誓旦旦地和纪凉州说,用不着担心,王爷他绝对不可能对自己的义女有任何非分之想。
    就算顾云瑶没解释过她和纪凉州之间的关系,当初他们两个人从山林间逃命,被楚容带了回来,众人根据情势,都认为顾云瑶和纪凉州,这两个人是一对没能得到家里祝福的苦命鸳鸯,正在忙着私奔。
    楚容也就清醒了那么一瞬,很快他的力量渐渐失了,眼睛也开始模糊。顾云瑶感觉她的肩头一轻,楚容重新倒回床榻。
    同时她的手被一个人抓了起来,顾云瑶抬眸,才看到是纪凉州来了,人已经被他带出了屋外。
    他的步伐迈得很急,她都快跟不上了。背影已经生得那么高大,她的身高都没顶到他的肩膀。
    纪凉州一直在前面走,拉着她,也没回头。
    第一次,顾云瑶看到好像是有点生气的纪凉州。
    原来纪凉州也会生气吗?
    他是该生气,因为他……是喜欢她的。
    顾云瑶跟着跟着,心里面被纷杂的思绪所掩埋,有点开心,又有点紧张。突然之间他顿了足,顾云瑶没注意,一下子撞到了他的后背。
    她才站定,不及抬眼,纪凉州已经转过了身,看起来是冷静了下来,却突然伸出手臂,一把将她拥进怀里。
    第192章
    瞬息之间, 顾云瑶被他圈进了怀里, 因为离得太近了,她只能被迫把头埋在他的胸膛,他还拉着她的手, 让她把双臂抱住他的腰, 那模样,就好像是她先主动扑进他怀里的一样。
    和往常被他抱着的感受不同,心里面太过紧张,顾云瑶的双臂都开始发僵,纪凉州的呼吸一直盘绕在上空, 还有他的胸膛, 正在一起一伏。顾云瑶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在她的头顶,好像越来越热, 也越来越接近。
    她突然就想抬头, 想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他都这样子做了,把她的手臂紧紧圈住他, 同时他的手臂也按在她的后背上,是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在过了很久以后,才很轻柔, 很不安地慢慢放了上去。
    纪凉州低垂着眼睛, 将她抱得很紧, 心里“咚咚咚”打鼓似的声音藏也藏不住,面色却很如常,眸光锁在她的头顶上。
    她梳了一个少女髻,很俏皮可爱,上面插了几支簪子,因为他的胸膛正在一起一伏,她的脑勺也好像在起起伏伏,他的眼睛中,就看到顾云瑶的发簪跟着一颤一颤,她真的很像一潭春水和的软泥做的,整个人都软软乎乎,纪凉州的双手一旦沾上了她的身子,就有种舍不得放开的情绪。
    不管是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每一次抱住的小姑娘都是唯一一个,纪凉州快要分不清梦里和现实,他之前做过一个梦,小姑娘就是这么扑进他的怀里,抬起眸,用同样软软的眼神望向他,那么的懵懂,却和他说些能让他抑制不住的俏皮话。
    “纪大人,我想亲亲你,你可不可以给我亲一亲?”
    他刚刚看到楚容在她的勃颈处慢慢地蹭,心里腾地变得很难受。
    后来做了什么,其实意识有点不清楚。
    等到回过神时,已经把小姑娘带到院子之外的一处小角落。
    小姑娘落进他的怀里,头也埋着,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感觉抱着她很舒服。
    纪凉州慢慢地低下头,想在小姑娘看不见的地方,比如发髻之处落下一个吻。
    谁知道顾云瑶突然抬起头,大概是想瞧瞧他究竟想做什么,纪凉州想停止已经来不及了,嘴唇恰到好处地印在她的唇上。
    她的嘴唇很软,几乎软得像糖,也很甜。
    纪凉州原本是想赶紧把小姑娘放开,但是情不自禁地,在她的唇上轻轻地又碰了碰。
    甚至他想尝尝那个味道,是不是真的很甜。
    顾云瑶赶紧推开他,和他拉开了距离。
    她仰起脸,看到纪凉州的那个表情,他好像有点受伤?明明还是面无表情,顾云瑶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突然想起来以前不管如何拒绝他,如何排斥他,纪凉州都会执着到一次次将重新做的花灯,还有亲手刻的小兔子交到她的手上。他总是那么的一根筋,就想哄她开心。
    可其实她不是那个意思,不是因为被亲了以后感到浑身不适,才把他推开,是太……太让她措手不及了,也太害羞了。他们两个人之间,距离那么近,纪凉州的双手按在她的后背上,就像是一团烈火,还能听到纪凉州的心跳雷声般的在鼓动,这样让顾云瑶更加诧异,原来紧张的人不止是她一个,纪大人也会紧张,他的面孔如常,心跳声却出卖了他。还有他的身上始终有一种淡淡的香味,好像是被熏香熏过的味道,让人很舒心,也很安逸。
    顾云瑶想解释一番刚刚的行为,纪凉州已经欺近了她,总是让她有一种他好像很受伤的错觉。明明那双眼里,只倒映出她的样子,除此以外并未有多余的情绪。
    “你不喜欢吗?”纪凉州突然问。
    顾云瑶不太明白,他指的不喜欢是说不喜欢他这个人,还是……?
    “不是不喜欢。”每当遇到这种类似的问题,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顾云瑶感觉好像被他“欺负”了一样,纪凉州的双眼,在上空,低低地垂着,一直在看着她。
    “你不喜欢吗?”他又问了一遍。
    纪凉州前进了两步,她就跟着后退了两步,一直到退无可退的地方,他的神态好像多了一分执着,一分认真。
    顾云瑶无措地说道:“真的不是不喜欢,我挺喜欢的,不是指对那个事的喜欢,我是想说……我就是想说……”
    这样的事,之前好像也发生过,她突然回忆起来,是她想还给他簪子的那次,纪凉州也同样在追问她是不是不喜欢,顾云瑶都不明白他指的是不喜欢簪子,还是不喜欢他这个人。
    如同这次一样,到底是说不喜欢吻,还是不喜欢他。
    但好像,不管是喜欢吻还是人,都没什么区别。
    说到最后,顾云瑶都语无伦次了。
    “哪个事?”他居然还在问,顾云瑶猛地一抬头,发现不知何时开始,他已经站定在面前,身后是一面墙,几乎是一个死角的位置,她被圈在他高大的阴影里,已经抽不开身了。
    顾云瑶没想过纪凉州也会有“无赖”的时候,有点急了。双眉微微一蹙,就像是快要急哭的表情。
    纪凉州突然反应过来,小姑娘可能不喜欢总这么被追问,他想抱一抱她,想安抚她一下,还是安分地把手收了回去。
    “抱歉。”
    他连表情都没有变过,鼓动的心跳声离她也渐渐远了。
    就在心里的紧张终于能得到喘息的片刻,纪凉州又折过了身,低头在她的眉心上轻轻地亲了一口。
    那么的措手不及。
    顾云瑶捂住眉心。
    稍稍抬起头,他的眼眸也同样深深望了过来。
    之前纪凉州有想过,如果说,让小姑娘亲亲他的唇,会不会不太好?
    在梦里,她会更坦率,让他挑地方亲。在现实,她好像变得有那么一点点抗拒。
    其实他很想试一试。
    再试一试把唇压在那两片粉嫩柔软之上。
    若是小姑娘不讨厌的话。纪凉州低下头,再一次碰到她的唇瓣之上。
    这一次,顾云瑶更加不可思议,脸上都像被火烧过了一样,红彤彤一片。
    却不及纪凉州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落进耳朵里:“我以后,也能不能亲一亲?”
    ……
    楚容醒了以后再度昏睡过去,芷柔又派人从外面请来不少大夫过来为他诊治。
    高德也从外面回来了,看到大家都在,继而又露出那副谄媚的笑脸。
    顾云瑶和纪凉州在院子外的角落逗留了一会儿,也一前一后回去。
    回去之后,许多人发现他们两人的表情好像变得有点不同。顾云瑶的脸上残霞未褪,依然红彤彤的,有小丫鬟还贴心地问她,是不是上了火气,要不要上点凉茶来给她喝喝,顾云瑶就免了这件事。
    高德正在和芷柔说话。
    芷柔跟在靖王的身边多年,一直以来楚容都很讨厌内廷中这些阉人,芷柔虽然只是一个丫鬟的身份,但是在楚容的身边很受重用。看到高公公在楚容身负重伤以后不知所踪,她就笑道:“高公公,奴婢还担心您呢,这么久了都见不到您的踪影,生怕您已经被那些刺客劫走,遭遇什么不测,正要派人出去找您呢。”
    高德听后有些尴尬,怕是他其实是阎钰山派来的人,已经被楚容洞察出来了,但这件事毕竟不能放在明面上讲,他也就装装样子,笑说道:“我这肚子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叫芷柔姑娘笑话了,这不,昨夜一早起来,就不停地进茅房吗?后头实在受不了了,去了医馆那里。芷柔姑娘也瞧见了,我这一把老骨头,都是半条腿踏进棺材里的人了,都说伴君如伴虎啊,这在宫里的日子,不也得小心着伺候主子们活才是吗?偏偏我是一个阉人,没有后人,若是有个什么闪失,都没人替我收尸。我是真的怕死啊,有个肚子痛什么的,就得去瞧瞧大夫,这不一天都在医馆里面吗?”
    说着这话时,众人确实注意到他的手上拿了几包药。
    明明一听就是假话,顾云瑶望着他,不愧是在宫里面经历久了的公公,不仅会审时度势,还很老谋深算。
    芷柔也没想到他都能算到这一步,只好勉强笑了一下,不再说什么。
    其实高德真的心虚,自从他知道胆敢刺杀王爷的人,就是阎钰山之后,变得更加小心翼翼。
    好在楚容平时有在卫所里经常操练,虽然年至四十,还很生龙活虎。
    几个人都在互相打量,屋子里又传出声音来,有大夫走出,望见众人时,便点了点头。
    楚容这回是真的醒了。
    在门口就能听到他的声音,非常虚弱,但是被故意说得很大声。
    顾云瑶听出来了,楚容是真的打算把此事隐瞒到底,所以在短期之内,他就得恢复,恢复至和平时一般无二的状态。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已经下地走路了。
    那名大夫出来后不久,楚容就跟着出来了。
    才受了伤不久,他的腹部缠着许多布,外面罩了一件长衫,走路时分明能看出他很吃力,他却把这份疼痛生生吞了下去,表情与平时一般,冷漠、孤傲。
    他看了看众人,有人想上前扶住他,其中还有芷柔,楚容挥手叫他们退开,目光只盯向顾云瑶说道:“一会儿你和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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