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昭明白了徐曜要自己带高芳华来的目的,很多东西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招兵买马无非为了战争,高芳华站在那里看了许久,自此对张俊反叛朝廷深信不疑。
    探马细作密报高国舅,都不如高芳华亲眼所见的情报的可信度,高芳华嫁给燕侯,是高国舅安插在徐曜身边,监视燕侯,如果燕侯有所异动,朝廷能尽早得知,高国舅从几个庶女中选中高芳华,就是看重高芳华城府深,遇事沉稳,不动声色。
    离开这里,几个人又走了两趟街,高芳华心神不属,魏昭给萱草使了个眼色,要她离开高芳华,徐玉嫣落在后面五十米处,魏昭故意停下等徐玉嫣,眼睛却瞄着高芳华,只见高芳华朝一间茶叶铺走进去,高芳华进去不久,就有个男人左右看看,也跟着走了进去。
    高芳华带着的两个丫鬟青风和青霄已经损失了,魏昭相信她身边暗中还有人,在申城时刺杀自己的男人,绝不是一个人,只不过估计当时看情形不好,她已有防备,对自己才没下手,这一路高芳华暗算自己,也是早已布置好的,自己死了,高芳华名正言顺坐上燕侯正妻位置,妻跟妾可是有很大分别的,这样朝廷加强了对燕侯的掌控。
    萱草和金橘在店铺门口的摊子上买头绳,魏昭假意挑选东西,观察着周围,茶叶铺门口还有两个男人可疑,应该跟方才进去的男人是同伙,肯定是高芳华的人。
    不久,高芳华走出来,过了一会,方才那个男人也走出茶叶铺,跟门口的两个人互相打了个暗示,然后走了。
    高芳华走过来,来到魏昭身旁,“姐姐怎么不进店里挑,这小摊上廉价东西,姐姐想给侯爷省钱。”
    “这两丫头要买,我跟过来看看。”
    萱草和金橘两人一人称量一根红头绳,挑散珍珠,高芳华问萱草,“你们挑珍珠做什么?”
    “串手钏。”萱草挑选粉珠子,金橘挑选银白色的。
    高芳华当然是看不上眼的,她有闲心问,证明她已经决定了,并且把消息已经送出去了,不像方才神不守舍的模样。
    这一切都在徐曜的预料之中,这厢高芳华已经把情报送出去,那厢徐曜应该跟黄太守已经达成共识,既然两家都迫切结这门亲,就是共同进退的意向,黄太守夫妻先给徐老夫人贺寿,抛出橄榄枝,徐曜立刻回应,徐曜此来的两个目的达成,可谓计划天衣无缝。
    这就是徐曜带上妻妾妹妹同行的目的,徐曜的那句夫妻当互相扶持,荣辱与共,意味深长,夫妻一体,徐曜成,她显贵,徐曜败,罪及妻儿。
    她愿意竭尽所能帮这个她喜欢的男人,她的夫君,达成心愿。
    魏昭和高芳华各怀心事,只有徐玉嫣是真逛街来的,魏昭这次出门,没刻意防备高芳华的暗算,这样重大的变故,高芳华无暇对付自己。
    中午吃了饭,走累了,几个人回黄府。
    高芳华回屋,魏昭和徐玉嫣往西屋走,徐玉嫣一进门,坐在炕沿边,甩掉绣鞋,“走太多路,我脚疼了。”
    逛街的时候不知疲倦,一歇着,就觉出累,魏昭脱掉绣鞋,两人躺在炕上歇息。
    不大工夫,徐玉嫣就睡了,魏昭也迷迷糊糊地睡了。
    不知睡了多久,就听院子里有说话声,魏昭睁开眼睛,爬起来,从敞开的窗扇朝外望去,此时已经黄昏时分,廊下一个丫鬟模样的人跟金橘两人说话,魏昭听声音有些耳熟,倏忽想起是那日在过道门听见的声音,细小又柔弱,就是那个黄家二公子喜欢的丫鬟灵儿。
    好像那个灵儿丫鬟要进来,金橘拦住不让进,“我家夫人正睡觉,不能打扰。”
    灵儿恳求地说:“我在这里等夫人醒了,我再进去。”
    这时,徐玉嫣也被吵醒了,揉揉眼睛坐起来,“外面吵什么?觉都睡不好。”
    魏昭从窗子探出头,吩咐金橘,“让她进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门,灵儿一进门,咕咚一声就跪在地上,“夫人,求您救救奴婢。”
    徐玉嫣疑惑地看着她,看她侍女的打扮,问:“你是黄府的丫鬟?”
    灵儿朝上叩头,“奴婢是黄府二公子房里的丫鬟。”
    徐玉嫣恍然大悟,刚想说话,魏昭拧了她一把,徐玉嫣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魏昭昨日听见说话,没看见人,道;“你起来,有话好好说。”
    示意金橘,金橘上前扶起她。
    方才灵儿跪着,魏昭没看清长相,现在仔细看,灵儿长得不算绝色,但有一股清灵气,神情婉柔,明白这黄二公子的喜好,这灵儿跟徐玉娇个性应该正好相反。
    瞄了一眼她的小腹,夏季穿着薄衫,灵儿特意穿件宽大的年老仆妇才穿的长衫,肥大衣裳遮掩住凸起的小腹,已经藏不住了。
    “有什么事你说吧!”魏昭道。
    灵儿鼓起勇气,“夫人,奴婢从小服侍二公子,二公子善待奴婢,要了奴婢的身子,奴婢现在已怀有身孕,听说二公子要娶徐家小姐,奴婢没法子,来求夫人给奴婢一条生路。”
    说着,就跪下叩头。
    魏昭对金橘说;“快扶她起来,有身孕别动不动就叩头。”
    金橘和玉环搀扶她站起来。
    这时,高芳华听见这屋吵闹,跟萱草过来瞧热闹。
    魏昭问;“你有了身孕,你家公子怎么说,对你做了什么安排?”
    “我家公子说……说叫奴婢生下来……”
    灵儿吞吞吐吐的,魏昭就猜到黄二那厮一定没说什么人话。
    估摸就是爱咋地咋地,徐玉娇过门也不能把灵儿怎么样。
    灵儿问题是等不到徐玉娇过门,不然今日不会来求徐家人,她定然怕黄老夫人知道了,不叫徐家人得知,私自处置了她,黄二公子保不住她,现在徐家人知道了,事情摆桌面上了,黄老夫人倒不能暗地里动什么手脚,掩盖过去。
    这灵儿丫头挺聪明的,徐家如果还想做这门亲,徐家女未过门,碍着贤德的名声,就不好将她怎样。
    “我带你去见老夫人。”
    徐曜坚决不退亲,那就要商量一下这丫鬟和肚子里孩子的去留,这要看黄家的态度。
    灵儿一听吓得腿一软,又要跪下,金橘赶紧扶住她,“夫人说了,别动不动就跪。”
    魏昭看她吓得脸色煞白,道;“你现在这样瞒不住黄家人,早晚都要知道,你跟我去见老夫人,我不是你主子。”
    魏昭带着灵儿去见黄老夫人,徐玉嫣和高芳华都跟着。
    见到黄老夫人,魏昭就把事情经过说了,灵儿吓得跪在堂上,叩头不止,“老夫人,灵儿该死,求老夫人念在奴婢肚子里怀的是二公子的孩子,放过奴婢母子。”
    黄老夫人脸色难看,厉声说;“你这样勾引爷们的小蹄子,就应该乱棍打死。”
    灵儿吓得花容失色,朝魏昭央求道:“夫人行行好,救救奴婢。”
    黄老夫人冷冷地道;“你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留,我黄家没有这个规矩,少爷没娶亲,就让丫鬟怀上,叫外人怎么说我黄家。”
    灵儿叩头哭道:“老夫人,奴婢肚子里好歹是一条命,老夫人允许奴婢把孩子生下来,奴婢愿意一死,求老夫人放过奴婢肚子里的孩子,别打掉奴婢的孩子。”
    “我看谁敢打掉你肚子里的孩子?”
    黄彦走了进来,看灵儿跪在地上,上前一把拉起她,“跪在这里坐什么?”
    怒目看一眼魏昭,“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那个敢动。”
    黄老夫人气得骂道;“孽障,反了你了,看我不叫你父亲好好教训你,你惹出的事,叫我和你爹的脸往那放,我今儿就要打杀她,你还把我打杀了不成。”
    黄彦把灵儿护在身后,“母亲,你不能动灵儿,都是儿子的错,跟灵儿没关系,你要打就打儿子。”
    “混账,你还敢向着这小贱人说话。”
    魏昭看出黄老夫人也是做戏给她看的,朝黄老夫人道:“伯母,既然这样我有一句话要问黄二公子。”
    黄老夫人就等着她发话,“侯夫人客气。”对黄彦道:“侯夫人问你话,你好好回答。”
    魏昭看着黄彦,“我就问一句,如果你的嫡妻和这个丫鬟必须留一个,你选谁?”
    黄彦犹豫了一下,看一眼灵儿,“我选灵儿。”
    “住口。”黄老夫人脸红了,这不是宠妾灭妻吗,这哪里是一个有规矩体面人家所为。
    一个混人,即便真喜欢这个丫鬟,这种问题怎么能正面回答,应该四两拨千斤,魏昭怕他不答,他还真给出个答案,魏昭嘲嗤一笑,“那你是把这个丫鬟置于死地,试问那个嫡妻能留这样的丫鬟在房中。”
    黄老夫人一脸愧色,“侯夫人,犬子不懂事,这事侯夫人说句话,如果说不留这个丫鬟,我黄家即刻处置了。”
    “母亲。”黄彦急了。
    魏昭从心里反对徐玉娇嫁给这个黄彦,硬要求处置了这个丫鬟,黄彦跟徐家结仇,徐玉娇没嫁过来,两夫妻就反目成仇了,黄老夫人摆明的态度是尊重徐家,其实心里想留下这个孩子,毕竟是黄家的种。
    魏昭说服不了徐曜,徐玉娇的婚事,只有徐曜能做主,她也只能勉为其难地为徐玉娇争取最大的保障,遂道:“既然这丫鬟肚子的孩子已经五个多月了,也是一条命,如果我徐家同意留下,黄家也拿出点诚意。”
    黄老夫人一听能留下孩子,心中高兴,“承蒙你徐家人宽仁大度,我黄家也不是不懂道理,这样我做主,等孩子生下,抱到媳妇屋里养,这个丫鬟媳妇愿意留,我就把这丫鬟的卖身契给儿媳,媳妇要不想留,随她处置。”
    听说生下孩子抱到未来少夫人屋里养,灵儿在身后悄悄扯了扯黄彦的衣袖,黄彦叫了声,“母亲。”
    黄老夫人阻止儿子说话,对魏昭说:“侯夫人看这样处置可否满意?”
    事已至此,魏昭能帮的有限,道:“黄徐两家乃通家之好,有伯母的保证,我徐家也不能驳了伯母的面子。”
    丫鬟生下孩子抱到徐玉娇屋里养,魏昭可以断定徐玉娇根本不能养,这黄二遇到徐玉娇也该着,徐玉娇哪里肯受黄二和这丫鬟的欺负,如果娶一个老实人,不被这黄二欺负死才怪。
    想到这,突生出恶念,问:“黄伯父乃盖世英雄,黄公子十八般武艺定然样样精通。”
    黄彦一哂,“惭愧,学艺不精。”
    黄老夫人道;“他父亲教他习武,他不上心学,不如他哥用心。”
    魏昭扫了一眼黄彦,对这个叫灵儿的丫鬟看似一片真情,天天跟丫鬟鬼混,还能出息。
    本来棘手的事情顺利解决,黄老夫人很高兴,“你们明日走,今晚设宴,为你夫妻俩践行。”
    魏昭带着徐玉嫣等从上房出来,徐玉嫣看离开上房远了,小声说:“二嫂,我姐太委屈了,你看黄公子跟那个丫鬟眉来眼去的,孩子生下来,我姐过门,犯膈应。”
    “不能退亲,也只能退一步,认吃亏。”魏昭道。
    高芳华接了一句说:“夫人处置的对,两家闹僵了,玉娇姑娘嫁过来,日子更不好过。”
    高芳华倒是个识时务的人。
    魏昭等人刚回到跨院,徐曜就走进门,直奔西屋,魏昭正换衣衫,叫了一声,“侯爷。”
    徐曜走过去,挽起她衣袖,看一眼她雪臂的淤青已经消退,问:“出去了?”
    两人坐在炕沿边,魏昭就把方才发生的事说了。
    徐曜赞同地点点头,“你费心了。”也没再说什么。
    徐玉嫣站在门口跟章言说话,两个丫鬟去水井沿提水,魏昭要沐浴,屋里只有夫妻俩。
    魏昭站起来,给他倒茶,徐曜起身,从背后搂住她,下颚抵着她的头顶,柔声说;“今晚叫玉嫣和三个丫鬟过东屋睡。”
    魏昭推开他,“我可没脸说。”
    徐曜在她耳边轻笑一声,“我说。”
    魏昭回身,瞪着他,“不许说。”
    徐曜叹口气,“饿了几日,你真心狠。”
    “你这荤话,我不听。”
    我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魏昭掀开珠帘走了出去。
    徐曜看着她的背影,恨不得把她抓回来,按在炕上狠狠教训一顿。
    翌日,徐家一行人离开黄府,车马驶出辽阳城,沿着来时的官道下去。
    跟来时一样,魏昭跟徐玉嫣还有丫鬟金橘、玉环四个人一乘马车,高芳华跟萱草一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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