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两日,临近夏平关,宋庭说;“夏平关快到了,我们在这里绕道。”
    经过夏平关附近,有百姓私下里传说,燕侯徐曜性命垂危,魏昭听见,淡然一笑,徐曜刚打了胜仗,正意气风发,踌躇满志,怎么可能有性命之忧?以讹传讹。
    天近晌午,魏昭等人正坐在茶棚里打尖,听见几个从夏平关过来的人,议论这件事。
    其中一个瘦高个的中年男人说:“我有个亲戚是燕军里的高级将领,两三日没回家,跟他太太隐约透露出燕侯得了重症,具体没细说。”
    另一个年轻一点穿长棉布袍的男人说;“我也听说了,守备府把守很严,夏平关这几日都加强防御。”
    宋庭坐在那里喝茶,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侧头看魏昭,魏昭的目光不知投在什么地方,似乎没听见两个人说的话。
    魏昭站起来,“走吧!”
    魏昭上马后,朝夏平关看了一眼,宋庭知道她听到了那两个人的对话。
    几个人绕过夏平关,快马加鞭朝西南方向下去。
    魏昭的黑雾四蹄腾空,甩掉身后几个人,除了宋庭的马紧紧咬着她的黑雾,几个人看不见影子了。
    耳畔呼呼冷风,徐曜生命垂危,这几个字在魏昭脑子里挥之不去。
    第107章
    策马疾驰, 冷风掠过耳畔, 魏昭猛然勒住马。
    宋庭急忙勒马,魏昭已经掉转马头,打马朝夏平关方向飞驰, 宋庭急忙跟上,两人马头错开一个马身的距离, 马匹奔跑中, 宋庭急喊:“昭小姐,小心是徐曜的阴谋, 他骗你回去。”
    呼啸的北风扑面,传来魏昭清冷的声音, “我离开的消息还没传到夏平关。”
    她们刚过夏平关,关山要晚些时才能到夏平关报信, 关山再快, 也在她后面,而她还没到夏平关之前, 就已经传出燕侯病危的消息,燕军已经取得这场战役决定性的胜利,正该挺进中原, 下一步夺取京师, 放出假消息有何意义, 一定是徐曜真有危险, 燕军才按兵不动。
    田华、玉花和宋庭带来的两个人看前方的两个人策马回来, 都勒住马匹, 魏昭经过他们身边,也没停下,众人只觉扑面一股疾风,魏昭的马飞也似的如闪电般过去了,冷风送过来魏昭的声音,“去夏平关。”
    几个人急忙催马跟上。
    魏昭等人刚进夏平关,看见老丁带着几个人骑马迎面而来,魏昭急忙勒住马,老丁来到跟前叫了声,“夫人。”
    翻身下马施礼,魏昭坐在马上,没有下马,问;“老丁,侯爷出什么事了?”
    “回夫人,老夫人听说侯爷在前方打了胜仗,非常高兴,命四爷带着酒肉到前线给侯爷和将士们庆功,奴才也跟四爷从萱阳过来,四爷把酒肉送到,晚间跟侯爷兄弟俩喝酒,酒还没喝完,侯爷和四爷脸色就变了,腹内剧痛,军医来时诊断说侯爷和四爷中了毒,酒水里有毒。”
    老丁大略说了事情经过。
    “酒是四爷带过来的?”魏昭问。
    “回夫人,四爷带过来一小坛子陈年好酒,兄弟俩对饮。”
    “四爷带来的酒是侯府的吗?”
    “据奴才所知,酒不是侯府的酒,是四爷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还没有开封,四爷这坛子酒来路应当可靠,按说不该有问题。”
    老丁寻思,四爷不可能把来路不明的酒拿来给侯爷喝。
    魏昭想起那日徐询跟慕容蕙两人的情景,问;“四爷也中毒了?”
    “四爷比侯爷喝得多,中毒症状比侯爷重,奴才正要回侯府,禀报老夫人得知。”
    “老丁,侯爷跟四爷一起中毒,老夫人年岁大了,如果知道了,着急上火。”
    “夫人,大夫说侯爷跟四爷中的毒,无人能解,告诉预备后……”
    老丁看夫人脸色一变,赶紧收住话头,魏昭挥挥手,“你去吧!”
    话音未落,魏昭的马已经冲了出去,朝守备府方向下去了。
    汤向臣、章言、余勇、许渭、周翼等都守在燕侯床前,人人表情严肃,就连汤向臣都没有主意,请了有名的郎中,几个郎中来都说侯爷身中剧.毒没有解毒之法,都奇怪侯爷和四爷中了最霸道的毒,不知何故没有立刻毒发身亡,但也都断定时日无多,预备后事。
    屋里气氛压抑,众人心里都沉甸甸的,躺在床上的徐曜意识模糊,迷迷糊糊的突然低低地唤了声,“阿昭。”
    章言面色凝重,“侯爷最想见的是夫人,派人找夫人来吧!”低沉语气说;“见最后一面。”
    他这句最后一面出口,屋里人只觉万箭穿心,大家跟着侯爷出生入死,眼看着侯爷将死束手无策。
    关山大步流星进了守备府,他一回来便听说侯爷病重的消息。
    关山一进屋子,所有人都看着他,通知夫人的人还没派出去,关山看一眼病榻上的男人,平常最是英雄气概,一旦躺在那里,更让人觉得心痛,众人让开一条路,关山走近,咕咚一声双膝跪在床榻前,满脸愧疚。“末将无能,没能看住夫人,夫人留下一封信走了。”
    汤向臣诧异地问;“夫人走了?去了哪里?”
    关山叩头请罪,“末将枉侯爷信任,夫人已经离开北安州了。”
    这一打击对众人来讲,可谓巨大,侯爷弥留之际,这唯一想见夫人的愿望没有达成,真是太遗憾,走得怎么能甘心。
    床榻上的徐曜已经昏迷不省人事,这时,突然睁开眼睛,嘴角边挂着一抹笑,失落的苦涩的笑,“夫人走了?”
    关山跪在塌前,这样一个强硬的男人,看上去凄凉无助。
    关山懊悔自己大意,头触到青石砖地砰砰作响,“末将该死,末将失职,请侯爷砍下末将的头。”
    关山心里的内疚无以复加,最后关头告诉侯爷夫人已经离开了,对侯爷是何等残忍。
    众人都别过头去,不忍看侯爷眼睛里的失望落寞。
    屋里所有人都沉浸在痛苦之中,没人听见门口细碎急促的脚步声,门被轻轻推开,魏昭披着一件雪白的貂皮氅衣,匆匆走了进来。
    徐曜的眼睛盯着门口那道白光,他不敢闭眼,怕闭眼那道白光消失,他微弱的声音呼唤,“阿昭,是你吗?”
    魏昭走到床前,“是我,曜郎。”
    徐曜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她的手,力气很大,倏忽又陷入深度昏迷,然而他抓住魏昭的手没有放开。
    魏昭是用毒高手,看一眼徐曜乌青的面孔,紫黑的唇,就知道他中的毒有多厉害,魏昭想拿开徐曜的手,徐曜的手紧紧攥着,魏昭只好狠心用力把他的手指一一掰开。
    众人都望着魏昭,只见魏昭解开徐曜的衣襟,看他胸前肌肤也已经呈现乌青,暗想,徐曜没有中毒身亡,一定服用她给的解毒的药丸,师傅研制的药丸仅剩一颗,她在西泽州时给了徐曜,但徐曜如果服用解□□丸,能够暂时控制毒蔓延,徐曜的情况比实际严重。
    魏昭回头问跟在徐曜身边侍候的小厮留白、莫雨、莫风几个人,“侯爷服用整颗解药,还是半颗解药。”
    莫雨带着哭腔说;“侯爷当时中毒时,意识还清醒,从荷包里拿出一颗药丸,咬成两半,一半给四爷服下,一半自己用了。”
    汤向臣问;“侯爷中什么毒,夫人能解?”
    屋里人都满怀希望地看着她,魏昭摇摇头,“我只擅长用毒,解毒不是我所熟悉的,我不认识这种毒,我在中原也没见过,我师傅研制解毒的药物,通晓解毒之法,只有我师傅来才能知道侯爷中的什么毒。”
    许渭急道;“那快派人去请夫人的师傅。”
    魏昭道:“我师傅研究毒只是个人兴趣爱好,可是从来不与人解毒,我师傅乃方外之人,不理凡俗之事,任何人去都请不动我师傅,即便我亲自去,也不能保证我师傅能答应。”
    众人燃起希望,余勇恳求地说;“夫人跟侯爷一日夫妻百日恩,侯爷有千般不是,罪不至死,夫人去试试,迟了侯爷有性命之忧。”
    魏昭看了一眼床上的徐曜,徐曜合着眼,这时候的徐曜褪去平常的霸气凌厉,人变得柔软虚弱,心尖犹如一道锐利的东西划过,疼痛丝丝缕缕,蔓延开来,毅然转身朝外走。
    匆匆走出房间,宋庭站在门口等她,“昭小姐,你真要上毓秀山找你师傅?”
    魏昭肯定地点点头。
    “那走吧!我陪你去。”宋庭没有反对。
    这一次回毓秀山,魏昭只跟宋庭两人去的,嫌其他几个人马匹太慢,路上耽搁时日,晚一日,徐曜可能有危险。
    两人马不停蹄,昼夜赶路,两日两夜,策马狂奔,中途没有停下歇息。
    她跟徐曜之间已经无法算清这笔感情债,只有一个念头,找师傅救徐曜,
    在毓秀山根底下下马,魏昭快步走在前面,宋庭甩开步子紧跟着她,几乎一口气,没有喘息,登上毓秀山。
    当魏昭跪在玉皇殿,闲云道长面前,说出请求师傅救徐曜时,闲云道长长叹一声,“孽缘。”
    “求师傅救徐曜,我跟他夫妻一场,不能眼看他没命。”
    “你知道为师不理凡俗之事。”
    闲云道长继续打坐诵经。
    魏昭跪着,宋庭在一旁皱眉看着魏昭,又看闲云道长,闲云道长神色平淡,不理二人。
    宋庭上前扶魏昭起来,魏昭执拗地跪地不起。
    闲云道长打坐一个时辰后,魏昭还跪着,无奈道;“昭儿,为师去了,也不一定能救得了他。”
    “如果连师傅都没有办法,就没人能救徐曜了。”
    “如果师傅不救他,他因此而死,昭儿,你会怎样?”
    魏昭垂头,低声说;“我不知道,也许一辈子都不快乐。”
    闲云道长摇头,“你这孩子从小就这样,对感情也这样执着。”
    “师傅,我们虽然分开,我希望他活着。”
    “为师就答应你。”
    魏昭叩头,“谢谢师傅。”
    众人都焦急地等待,夫人已经走了四五日,没有消息。
    许渭担心地说;“夫人不能又走了吧?”
    章言笃定地说;“不会,夫人答应的事,从不食言。”
    魏昭走后,徐曜处于昏迷状态,一直没醒过来,大家日夜悬心,都守在屋里,怕侯爷突发状况,不敢擅自离开。
    魏昭请来闲云道长,众将领似乎都松了一口气,汤向臣看闲云道长的气度知道是世外高人,态度谦恭,“道长辛苦了。”
    闲云道长看了徐曜的脉象,观察他症状,对众人说;“燕侯身中剧.毒,我的解药不能完全解燕侯身上的毒,燕侯体内不是中原的毒,是胡人慕容部落的一种
    奇毒,这种毒厉害,无人能解,除非取慕容部落的解药能完全清除体内的毒,但这种解药,除了部落首领,鲜有人知道。”
    第108章
    慕容部落首领慕容晏有着很大的野心, 统一所有胡族部落,觊觎中原, 驻守北安州燕侯徐曜,是阻止胡人吞并北方的一道屏障, 胡人对徐曜既恨又畏惧,这样形势下胡人出手救燕侯, 痴心妄想。
    屋里的燕军高级将领都是燕侯的心腹,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燕侯夫人跟慕容部落晏王私交甚密,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着魏昭。
    汤向臣轻咳了一声, 斟酌了一下措辞,“侯爷方才命悬一线的最后时刻, 嘴里喊着夫人的名字,侯爷并非有意负夫人, 实在侯爷身上背负太重,侯爷统帅北安州几十万大军, 为了减少将士不必要的流血牺牲,不能任性地儿女情长,侯爷心里有夫人的, 夫人心里也清楚,易地而处,夫人能理解侯爷做出的一切决定,夫人, 救人救到底, 莫说你们曾经是夫妻, 求夫人去一趟慕容部落,只有夫人能拿到解药。”
    魏昭看看师傅,闲云道长微微点点头,“燕侯这里,为师用药,不能全部清除体内的毒,可保没有性命之忧。”
    余勇自报奋勇地说;“夫人要去漠北,末将护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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