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吱一声。”她说,“你这样我心慌。”
    许蓓蕾真的只开口说了个“吱”,两个人忽然都笑了。
    “你说你傻不傻?”
    沈云抒如释重负:“挺傻的,你不是老说我傻帽吗?”
    “但你怎么能傻成这样呢?”许蓓蕾想不通,话锋一转,“我能不支持吗?不过这样也好,勉强算是心想事成。你下次带他出来,我揍他一顿,你不许插手!”
    沈云抒:“……”
    “敢让你受这么多委屈,我要不用完十成力揍他,我就改姓钱。”
    上海话里,钱和许一个读音。
    沈云抒把手机开了免提,双手垫在脑后,“蓓蕾,顾呈比我想象中要好。”
    许蓓蕾笑:“在你眼里,顾呈就没有不好的。”
    “是真的好!”
    “好好好,是真好!”
    两个人说了半天顾呈,沈云抒问:“你最近怎么样?萝卜还盯着你吗?”
    “哪个萝卜?”许蓓蕾没反应过来。
    “花心得掉渣的萝卜。”
    手机里沉默一瞬,继而传来她有些别扭的声音,“还好,他也挺好。”
    “嗯?”沈云抒吃惊,“你之前不是骂他骂得狗血淋头?”
    许蓓蕾还是别扭;“他看着花心,斯文败类,但那回有人灌我酒,他竟然替我全挡了。”
    “你……”沈云抒不知道该怎么说。
    许蓓蕾已经打断她:“你别管我,感情上我比你理智得多,先管好你自己和顾呈的事情,记得改天把顾呈拉出来溜溜。”
    沈云抒:“……”
    话题又回到了顾呈身上,两个人说到半夜才各自去休息。
    *
    翌日下午,顾呈下班后仍旧去了沈云抒自己的家,米菲自觉跑去合聿加班,说要跟楚誉最后确认一遍图纸,然后,就可以开始动工跟进后续事项。
    沈云抒拉着顾呈去附近的超市买菜,打算给他露一手。
    “你们事务所环境挺好的,楚律师之前说有人审美奇葩,看不上你们的设计。”顾呈推着车,沈云抒跟在他边上,问出了盘旋在心头许久的问题,“能跟我说说是谁这么没眼光吗?”
    顾呈从架子上拿了包生粉,避开她的目光,“呃……”说不下去了。
    但他又想到小姑娘的执着,选择坦白:“大概是我。”
    沈云抒吃了一惊:“你?”随即笑了起来,指着他,“原来你就是那个人傻钱多,毫无审美品味的那谁。”
    被她这么一说,顾呈更尴尬了,半天不肯说话。
    看她笑得开心,他胸中堵的那口气也没了,算了,他之前本来就挺蠢的。
    “想留你久一些,只能在你的工作上做文章。”顾呈坦白得很爽快,“你的设计费也是从我工资里走账。”
    笑容僵住,沈云抒拉住他的胳膊。
    超市里人挤人,生鲜区域都是小蜜蜂里打折的叫卖声,有人走过,手推车擦着她的小腿,被他眼疾手快一拉,她躲进他的怀里。
    脸颊贴上的他毛衣,很软很暖,耳边是他“噗通噗通”的心跳声,她数了数,一下一下,越来越快。
    沈云抒忍不住伸手环住顾呈的腰,抱得很紧,脑袋在他怀中蹭了蹭,“傻不傻!”
    “你不都说我人傻钱多了?”他一只手仍拉着推车,另一手环住她,“以前我的确挺傻,但这回我觉得傻得挺值的。”
    至少这会儿她在他怀里。
    “那所谓的爸认识的设计公司招人呢?是你还是爸的手笔?”沈云抒又问。
    人来人往,有人经过笑了一声,沈云抒红着脸退了一步,低头咬唇。
    顾呈顺势揽着她走:“我们俩都有,你问过我希望你留下来还是回纽约,云抒,我希望你留下来。”
    “如果我还是决定回去呢?”她神色平静而认真。
    顾呈怔了一下,看着她,“你有选择飞翔的权利。”他不会折了她的羽翼,是去是留,全凭她的心意。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敞开心扉谈及沈云抒的工作,面对面的、平等的,而不是以“长辈”和“小孩”的角色语气。
    “我当初去美国读书确实有你的因素,那时候我发觉自己喜欢你,很惶恐,也知道不应该。但更多的,其实我是为了我妈妈。”沈云抒笑了笑,“家里的亲戚不喜欢我和妈妈,我不想成为别人眼中因为妈妈的关系依靠乔家生存的拖油瓶,我也不想哪天藏不住自己的情绪,被他们发现我对你不该有的感情,让妈妈被指责。”
    她更怕他也发现,那连兄妹都做不成了。
    顾呈静默,想说句“对不起”,可要真说了,才是真的对不起她。
    沈云抒侧过头,看着他的眼睛,目光清亮坦荡,“我不是个没有理智的人,你也不用内疚,十年在美国,最受益的是我自己。因为你,我学会了勇往直前,因为你,我知道跌到了要努力爬起来。顾呈,都是因为你,我才变得像今天这么好。”
    可同样,如自己所说,她是理智的,她没有为了喜欢他就盲目选择自己不擅长的法律专业,没有因为喜欢他就迷失自己。不管是留在美国还是进入工作室,于她而言,她的选择都是最利于自己的。
    “何况,顾呈,我现在明白了这十年我不是一个人,你始终以我不知道的方式陪着我,你不晓得我有多开心。”
    小姑娘笑靥如花,神色间是满足与欣喜,顾呈的心都软了。
    “你如果选择留在美国也没事。”他说。
    沈云抒愣了一下:“那你呢?”
    顾呈揽着她的手捏上她的脸颊,触手温软,很舒服,“过去十年我不也这么过来了?”嗓音里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
    大不了他多做几次空中飞人而已。
    相视而笑,沈云抒眨了下眼睛,仅剩的忐忑也没了。
    “不是要拷鸡翅吗?再不走快点,今晚可就吃不到了。”顾呈调侃。
    她回神:“对对对,我忘了。”
    两个人转了个方向,沈云抒去拿架子上的奥尔良粉,结果,有人与她同时伸手。
    四目相对,她怔住。
    熟悉的脸孔,温柔的神情一如往昔。
    辛禾唇角上扬,朝顾呈点头,眼里却没有露出一丝惊讶。
    随即,她的目光落在沈云抒身上。
    “这是云抒吧,都长这么大了?”她笑着说。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亲妈!我是亲妈!我是亲妈!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第二十七章
    “这是云抒吧, 都长这么大了?”辛禾嘴角浮起温和的笑,嗓音都是柔柔的。
    一如许多年前, 那时, 她还是顾呈的女朋友。
    沈云抒脸色突地变了, 犹豫一瞬, 跟以前一样叫了声“辛禾姐”。
    年少时代的辛禾长发飘飘, 安安静静的待在顾呈身旁, 唇边总带着抹淡淡的笑,让人如沐春风。许多年不见,她的一头长发不知何时变成了齐耳短发, 显得格外干练。
    唯独那抹温柔不曾改变。
    沈云抒忽然间觉得不是滋味, 对方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将她与顾呈之间的距离拉得仿佛隔了个太平洋。
    在他们眼里,她似乎永远都是个孩子。
    真是让人丧气又无力。
    辛禾仿佛浑然不觉,将手里先一步拿到的奥尔良粉递过去, “要做烤翅?”
    “嗯。”沈云抒闷闷的答, 却没接。
    辛禾笑了笑,转了个方向把手里的东西丢进自己的车里,“我记得你最爱吃烤翅, 以前顾呈带你跟乔思和我们一起烧烤, 你不爱吃肉串,就光吃烤翅。”
    说着, 她的视线停留在顾呈身上。
    很久不见,男人眉目清隽,依旧是人群中的焦点。
    被辛禾看似追忆流年的态度弄得更不自在了, 沈云抒悄悄去戳顾呈的腰,心里堵了口气,发泄般的戳了一下又一下。
    如果不是今天这么碰上,她都快忘了这号人物了!
    她其实没想到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跟他前女友遇上,偏偏对方好似还把她当作是他的妹妹。那无辜温柔的模样让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甚至竟让她产生种莫名的心虚感。
    以前她们相处得还挺好的。
    顾呈反手捉住沈云抒作乱的手,光明正大的当着辛禾的面牵住,“这么巧?”
    辛禾怔愣,眼里闪过一丝狼狈,“正好在我表弟家,给我阿姨搭把手。”但很快又恢复成温柔可亲的模样。
    “听说裴老师退休的最后一堂课你也去听了?”她换了个话题问。
    顾呈点头:“去了。”
    辛禾垂眸,漂亮的眼睛里藏起遗憾,“可惜那天我公司正好有事,不然我也该回去看看。我记得当初裴老师上的《民法》是我们班同学出勤率最高的一节课,当年很多同学读研都想选裴老师做导师。如果我留在本校读研,大概也会争取一下。”
    她是苏州姑娘,一口吴侬软语,听得人心头酥软。
    沈云抒盯着推车里的零食,心里想着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场折磨人的寒暄啊!
    不曾想掌心忽的被挠了两下,痒痒的、热热的,她瞅了瞅自己被牵住的手。
    躁动的心奇迹般静下来。
    “嗯,大部分同学都去了。”顾呈不冷不淡的说。
    “上次遇上团支书,她说今年的同学聚如果可以的话会邀请几个老师,不知道裴老师会不会来。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裴老师了,也不知道老师还记不记得我。”
    “裴老师的住址没变,可以随时去看望。”
    两个人又聊了几个老师的现状,坦坦荡荡的样子,倒像是早已跳脱出曾经男女朋友的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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