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下朝后便知道了这点,奈何他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刚在朝堂上,胤褆和胤礽差点大吵一架,还是康熙压了下来。然后这事便交给了胤禛处理,虽太子没沾手,却是被大大赞扬了一番,此时一同出来,这笑意便显露出现。
    这事没落到自个儿身上,却也没落到胤褆那家伙的手中。且胤禛是太子这边的,自然也算是他的人,这事怎么都和胤褆扯不上联系。
    胤褆过得不快活,太子自然便舒服。他优雅地摸着腰间的软鞭,慢条斯理地看着黑着脸色的胤褆,“怎么着,大哥这脸色,让孤真的好担心。莫不是大哥需要好生看看太医了。”
    太子难得叫胤褆一声大哥,这两字一出果真讽刺,胤褆直接甩袖离开,就连其他几个小的弟兄也不打算掺和着这乱糟糟的事情,全部都赶忙着离开了。胤禩在离开前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胤禛,也满腹心事地走了。
    胤禛和胤礽偕伴离开,然后便周旋在诸多事情上面,直到晚上才回到贝勒府,此时夜色有点晚了,胤禛本想把温凉叫来问问,却想到他受伤了,脚步一顿,自然地转换了方向。苏培盛小心地跟在后面,心里计较着温凉的地位,这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重要。
    院子内传来清幽的响声,看起来像是半懂不懂的人在吹箫,不多时也便停下来了。胤禛还未让苏培盛上前敲门,就听到丫鬟的声音,“格格,您的伤势还是再包扎下吧,刚才您可是下水了呢。”
    温凉的嗓音传来,隔着墙壁散去了不少冷意,宛若带着温和的神情,“不用,刚我已包扎过。”
    “那您也别喝酒,您都受伤了。”
    温凉面无表情地讨价还价,“就一杯。”他才刚开封。
    胤禛莫名觉得讨酒喝的温凉有点可爱。
    第二十七章
    不用胤禛示意,苏培盛便自觉地上前敲了敲门, 这动静让屋内的人都停了下来, 随即便听到脚步声, 绿意走过来打开了门栓,看到了门外的苏公公,顿时吓了一跳,“苏公公, 您这是……贝勒爷。”她看到了苏培盛身后的胤禛, 连忙跪下行礼。
    朱宝也在温凉身后跪下,只有温凉还坐在竹椅上摇晃着。片刻后他慢吞吞地站起身来, 然后拱手行礼,“某见过贝勒爷。”许是温凉刚回来, 他换上的衣裳虽也是女装, 却几乎看不出来柔美的装束, 让他平时那种奇异的融合感也尽数消失了。
    “爷听闻你在回来的时候遇到了白莲教余孽?”胤禛跨入院门,挥手让人起来,淡定自若。
    温凉点点头, 看着胤禛说道,“也不定是白莲教余孽,许是看到了马车上的印章, 想借着这便宜行些事端。不过这人至今都查不出是谁,或许再也找不见了。”
    胤禛点头,看了眼室内的模样,忽而说道, “我再给你安排两个护卫吧。”
    温凉似是知道了胤禛的心思,摇摇头说道,“不必了,贝勒爷。某平素不爱出门,以后若是再有出门之事,再说不迟。”
    温凉虽不以为意,胤禛却放在了心上,嘱咐苏培盛道,“以后若是先生出门,着人在身后跟着。若是他不许,让人直接告到我这里来。”
    即便温凉情绪淡漠,闻言也有些哭笑不得,“贝勒爷,您这话不是给下边的人听的,而是说给在下罢。”
    “既知道缘由,还推辞个不停。”胤禛含笑着看了眼温凉,视线落在了温凉身后的酒杯上,“好啊,此前你同我说没有酒了,眼下不还有着两坛子吗?”
    胤禛抬手止住温凉欲要开口的话头,点了朱宝来回话,“你说说,这酒是怎么来的?”朱宝不知所以,有些迷糊地说道,“自然是格格酿造的。”
    胤禛似笑非笑地看着温凉,“你亲自酿造的?那数月前,是哪个同我说是外头买来的,只此一家?”
    温凉淡定自若,端的是风清月朗的模样,“上次自然是外头买的,如今则是自个酿造的,贝勒爷何不与某一同畅饮开怀?”
    胤禛在温凉对面坐下,朱宝忙不迭给他奉上酒杯,就见他亲自给自个倾倒了一杯,与温凉碰杯后仰头喝下,熟悉的味道带着香甜微辣,明明不若平日他爱好的梨花白等物,却偏生在这时候令人开怀。
    “这般熟悉的味道。莫不是先生去偷师了?”
    “某独自钻研,或许天赋异禀。”温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完全没有露出任何破绽,硬生生倒是把胤禛给逗笑了,他看着温凉真的是不知如何评判,索性又抬头看着朱宝,“你家主子酿造了多少?”
    朱宝刚才已然看出这问话的不大妥当了,然他此前并不知道有这一出,看了眼温凉后小声说道,“约莫十几坛。”
    胤禛也不在乎他在这个数目上耍花样,“苏培盛,你跟他一同去,把所有的酒坛子都带回去。”
    温凉的酒杯安静地放在桌面上,“不若还是您一半,某一半?”
    “先前不知你会酿酒,这才不好一概取走,如今既然知晓此事,倒是便宜了我。”胤禛转动着酒杯,看着澄澈的液体在杯中回旋,心情大好。
    温凉也不在意,伸手又斟酒,“也罢,您都取走也好。”
    胤禛挑眉,隐隐觉得不对劲,只是到他走的时候,他还是没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直到晚间他躺下休息的时候,他猛然灵光一闪,披着外衫又大步往库房而去。
    看守库房的內侍已是第二次看到贝勒爷如此的反应,也没多想便开了门,胤禛径直走入屋内,寻到了今日刚入库的酒坛,径直拍开了一坛的酒封,一股酸涩的味道便扑鼻而来。
    苏培盛彼时正站在胤禛身后,顿时捂住口鼻闷声道,“贝勒爷,这是何物?”
    胤禛站在原地,许久后竟是朗声大笑起来,取着酒封往外走,“苏培盛,这十几坛醋好生看着,可别让爷知道有何不妥当的地方。”
    苏培盛有些茫然,等等,十几坛醋?!他蓦然想起刚刚从格格院子里截来的十几坛酒……咳咳咳,不会吧?
    内院。
    乌拉那拉氏头疼地听着李氏等人的哭诉,心情略有烦躁恨不得把她们尽数都赶出去,柳鸣看着福晋的脸色不大对劲,连忙同李嬷嬷使了个眼色,李嬷嬷老神在在地说道,“福晋昨个便感染了风寒,如今这事也不是一时便能说得清楚的,诸位还请先等等吧。”
    李嬷嬷是福晋身边的老人,又是奶娘,一贯得福晋看重。眼下看李嬷嬷说完后,福晋并未说话,便知道福晋心中也是这样的意思,这几个即便心中不满,也只能不情不愿地退下来。
    乌拉那拉氏扶着额,脸色青白,看起来果真不大舒服。柳鸣退出去把温着的药水取来,看着福晋喝下后,李嬷嬷示意她退下,然后看着福晋满眼心疼,“福晋,您别太担心。贝勒爷只是前头事情太多,等这阵子过去了,便算好了。”
    福晋苦笑着看着李嬷嬷,“我现膝下有弘晖,如何还会再去想着贝勒爷的事情,只她们几个日日来哭诉,若是爷再不回转,这段时日怕是要闹出事来。”
    弘晖身子不大舒服,乌拉那拉氏自个也是头疼欲裂,这段时间正院内都是药味满满,如今哪里有时间去思考别个的事情。但若是她不压下这事,等闹到胤禛面前去,还是她的不对。
    “李嬷嬷,照你看,贝勒爷为何一直不入内院?”乌拉那拉氏虽是这般问,究其原因,她心里也清楚。前段时间她和李氏起的那段龌龊已是惹来贝勒爷的恼怒,后来又出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让贝勒爷着实不想处理后院的事情,这样的心情她能理解。
    奈何粥多僧少,如今这后院女子不过二十年华,若是一直这般下去,可算不得什么好事。
    她自然是希望这后院儿女长长久久只有这么几个,可外头的人看起来可便不是好事,便是宫内的德妃娘娘也常召她入宫询问情况,让福晋又不能撒开手不管。
    “许是前头事多。”
    “派人去前头问问,今夜贝勒爷有没有空?”
    好在福晋膝下还有弘晖在,即便胤禛半年来少有入后院,但正院这里还是每逢几日便会过来看看弘晖的功课,如此便够了。
    派去的人很快便回转回来,“福晋,贝勒爷刚出门,说是今夜不回来了。”
    福晋挑眉,心中一突,“可知道是往何处去?”
    “说是太子相邀贝勒爷等几位兄弟相聚。。”
    乌拉那拉氏心头虽是松了口气,却也开始担忧起来,这朝堂上的事情她虽不曾听贝勒爷说过,奈何这兄弟几个之间的火药味却是越来越浓的。虽她们妯娌间关系尚可,却耐不住夫君都有着嫌隙,倒是开始渐生疏离之感。
    前院回复福晋的话却不是虚假,胤禛果真在下午时分接到了太子下的帖子,虽语气宽和让他可自行前去与否,然实际上他并无拒绝的权利。等到他赶赴那处时,果不其然兄弟几个俱在,即便是胤褆也坐在胤禩旁边喝酒,气氛状似其乐融融。
    胤禛算不上最晚,在他后头还有胤禟等几个陆续进来,最后过来的人不出众人意料,果真是太子。只见太子容光焕发,仪容儒雅端方,腰间带着软鞭,显出几分英武。他笑着往前走了几步看着诸位兄弟说道,“难得我等几位兄弟今日得闲来聚聚,若是不能够畅饮一番,岂不可惜,来人,上酒。”
    这本来便是太子名下产业,如今清空为他们几位兄弟招待,美娥娇娘鱼贯而入,玉手捧着清澈的琼浆玉液入内,环绕着胤褆胤禩他们,而胤礽含笑着坐在首位,看起来真的只想要兄友弟恭的模样。
    胤禩笑眯眯地接过了美人手中酒,清澈眼眸含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倒是没说什么。胤褆瞥了眼太子,粗声说道,“怎的,太子殿下是知道了什么好事?不若今天这般大方,想与我等一同分享几句?”
    胤礽笑道,“这还有甚大事,不过是孤想同兄弟几个畅谈,与别个又有何关系?”
    胤褆冷哼了声,到底没再说些什么。
    他们倒是实在地喝了大半夜,最后离开的时候除了胤禛和胤禩,其他几个都有些醉醺醺的,哪怕是最小的那几个走路都不大稳妥。
    胤禛着人送走了大的那几个,各府的人都守着,接走的时候很顺利,但是这软着的小的这几个就有些麻烦了。
    胤禩主动说道,“可否请四哥好生照顾十三弟和十四弟,九弟十弟都在发酒癔,免得让他们混在一起。”至于十一十二,刚才已经被胤褆顺便拎回去了。年纪小小,喝酒不少。
    胤禛点点头,派人把那两个小酒鬼搬上车,然后这才回了贝勒府上。
    胤禛和胤禩的府邸都挺接近的,连着马车停下来后,门房赶着下来把人给接到了里面,胤禛吩咐苏培盛给两人找间客房,先给他们灌了醒酒汤,其他的事情可以等他们清醒后再说。
    这一夜几乎过了大半,胤禛一直在外间守着,直到里面的人确认他们两个都喝下了醒酒汤,然后也都安眠后,他这才扯了扯袖口,吐出一口浊气。
    胤禛虽未醉,然喝下的酒也不算少,身体微有发烫,苏培盛早就准备好了热水供他沐浴,好生泡了泡后,他这才起身换了衣裳躺在床上。
    太子今夜的举动并不稀奇。
    前段时间白莲教的事情基本上落下了幕布,京城经过彻查后,搜查出几百余名白莲教众,这让康熙如何不惊怒,若不是及时发现端倪,这几百人便能够顺利的逃出京城,而他们只能顺着那尾巴找到零星几个不对劲的地方。
    白莲教的渗透竟是到了如此地步,他们却时至今日才知道此事!
    康熙大力奖赏了太子和胤禛,对太子宠爱有加的同时,也频频称赞胤禛,并对胤禛大加褒奖。而后又重重责罚了九门提督与守门将士,紧接着是一连串大清洗。太子趁此时间安插了不少自个的人手,顿时是心满意足,春光拂面了。
    康熙这些时日对胤禛的看重,让太子爷心生警惕的同时,胤礽也开始重视这兄弟面上的和谐。他是康熙最疼爱的儿子,自然知道康熙最想看到的是什么场面,如此营造一二,对他也不是难事。
    只是胤褆为何愿意配合,有点令人想不透。或许也是因为相同的缘由罢。
    胤禛又深深地吐息,醇香的酒意在周身缭绕着。
    他有点困了。
    ……
    次日,温凉起身的时候,绿意谨慎地等到他彻底清醒后说道,“格格,院子后头客房内入住了两位小主子。”胤祥和胤祯住着的客房恰好和温凉的小院子只有一墙之隔,只是有着墙头栽种的花草,导致完全看不出来什么。若是从客房那处绕到温凉的院子来,至少还得绕一大半的距离,花上一刻钟的时间,因而很少有人知道这里。
    若不是苏培盛特意提醒,生怕温凉和两位小主子撞上,温凉也不曾知道这点。
    温凉转念一想,便知道这人是谁了。因为他负责外头事情,朱宝往外跑腿比较多,他和门房关系很好。昨个下午回来的时候,朱宝便曾说过下午时分贝勒爷出去了,如今想来,许是胤禛的兄弟。小主子……那或许是胤祥胤祯两位了。
    绿意丝毫不知温凉只是片刻的时间便把两人的身份给猜测出来了,在温凉打拳后就按部就班地给温凉端来早饭。自从他们有了小厨房后,这些事都是绿意在做,朱宝偶尔搭把手。虽事情繁多了些,但温凉允许他们自个做东西后,他们私下也有小动作,生活也舒畅了许多,对此倒是非常开心的。
    早膳后,温凉本打算出门,在绿意一劝再劝下才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他的伤势犹新,绿意对此心惊胆战。
    温凉刚摊开书籍,便把绿意的絮絮叨叨给抛开了。绿意见温凉沉浸在书中,便不再说话,小心翼翼地给温凉搬来点心茶盘,这才避开到正屋门口做刺绣。
    山不来就我,温凉自佁然不动,可惜那山偏生主动飞起,竟是从墙头上掉下来了。
    随着“哎哟”一声,绿意和朱宝两人迅速地挡在温凉面前,等他们看清楚摔下来的小公子到底是何人时,绿意和朱宝有点踌躇,这方位和模样……有点不大对劲啊。绿意骤然想起来早晨苏爷爷派人嘱咐的事情,莫不是那两位小主子中的一位?
    温凉在绿意和朱宝两人的阻挡下,还是透过缝隙看清楚那正哎呦摸着腰的少年的模样,那和胤禛有三四分相似的样貌昭示了他的身份。
    温凉淡淡地说道,“绿意,去把小主子扶起来。朱宝,去通知苏培盛,那逃跑的小主子正在我这里。”他自在地掀开了又一页,看起来完全不为所扰。
    “我才不是逃跑!”胤祯跳脚,还没等站直了身子,这脚就先扭了,顿时又扭曲了脸色,疼得哀哀叫唤,听起来着实可怜。
    温凉在这边看书,小少年在另一侧捂着脚踝跳脚,绿意着实头疼。
    “您暂且停停,奴婢粗通医理,让奴婢看看情况吧。”绿意轻声劝道,要是待会不小心再扭了另外一只脚,那可真的就是无妄之灾了。
    胤祯抿唇,觉得在两个女子面前表现出虚弱的地方非常不得体,咳嗽了两声放下脚来,强壮镇定地说道,“你们是谁,在爷面前还不快快跪下?”
    温凉看完一页又掀开一页,淡漠地说道,“您又是哪位?不问自取,视为贼也。您不问而入,是否也当如此?”
    胤祯颇有种备受羞辱的感觉,他强颜道,“这是我皇兄家中,我为何不能自由出入!”
    温凉合书站起身来,“若是您皇兄家中,为何还需闭门跳墙!即便是您兄长家中,若是妻妾后院,您难道也可自由出入?说一千道一万,此当为闺房,您肆意走入,难道也认为这便是常有无碍之事?”
    胤祯面红耳赤,有种想掩面而走的欲望,切实到了温凉提起的时候,他这才想起这是一位女子的闺房。即便她说话清冷,吐字冰凉,却也掩盖不了这个事实。莫说为何这个女子会出现在前院,只说他那位老学究的哥哥,要是被逮住,岂不是要被他训斥得半死?更别说他还有偷跑的罪名。
    早知道早晨起身的时候,便不该因为惊慌跳墙,如今竟陷入如此尴尬的场面。
    温凉往胤祯的方向走去,小少年急得大叫了声,“你给我站住!”刚才被急急逼迫的感觉仍在心头,这女人突然靠近意欲为何!
    绿意看着个皇家阿哥被温凉吓了一跳的模样内心憋笑憋得肚子疼,只死命低下头去不敢说话,看起来一颤一颤的,表面看来倒像是担心的模样。
    等胤禛得知消息回来的时候,寻到温凉院子里头,还未走近便听到自家弟弟叫唤的声音,“疼,疼,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力气怎么这么大——啊!”随着“咔哒”一声,胤祯的声音差点没破了嗓音。
    胤禛沉着脸色跨入院内,就见温凉身着女装,不顾地上脏污半跪在胤祯身前,单手还握着胤祯一只脚。等到他们的脚步声传来的时候,温凉已经施然然站起身来,淡淡地说道,“虽然给十四阿哥正骨了,然伤筋动骨一百天,您回宫后还是需要休养一段时日,免得造成习惯性脱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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