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禹眼里露出清浅的笑意,“那我就做给你吃。”
    为妻主洗手做羹肴,封禹虽没试过,但觉得应该不至于比绣荷包还难。蒋梧阙嘴刁,一般的饭她可能懒得吃,可若是自己做的,她多少会吃些。
    这样封禹以后多动手做些既能养胃又能药补的汤羹就好,等过几日启程回了京,他不用骑马打仗,本来还怕闲下来会无所事事,如今倒是给自己找了活干。
    封禹的性子是说到做到。第二日蒋梧阙还揽着他的肩头躺在床上的时候,封禹就扭头问她,“你今天想吃什么?”
    蒋梧阙摸着手下光滑的肌肤心猿意马,眼皮轻阖嘴角上挑,想都没想就说:“想吃鱼。”想吃怀里这条名叫封禹的鱼儿。
    这条鱼,鱼肉精细肉多刺少,全身上下毫无星点赘肉,恰到好处的劲道耐嚼,鱼身里溢出来的那股汤汁更是浓白腥香,让人欲罢不能。
    尝过了这条鱼,蒋梧阙再无胃口去吃其他,一大早上醒来,眯着眼睛回味的都是昨晚的餍足滋味。
    封禹当真了,从她怀里翻身坐起来,抬手系上自己半开的中衣带子,“那我今天试试。”
    蒋梧阙心道你要是想试试,身上的衣服不该是越穿越多啊?难道是要享受脱掉的乐趣?
    直到封禹穿完鞋,起身让人送水进来洗漱,蒋梧阙才明白他和自己说的似乎不是一件事。
    蒋梧阙手肘撑着床板掌心托着脑袋半卧在床上看向封禹,胸口衣襟大敞露出大半春色。封禹轻抿薄唇,在听见身后门声响动的时候,抬手一把将床帐拉上,把里面的人遮挡的干干净净,半分也看不到。
    小侍们低眉顺眼的进来,目不斜视的放下脸盆毛巾,垂眸看着地面福礼问道:“殿下需要起床洗漱吗?”
    两人成亲已经三日,府里的小侍还从未伺候过殿下起床。为了防止十五管家斥责自己不尽责任,小侍们躬身退出去之前还是多问了她一句。
    封禹扭头看向遮挡严密的帐子,双手捏着浸湿的毛巾微微红了脸。他觉得自己特别小气,就像个装满陈醋的大坛子,连蒋梧阙衣衫不整的给别人看一眼都不愿意。
    蒋梧阙仰躺在床上,头枕着双臂,语气慵懒的说道:“你们先下去吧,待会儿我起床会唤十五进来,以后你们只需要伺候主君就行。”
    蒋梧阙贵为皇女,在自己才刚十三岁还未出宫建立府邸时,宫里伺候她的小侍就有心思不正者,想趁着皇女年幼偷偷爬床的。
    后宫里君后手腕一向温和,唯有对待此事严厉无情的很。宫中人心叵测,谁能知道想爬床的小侍是不是别人手里放出来的饵?想要用这种床笫之事毁了蒋梧阙?
    从那时候起,蒋梧阙就洁身自好的很,对内伺候自己的都是十五这类信得过的侍卫,对外就说身子骨差,奉御要求禁欲,免得过早行房损了身体会折寿,这才免去各路塞来的美人。
    前两天尤其是两人刚同房的第二天,封禹多少有些脸皮薄,早上醒的比蒋梧阙早,赶紧穿上衣服遮住身上青青紫紫深深浅浅的各种痕迹,洗漱后就去院子里蹲马步了。
    昨个则是蒋梧阙比他早起了一会儿,所以成亲后,这还是封禹第一次碰到他和蒋梧阙都在屋里的时候,有小侍进来伺候。
    看着躬身屈膝退出去的小侍,封禹莫名觉得心情通畅,洗完脸打开门后整个人都是神清气爽干劲十足。
    封禹留下蒋梧阙在屋里睡回笼觉,自己则回了趟将军府,去放着杂物的屋子里找出母亲钓鱼的那套用具,提着个小木桶骑马出了城。
    深州城外有条护城河,河水干净水草茂盛,水浅处有手指般粗细长短的小鱼和鹅卵石,水中下层和多水草区域,则有膘肥体壮吃了有助于开胃的草鱼。
    封禹小时候常随母亲来这边玩耍,她钓鱼,自己则跟秦楚一起在水浅处光着脚摸虾蟹。
    将马拴在河边树上,封禹把备好的鱼饵拿出来,坐在河边光滑的石头上,摸出身后的那顶草帽盖在头上,犹如老僧入定般安静的等着。
    五月底的太阳已经有些热,封禹压低帽檐坐了大半个时辰,手里的鱼竿才轻微晃动一下,若不是水面荡起一圈涟漪,封禹都以为是自己坐的太久出现幻觉了。
    封禹立马屏住呼吸看向河面,不敢有任何动作,生怕喘息声会吓跑了鱼。
    草鱼经过试探之后,见没有动静,这才放心大胆的咬上鱼饵,吞掉饵后等再想游走时却已经晚了,只能甩着尾巴奋力挣扎,可惜越挣扎咬的越深。
    封禹这才用力提起鱼竿,一条尾大身肥的草鱼顺着鱼线曲尾跃出波光粼粼的河面,鱼尾甩动挣扎不已,鱼身鳞片在阳光下反射出青黄色的光泽。
    封禹勾唇,将鱼收进灌了河水的小木桶里。到底是第一次下厨心里没底,为了确保今天蒋梧阙至少能吃上一口鱼肉喝点鱼汤,封禹又多钓了两条。
    回去时留一条在将军府,叮嘱管家把鱼先养着,等母亲从军营回来再做给她吃。
    封禹回到宅子时已是晌午,蒋梧阙百无聊赖的倚在椅背上坐在廊下,余光瞥着圆门,等那个早上起床后就没见踪影不知去向的夫郎回来。
    封禹提着小桶带着草帽走进圆门时,蒋梧阙手撑着轮椅把手坐起来,笑着问他,“你去哪儿了?”
    封禹嘴角抿出弧度,丹凤眼尾微微上挑,眼里泛着笑意,整个人竟带着几分炫耀的滋味,看的蒋梧阙移不开眼。
    封禹将木桶提到她面前,给蒋梧阙看桶里那两条紧挨着游动的鱼。
    蒋梧阙愣怔片刻,突然倚在椅背上笑了起来,不像平日里憋着坏的那种低笑,而是像是知道了什么有趣的事,笑的明媚爽朗,潋滟勾人的桃花眼硬生生被她笑成了月牙状。
    “……”封禹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狐疑的低头看桶里的鱼,不过是寻常草鱼,哪里值得这么好笑。
    蒋梧阙笑够了才朝封禹勾起食指,等他凑近了,才单手搂着他的脖颈,嘴巴凑到他耳边说道:“傻阿禹,我早上说想吃的是你这条鱼。”
    她呼出的热气喷洒在耳边,烫红了封禹的耳廓,他微微直起身子,故作镇定的端住面上清冷神色,“今天能吃的就只有我桶里的鱼,别的都没有。”
    说完扭头提着木桶转身就往灶房走去,留下背后又笑出声的蒋梧阙。封禹脚步加快,脸色微红,提着木桶就差运起轻功跑开。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蒋梧阙:我想吃鱼
    封禹:(提起草鱼)给
    蒋梧阙:我想吃你身上那条
    封禹:(提起鱼尾巴甩她脸上)想得美╯^╰
    蒋梧阙:……_(:3ゝ∠)_
    第34章 乌神医
    蒋梧阙笑够了就跟着封禹去了灶房, 坐在一旁看他跟厨子学杀鱼去鳞, 看着神色认真挽起袖子额头渗出细密汗珠的封禹, 只觉得整颗心都是满满涨涨的。
    得夫如此,付出再大的代价又如何?
    封禹厨艺的确不行,他端出来的鱼若换成是旁人做的, 蒋梧阙怕是连看都不会看。
    封禹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好, 把勺子递给蒋梧阙, “你就尝点鱼汤吧……”
    整盘鱼,唯一能说得过去的也就鱼身下那点清淡的鱼汤了。
    “好歹是你亲手做的, 我先尝尝再说。”蒋梧阙拿起筷子,盘子里的那条鱼鱼身已经被煮烂,莫说别的, 就光“色香味俱全”的“色”就没做到。
    筷子拨开鱼身上的葱姜, 蒋梧阙夹了一点鱼肉……清淡无味如同嚼蜡。
    封禹也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眉头不满意的皱着, “盐放少了,各色味道没能腌入鱼肉里,火候太大鱼都煮烂了……”他有些丧气的低头总结自己失败的地方。
    蒋梧阙笑着拿筷子尾端在他额头上轻轻一敲, 封禹抬头看她,蒋梧阙拿起勺子舀了点汤, 品了一口砸吧两下嘴, “至少鱼汤清淡, 你盐若是放多了,这汤也就没法喝了。”
    十五双臂抱怀倚在门旁, 听自家殿下昧着良心吹捧夫郎,“阿禹第一次做鱼好歹是有能入口的地方,比很多初学者做的好多了。”
    时间过的飞快,蒋梧阙来边疆已经二十天有余,是时候启程回京了。
    封禹自幼都是跟在封老身旁,这还是他第一次离开母亲独自出远门。封老让府里的老管家跟着两人回京,等封禹成亲住进八王府后她再回来。
    两人虽然在边疆办过婚事,可回到京城还是要暂时分开居住,以免多嘴之人在背后议论,说封少将军不知羞耻,还未成亲就迫不及待的住进妻主府里。
    蒋梧阙要收拾的东西不多,封禹也没什么要带回京里的,两人行李收拾的很快。
    启程离开深州那日,封老亲自相送,像是对待女儿那般,抬手拍了拍封禹的肩膀,说道:“路是你自己选的,无论如何都要咬牙坚持,夫妻相处之道无外乎信任二字,她身份特殊在京中定然不比边疆,到时候你就多多包容些。”
    蒋梧阙坐在一旁听着,不由笑了出来,她怎么感觉自己才是封老的儿子,而封禹像是和她颠倒过来变成了被叮嘱的儿媳。
    封老瞪了蒋梧阙一眼,手背在身后看向封禹,板着脸冷哼一声说道:“刚才娘说的那些都是屁话!你清冷寡言的性子京中众人也都是知道的,回京后若是碰到不喜欢的人不喜欢的事,莫要压着性子委屈自己。我这辈子戎马半生就你一个儿子,相信不管你做了什么,皇上都会给我这张老脸一个面子。”
    当着蒋梧阙的面不适合把话说的太直白,封老这是在告诉儿子,在京里要是有人给你委屈受,不管是旁人还是蒋梧阙,你都按着你的性子脾气来,若是出了事娘给你兜着。
    蒋梧阙干笑着抬手摸了摸鼻子,将视线看向十五。十五了然的推动她身下的轮椅,把地方留给这母子二人。
    封禹眼里带笑,看着自己妻主灰溜溜的离开,轻声跟封老说道:“娘,我还是信她,信她不会让我受委屈。”
    他的性子蒋梧阙是知道的,蒋梧阙的性子封禹也知道,若这人护不了他,当初肯定是不会跳上擂台说要娶他的。
    封老笑着摇头,颇有些无奈的意味,“娘刚才跟你说的话都是真的。你是我封家的后代,遇到事情莫要学那后院里只知道哭的男子,拿出你少将军的威严,哪怕你嫁了人,依旧是我大蒋的封少将军。”
    “我知道你相信八殿下,可京中不比边疆,她不动心不代表别人没有手腕勾引,你多少要提防着些。”封老抬手想摸封禹的头,可这个动作在封禹十四岁后就没再做过,一时间觉得有些不自然。
    封禹抿唇,挪动脚步往她身前走了一步,把头低下来抵在她掌心里。
    封老眼眶微红,觉得格外舍不得,直到今天此刻,她才有那种儿子即将嫁给别人以后不再属于自己的不舍感,“好孩子,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她。”
    封老想说不管将来如何,你俩现在都是一体,同甘共苦的情意至少能在以后感情褪去时换个相互尊重。
    这话她没跟封禹说,因为她儿子相信一生一世一双人,封老不舍得总跟他说这种话。
    蒋梧阙倚坐在马车里,翻看十八从京中寄来的信件,等着封禹跟封老说完话上来。
    车帘微动,封禹挑开帘子钻了进来,紧挨着蒋梧阙安静的坐在软榻上。
    蒋梧阙扭头看他,见封禹低着脑袋眼眶微红,便放下手中书信抬起胳膊搂住他。封禹轻轻吸了下鼻子,垂眸将头歪过去靠在她肩膀上,抬手攥着她腰侧衣服,小声唤了句,“妻主。”
    蒋梧阙心尖轻颤,手臂箍紧封禹的胳膊,下巴蹭着他额头,柔声道:“妻主在呢。”
    封禹就像一只和母鸟分离独自闯荡飞翔的雏鸟,虽然这只雏鸟种族是鹰,可突然离开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亲人,依旧怀揣着迷茫不安,本能的倚在蒋梧阙身上寻找安全感。
    难得脆弱的封禹像是剥掉少将军那层清冷疏离的壳,把柔软的自己展现给蒋梧阙看。
    马车行驶车轮滚动的时候,蒋梧阙挑起帘子看向负手而立看向这边的封老,高声说道:“母亲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封禹。”
    封禹头从窗口伸出去,抿着唇看着身影越来越小的母亲,总觉得她一个人站在那里显得格外孤寂,以往印象里高大挺拔的母亲,如今看起来竟变得瘦矮了许多。
    封禹攥紧手指,指甲掐在掌心里,用疼痛缓解心里的酸疼自责。
    攥着的拳头被人拉了过去,蜷缩的手指被挨个掰开,手心里掐出来的印子被她用指腹轻轻揉着。蒋梧阙皱眉看向封禹,“你这不高兴就自虐的坏习惯是跟谁学的?”
    封禹蜷缩胳膊要收回自己的手,却被蒋梧阙拉住顺势环在她腰后。蒋梧阙欺身上前,把封禹抵在马车拐角里,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偏头亲吻他唇瓣。
    这个吻没太多情欲,而像事后温存时才亲的那种,就是唇瓣相触轻轻摩挲,没有挑逗没有舌尖的追逐,带着股安抚意味。
    封禹被蒋梧阙亲软了,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手环在她腰后脸埋在她颈窝里呼吸。
    回京途中,封禹对母亲的不舍没能维持多久,很快就被另一件事情夺去注意力。
    已经六月天气燥热,住在驿站停顿休息时,蒋梧阙拉着封禹胡闹,晚上因为热没盖被子,第二天她早上起来时就觉得头重脚轻。
    封禹皱眉看她,想说“让你平时懒散不锻炼身体,你看只是不盖被子我都没事就你发烧了”,可到嘴的话在看见蒋梧阙发白的唇色时又抿了回去,改为抬手摸着她额头,问她哪里不舒服?
    蒋梧阙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舒服,这次的发烧似乎和她身上残余的毒素商量好了,准备联手给她个教训,让她平时享受纵欲惯了不知道节制。
    胃里一阵翻滚,两条腿时而疼的发颤时而酸重肿胀的像是被人扯着皮肤往肉里注了水,脑袋昏昏沉沉耳朵里阵阵嗡鸣声,根本听不清谁在自己身旁说话。
    十五引着一个身穿灰色长衫提着箱子的中年女人进来,对坐在床边的封禹说道:“主君,大夫来了。”
    封禹扭头去看这个大夫,眼睛从她脸上扫过不由愣怔了一瞬,这人眉眼乍一看竟觉得有些熟悉。
    封禹起身走到十五身旁,压低声音问她,“你这大夫是从哪里找的?”
    “就街上,”十五闻言收回看向床上的视线,眼睛微微睁大,手下意识的按在腰间的佩剑上,拇指顶开剑柄,锋利的寒光从剑鞘里露出一指,“莫非这人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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