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谨白越发愧疚。
    裴夙挑了合适的礼物,安排司机送他。
    临上车之前,叶谨白一想到裴先生要一个人在家孤零零地过年,又心疼又愧疚。
    裴夙知道自己表现得越体贴越大方,他的谨白肯定越愧疚。然而到底舍不得,舍不得他不高兴。
    他握住叶谨白的手,凑近了贴在叶谨白耳边道:“我的叶先生,明年要不要争取带我回去,见见叔叔阿姨,嗯?”
    叶谨白脸上蓦然红了,裴夙笑了下,用力握了握叶谨白的手,缓缓松开。
    性能良好的轿车驶出裴夙的视线,老早躲在一边的陆镜十立刻窜出来,啧啧道:“哟,今儿要独守空闺了?是不是有种晚年凄凉的感觉?”
    独守空闺?晚年凄凉?
    裴夙扯下腕上的帕子擦手,优雅道:“总好过你待字闺中这么多年。”
    他好歹是有家属的,陆镜十就不一样了。
    陆镜十被踩了痛处,气呼呼道:“大过年的,能别这么毒吗?”
    裴夙斜睨他一眼,没回答。
    到底是陆镜十先招惹的,他咳了一声,心虚地转移话题,“不是,哥,你就是这么让叶哥走啦?”
    裴夙将用过的帕子丢进垃圾桶,“所谓以退为进。”何必让谨白为难呢?他先退一步,表现自己的体贴温柔,何况他也不亏——等谨白回来,自然会有更多的……“补偿”。
    裴夙舔了下唇角,有点迫不及待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需要解决那些烦人的臭虫。这是他和谨白的第一个年,一定要没有任何打扰。
    陆镜十搞不懂他哥的以进为退,坚持认为他哥吃亏了。
    ……
    叶谨白吃了一顿心不在焉的年夜饭,好在叔叔一家也没强留他过夜,叶谨白还把遗落叔叔家里的一些东西带走了,其中有一本相册,他很想和裴夙一起看。九
    回到斜阳街,他在家里没找到裴夙,于是去了覆舟。
    “先生在后面处理些事情,我带您去吧。”说话的是顾星飞,去俞中的路上给他们当了一路的司机。
    是裴夙非常看重的手下。
    叶谨白点点头,跟着他进去了。
    覆舟的结界后是一座巨大的宅院,把人单独丢进去绝对走不出来。顾星飞是裴夙的心腹,他在宅子里行走自然没人会拦着。
    顾星飞越走越偏僻,叶谨白看着周围的景色不禁皱眉——宅子里还有这样的地方?一点生气都没有,奇形怪状的树木长成了一片小林子,路过时候叶谨白还听到了若有若无的痛苦呻吟。
    正当叶谨白疑惑自己是否听错了的时候,顾星飞冷冷扫了眼林子,那声音便隐去了。
    裴夙正在宅子的地下水牢里,面前趴着毛发凌乱浑身是血的山魈。
    正是当时为祸潘帅表哥一家的那只山魈。
    顾星飞在进入水牢的时候就释放了自己的妖气,算是通报。裴夙也没在意,顾星飞是他的得力干将,这种地方向来是随他出入的。
    所以等他在顾星飞浓郁的妖气里敏锐地捕捉到那股暖香的时候,再想把山魈藏起来已经来不及了。
    顾星飞怎么把谨白带到这种地方了?!
    裴夙脸色微变,不待他有动作,顾星飞已经替叶谨白把牢房的门打开了,还站在门边等叶谨白先进来,忠心恭敬得很。
    但是顾星飞在接触到裴夙的眼神时,立刻浑身一震——他明明帮先生把夫人带过来了,为什么先生要用这种恨不能剥了他皮的眼神看着他?
    他做错了什么?!
    叶谨白站在牢房外,沉默了。
    那山魈一看就是被狠狠折磨过,连个正常的样子都没了,四肢歪曲着,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牢房的地面是透明的,大片血迹洒在上面,透过这些血还可以看见底下游着的巨蟒,地面泛起一阵阵寒气。
    他的裴先生就站在这片血迹中间,依然是那副眉目温柔的俊美模样,衣角发梢丝毫不乱,和往日里优雅的覆舟主人别无二般。
    白日里这个人抱着无岁时,神情里都是内敛的柔和。而现在,就算眼底仍带着笑,却完全露出了生杀予夺的强势姿态。
    裴夙也沉默了。
    他死死守住的这一面到底是被温柔的爱人看见了。
    这时,求死不能的山魈发出粗喘声,指甲抓挠在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打破了牢房里的死寂。
    裴夙闭了闭眼睛,自认倒霉。
    向来算无遗漏的裴先生,终于被心腹手下,狠狠坑了。
    第39章 他怎么能这么好
    “谨白。”
    裴夙往前走了一步, 试探着伸出手,叶谨白自然握住他的手, 似乎完全没有被面前的景象影响。
    山魈发出“嗬嗬”的声音, 浑身骨骼吱嘎作响,它流着血的眼睛里透着恶毒,断断续续道:“你喜欢他这样的?”
    裴夙阻止了顾星飞要将它击毙的动作, 不反驳不辩解,只是望着叶谨白。
    山魈嘴角歪斜,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他这样的手段……这样的地位……你知道他是如何对待与他为敌的那些妖怪的吗?”
    裴夙垂眸,遮住眼底涌动的杀意。
    叶谨白静静听完,然后对裴夙微微笑了, “你平常都不跟我说这些。”
    裴夙一愣。
    叶谨白连余光都不曾分给山魈,只是道:“我不喜欢从别人那儿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 你的事情我只想听你说。”
    裴夙和他交握的手慢慢收紧, 又很快放松了力道,克制又克制才只在他唇边落下一吻,勉强压抑内心的欲望,才没有过于失态。
    怎么会这么好呢?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好?
    “山魈附在了那个林茵茵身上, 大概是想回来报复,”裴夙解释道, “它本来就不是我地界里的妖怪, 作恶无数。上一次情况特殊,才饶过了它,谁想这次还敢撞上来。”
    奎虞之蛇死后, 山魈失去庇佑,差点死在其他妖怪手里,迫于无奈躲进了裴夙的地界。裴夙的规矩严,地界里的妖怪颇为安分,追杀山魈的妖怪不敢越界,山魈循着叶谨白的味道找到了叶芳莳一家,本想报复给叶芳莳一家,然而叶芳莳家里贴着叶谨白的符,它只能附在来叶芳莳家中做客的林茵茵身上。
    它实在太虚弱了,虽然附在林茵茵身上,但也不能控制林茵茵。林茵茵在超市里看见裴夙的时候,它也看见了,本以为好好缩着就不会被发现……可它错估了大妖的实力,就算它小心翼翼收敛了妖气,裴夙也在一照面的时间看穿了它的隐藏。
    山魈如何都想不到叶谨白竟然不为自己的言语所动,它拼着最后一口气,嘶吼:“他对同族妖怪尚且手段残忍,对你……”它嗬嗬地笑起来,鲜血不断涌出,“对你只会更狠!”
    裴夙却笑了,牵起叶谨白手在唇边一吻,“这是我男朋友,怎么能和你们混为一谈。”
    叶谨白耳畔微红。
    他看了眼全程缩在角落里的顾星飞,拽了拽裴夙,示意他收敛些。
    裴夙笑着点头应了,等出牢房的时候,他回头冷冷扫了顾星飞一眼,吓得顾星飞原地站好,愣是没敢跟出来。
    顾星飞摸着自己的平头,内心发愁——他做错什么了又惹到了先生?鬼知道先生能想出什么法子来折腾他,这都过年了,先生总不至于太过分吧?
    ……
    二人回了房间,关上门,只有两个人。
    裴夙道:“我是一直不愿意你看见我私底下那些手段的,多少有些……不好看。”
    叶谨白却全然不在意,“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看,若是作恶多端还能得个善终,死得全尸那才不好。”
    裴夙亲吻他的唇角,喃喃道:“我并非刻意隐瞒……”他略微后退一点,眉眼带笑,唇色殷红,“只是谈恋爱时,谁不想在自己的男朋友面前表现得更好一点呢?”
    叶谨白有点发愁,“可是我们是要过一辈子的,难道要这么一直瞒着吗?”
    裴夙被他一句话撩拨得自制全无,忍无可忍地将他压在榻上深吻。
    “从今日起,再不瞒你任何事情……”
    余下的话渐渐没入唇舌间,裴夙心道:“等时机合适了,我就什么都告诉你,再不堪再卑微的,也都告诉你。”
    只有你可以知道,我所有的一切。
    ……
    大年三十没有跨年,叶谨白在裴夙怀里一觉睡到天微亮。如果不是一阵混乱的叫声,叶谨白可能不会醒。
    “先生,什么声音?”叶谨白茫然转醒。
    裴夙头疼:“那帮混世魔王来了,我去看看,你继续睡。”今天大年初一,守在其他几个地区的妖怪们拖家带口来给他汇报工作(吃喝玩乐)。
    既然是拖家带口,自然少不了家里的小太子小公主。这其中还包括斜阳街所有的年幼妖怪,都会来拜年,讨一份裴夙亲手发的糖回去。
    这帮小魔王在家里还有老子娘管着,到了覆舟就仗着裴夙宠孩子,撒了欢儿一样发疯,无法无天。
    “大年初一不能赖床,应该起来了。”叶谨白推裴夙起身,自己也穿好衣服。
    洗漱过后,裴夙一打开门,门外挤成一堆的毛团子哗啦涌进来,在地上滚了几圈后给裴夙作揖,齐声道:“给先生拜年,先生新年快乐!”
    叶谨白被这个阵势惊到了,裴夙习以为常,拿了备好的糖果散给这帮毛团子。
    他俯身摸了摸领头的几只,毛团子一点都不怕他,嚼着糖就往他身上蹦,两个人简直要被毛团们淹没了。
    叶谨白都不敢迈步,生怕踩到哪个。
    一头小白老虎仗着身强体壮,抓着裴夙的衣服爬进了裴夙的怀里。
    裴夙把他放进叶谨白怀里,笑着道:“我们去吃早饭吧。”
    不等叶谨白回答,底下一堆毛团子就仰起脖子齐齐应了一声。
    ……
    大年初一,是裴夙一整年里最忙的时候,整个管辖地里所有的报告全在今天报上来,无暇分身。
    叶谨白被毛团子们缠得无法分身,无秋照顾无岁,他只好找陆镜十帮忙,顾星飞却道陆镜十昨晚就没回来。
    到了深夜的时候,陆镜十脸色惨白地出现在覆舟里。
    叶谨白刚哄睡了那帮混世魔王,看见陆镜十的脸色就忍不住皱眉——他自从认识陆镜十,就从来没见过他这种脸色,失魂落魄地站在覆舟里,整个人好像斗败了的猫崽子,垂头丧气。
    叶谨白有一瞬间觉得他要哭出来了。
    “这是怎么了?”叶谨白上前递给他擦脸的帕子。
    陆镜十抬起脸,勉强笑了下。
    “没事,就是觉得自己输得真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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