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努了努嘴,默默的跟上了他的脚步,知道他不开心,也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
    刚走出去两步,就听到有人喊“沈医生”,回头就看到一个小护士,上前说,同科室的医生,找她有事。
    沈落信以为真,跟秦爵说一声,“我去看看!”
    就跟着小护士一起去了诊室,她推门进去,没看到医生,却看到苏季阳在房间,还坐在她的位子。
    沈落露出疑惑,目光巡视了一番,哪里有医生的影子,顿时明白了,是苏季阳骗自己过来的。
    苏季阳缓缓的站了起来,刚刚他母亲和沈落的谈话他都听到了,秦爵来他也知道,他更确信是母亲逼的,他好不容易经过这件事,和沈落的关系缓和,眼看又功亏一篑,他怎么可能甘心。
    刚刚也逼问了乔依,到底是谁告诉他母亲,他在住院的,乔依哭的说绝对不是她,苏季阳知道她不敢骗自己,如果不是她,那就是有其他人,说不定就是秦爵,他总是在阻碍自己。
    “季阳哥,你……”
    苏季阳脸色不太好,“小落,我妈刚刚说话是有些过分,很抱歉,你别放在心上。”
    沈落摇了摇头,“她是长辈,说我几句我不会在意,你好好休息吧,我就先走了。”
    说完刚要转身,苏季阳伸手拉住了她,她这么急着走,是因为秦爵在外面吗?
    “小落,是因为我母亲,所以你连和我说几句都有所顾忌了吗?”苏季阳又上前两步,双手拉住她的胳膊。
    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她,目光中包含太多的情愫,是她不敢去探究的。
    她轻轻挣扎了一下,身体后退几步,苏季阳丝毫也没有放松,看她排斥的神情,他不悦的拧眉。
    “季阳哥,你先松手!”沈落心底有些不安。
    “我不想怎样,只想能平平静静的和你说几句话。”
    苏季阳每每想到,自己喜欢的人,每天都承欢在别的男人身下,就肝肠寸断,他就无法平静。
    这个世上最无奈的是莫过于,缘已尽,而心不死。
    他本来想借着这件事,慢慢的和沈落修复关系,可老妈横插一脚,秦爵又来宣示主权,眼看着他和沈落又回到了几个月前,让他如何能忍的住。
    他无力的说,“这几个月,我过得一点都不好,怀念过去,怀念和你以前的点点滴滴,我知道我可能错过了你,可我还固执的告诉自己,还有希望,不要放手,小落,你告诉我,如果我放下一切留下来,还有希望吗?”
    沈落本来就不是硬心肠的人,她很容易被别人的情绪感染,心里酸痛,他如果放弃了一切,他母亲还不得杀了自己,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心变了,做不到为了他,可以不顾一切。
    又甩了几下胳膊,退后几步,“苏季阳,你先放开手再说,阿姨看到又该误会了。”
    果然她又开始抗拒自己了,几天来的和谐,一下子就被打破,苏季阳很惆帐,心在的时候,不需要他做什么,心不在他这儿,他做什么都没用,道理都懂,但不是因为懂,心里就能说服自己放弃。
    他苦笑一声,并没有松手,“你是怕我妈误会,还是怕秦爵误会?”
    沈落也有些恼火,对苏季阳,她从心里还是感激他的,也希望他过得好,可这个好,已经不是自己能给的了,她给不起了。
    为了两人的将来,有些事是要跟他说清楚,抬头望着他,还未开口,心里开始酸涩,并不是因为还想留恋什么,可生命中的经历,一旦决定要斩得干干净净,那还是会痛的。
    她迟疑不决,暗自咬牙,不退缩,说出来吧。
    “季阳哥,不管谁误会,我们都应该保持朋友之间该有的距离。”
    苏季阳眼底隐着一抹疼痛,朋友?他们真的变成了朋友,可他不甘心,“小落,你这是真心话?”
    她咬了咬唇,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季阳哥,今天索性把什么都说开吧,一直以来,你都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以后也是,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也谢谢你陪伴了我那么多年,可能因为陪伴的时间太长,我把习惯当成了感情,现在回想起来,我们之间,可能更多的是亲情,不是爱情。”
    苏季阳目光一点一点变得冰冷,像淬了冰一样,抓住了她的胳膊的手,握的更紧了,就算她因为外界因素,对自己疏远,但她不能否认过去,“你说我们之间一直是亲情?”
    手腕被他抓得生疼,沈落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我也迷茫了很久,后来直到他出现,才让我感受不一样感觉,才确定我们之间,或许我们都错了,而如今我找到了对的人,希望你能祝福我。”
    苏季阳眼前黑了一下,他甩了甩头,他说是朋友,只是以退为进,他始终坚信沈落对他有感情,可如今她却亲口否认。
    他眼睛变得赤红,笑的凄凉又冰冷,“你是说秦爵是对的人,我是朋友,沈落,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自始至终都把我当朋友吗?你敢吗?”
    沈落心中酸涩难忍,像被一张无形的网慢慢收紧,紧到不能忍,身体被他摇晃得都快失去了知觉,只是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他,说不出话,强忍住不哭,可还是眼圈泛红,她心一横说了出来,“季阳哥,以前我不敢,可如今我确定!”
    说出之后,她好像得到了解脱,可一样的心痛。
    苏季阳呆若木鸡。眼睛里有痛苦,不敢相信,他抬眼无意间看到门半掩的,正有个人影向这边走来,他狭长的眸子眯了一下,露出算计,长臂一挥,把沈落圈在怀里。
    神情一下子由刚刚的尖锐变得柔和恭谦,连口气都变得讨好。
    “对不起,是我不对,又惹你生气了,你别怪我,我下次改!”
    沈落愣了一下,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转变,刚想说什么,突然嘴唇被他用手指堵住,他收敛了浑身逼人的气场,“嘘,别说话,让我抱一会儿。”
    看着门口的人影消失,沈落这时又用力推了他一下,苏季阳才趁势松开,很快又变了脸色,神色阴沉,嘴角带着嘲讽和冷峭。
    “沈落,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季阳哥……”
    “走!”苏季阳语气听上去很平静,可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对于他的变化,沈落不想去细想,深呼吸,转身走向门口,又回头望了望他落寞的身影,心骤然疼了一下,收回视线,狠心打开门出去。
    苏季阳看到被关上的门,觉得那是一座无情的大山,他意识有些恍惚,心里突然好恨,脸上很平静,平静的让人害怕,但是内心深处却像掉入冰窟一般,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失魂落魄的,回到病房,乔依扶他坐下,苏季阳眼睛深邃,却很空洞,旁若无人一般,季华忍不住心疼,慌忙上前问。
    “季阳,你怎么了?刚刚去哪儿了?”她还不知道苏季阳和沈落的谈话。
    苏季阳神情有些麻木,觉得浑身像处在黑暗之中,看不到出口,也无力挣扎,半天才回过神,“妈,你开心了吧?”
    “你?说什么?”季华看他神色绝望,强忍住心里的怒火。
    苏季阳静静地坐着,过了许久许久,突然笑了,“妈,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把这边事情忙好,就回法国,带你和爸一起,就在那儿定居,永远不再回来了!”
    季华听他这么说,鼻子一酸,热泪盈眶,“你早就该这样!”
    苏季阳淡淡的笑了,“乔依,办手续,我们出院。”
    乔依点了一下头,又回头看了一下老板,老板的冷静的近乎无情,让人害怕。
    沈落从诊室出来时,心里沉甸甸的,秦爵在不远处等她,两人从医院里出来,时间已经不早了,默默地走着,谁都没有开口。
    她心里说不上来的感觉,不是因为留恋,也不是因为不舍,仅仅因为,苏季阳对她的那份心意,她就不可能平常心对待,她心里也很难过。
    她独自想着心事,没发现秦爵的神色已经很不好了,就连他停下脚步,都没注意。
    秦爵眼睛半眯,迈步追上,看她脸色凝重,拉了她一下,还是尽量使自己心平气和,“你今晚说的话,说是我是你喜欢的人,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我都当真了,你是当真的吗?”
    沈落望他一眼,没有出声,挣脱他的手,向小区走去,她今天不想谈这些,和苏季阳争执的很累,只想回去躺着,好好的静一静。
    秦爵看她神情冷漠,希望得到她的肯定回答,她却没有,这几天他一直都心情不好。
    而在医院,他左等右等等不到她的人,沿着她刚刚去的方向,找了几个地方,有护士指引说,沈医生好像回到了诊室,他快步过去,可看到的一幕就是,她和苏季阳拥抱在一起,想到此,心里的火好像一下子爆发了。
    深呼了一口气,他想当然的以为,两人还有感情,不然会抱一起,不然明知道自己介意,她还不避嫌地去照顾他,她如果在乎自己,怎么可能这样做,她或许只是因为外界的压力,毕竟他们俩有那么多年的感情,毕竟爱过。
    他突然心情跌入低谷,有些颓废,又有一丝怒火,“沈落!”
    沈落站住脚转身,看他站在路灯下,神色莫名,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个男人在发火。
    秦爵双手放在她的肩上,目光锋锐,咬字很重,“如今我们也把什么话都说开吧,我对你一直都全心全意,我不希望你心里还装着别人,这对我不公平,我可以忍得一时,不可能一直忍。”
    他无论做多少,都觉得是自己应该做的,当然也没有想向她邀功,但还是希望,她能够感动,可一直都没有。
    苏季阳稍微为她做一点事,就得到她那么多关注,秦爵忽然笑得很无奈。
    “我们认识了这么久,我一直都希望我们能开诚布公的好好谈一谈,你明知道他的伤,根本就不需要住院,可他却住了,是何居心,你难道不知道?你还那么积极的,天天去看他,你想干什么?还是你本来就想趁此机会,发生点什么?”
    秦爵知道她是个心软,又不喜欢欠别人人情的女孩子,一说出这种话,也就后悔了,可是他还是说了,因为他心里难受。
    果然,沈落一听,心里就恼火,别人不理解自己,他也这样误会自己,他也想对自己迁就,所以她有什么好怕的,本来心情就不好,开口的语气更不可能好,“我就是想发生点什么,要你管?”
    她承认是有点小脾气,专门针对他,别人说自己什么可以无所谓,他就是不能这么说。
    秦爵本来还觉得自己的话说重了,她突然又这种态度,让他心里的感觉很糟糕,对啊,不想发生什么,就不会抱一起了,仅有的一点内疚也没有了。
    冷笑一声,少了以往的谦和,几乎咬牙切齿,“沈落,没有什么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的,你现在就告诉我,对我,是爱,还是不爱,如果不爱,我转身就走,以后也不会再来打扰你。”
    沈落心里已经够堵的了,他还这么逼自己,心里烦闷的无法排解,脱口说出,“那你就走吧,最好不要再来找我!”
    她说完之后,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一样,又悔又恨,自尊和矜持,又让她低不下头,胸中更恼火了,转身要走,手臂被他拉住。
    秦爵摩挲着她手腕,神色很严肃,胸中波涛翻滚,可他生生忍住,“我真的走了,你会发现,我不是谁都可以代替的。”
    他深深的缓了一口气,心疼的感觉却没有因此缓解,他开口语气带着隐忍,“如今心平气和的告诉我,没有什么不能说出口的,我可以站在人最多的地方,宣布我爱的人叫沈落,而你从来没有确定的告诉过我,你心里的想法,因为我的爱没有隐藏,没有保留,而你的我不确定,恐怕你自己都不确定。”
    他仰头望着苍穹的天空,空中繁星点点,像眨着眼睛嘲笑他一样,“我始终认为,我对你毫保留,只要你要,只要我有,尽我所能,倾我所有来让你满意,这就是我的心思,而你连爱我,或不爱我,都说不清楚,或者不愿意跟我说,这让我很在意。”
    他苦笑了一声,“在这段感情里,我很苦恼,也很无助,你知道我多少次想放弃吗,可我舍不得,如今你来帮我做决定,如果心里有我,就拿出真心来对我,如果没有,就让我死心。”
    沈落不是那种什么事都喜欢说出来的人,她认为自己的表现已经很明显,他还在逼问,一点都不明白自己的心思,人在极端的时候都不能理智的想问题,都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认为别人都应该明白。
    所以她咬唇,不愿意多说一句话,心里烦躁的,都不知道该做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秦爵转过身背对着她,站的笔挺,像是等待法官最后的判决,这种煎熬,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他在赌,可有赌就有输赢。
    四周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秦爵闭着眼睛,手下意识地收紧,心也在收紧。
    他点了一支烟,重重的吸了一口,静静地站着,只有手里忽明忽暗的烟火,显示着他是一个有生命的人。
    许久等不到她的回应,秦爵由失望变得绝望,最后疼到麻木,他告诉自己再等几分钟,可是一支烟,自己燃尽,灼痛了他的手,沈落还是木讷的站着,像和他较劲一样,固执的不愿开口。
    这真的有那么难以开口吗?还需要想那么久,秦爵把烟头丢掉碾碎,握了一下拳头,如果今天不逼她看说出自己的心意,那以后两人的交往,始终都会有一些隔阂。
    他一狠心,迈开长腿离开,每走一步,都有千斤重一样。
    沈落猛然抬头,看他已经走出去几步,仿佛这一走,就永远不会回头一样,她浑身打个激灵,仅有的骄傲和矜持,顷刻间土崩瓦解,心里纠结,可在那一瞬间就做了决定。
    “秦爵,那天我给你发的信息,没说完,你问我后面是什么,后面……”
    秦爵停住脚步,期待的望着她,她动了动唇,小声的说:“是我喜欢你!”
    突然哭了,觉得很委屈:“我要想和他发生什么,早就发生了,还要等到现在。”
    秦爵眼底由晦暗,腾起光亮,他赌赢了,不顾一切的奔过来,用力把她抱紧。
    沈落揉了揉眼睛,悲伤不已,“在我心里,和他早已经没有男女之情,他因我受伤,我不想欠他什么,更不想让自己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恩情,我心里会过意不去,你不理解就算了,还这么欺负我!”
    她越说越伤心,放飞自我的大哭起来。
    秦爵手上又用了些力,有她这些话,其他的都不用解释,用力搂在怀里,“好了,别哭了,我错了。”
    可能因为第一次对人表白,觉得丢人,可能和过去告别,总有遗憾,她想要发泄一样,居然越哭越凶。
    怪不得都说女人的眼泪,是最具杀伤力的武器,被她一哭,他都乱了。
    “是我乱吃醋,不能理解你,但也是太在乎你了,你和他天天见面,我心里感觉特别不好,好了,这一篇翻过了。”
    秦爵亿万合同在手里,都能应对自如,谈笑间杀伐决断,可如今被她哭的毫无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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