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先带着你上山摸清他们具体藏身的地点,再多带些人马悄然上山,趁着土匪发现之前迅速将人捉拿归案……”傅云书喃喃地道:“只是去探路的时候人越少越好,人多了容易打草惊蛇,万一走漏了风声,采生门那帮人跑了,可就再难抓到了……此去金雕山千难万险,该让谁去呢?”
    莲子立即道:“当然是寇先生呐!他武功那么高,又和云书哥哥你关系最好!”
    傅云书心里一动,对上莲子清澈的目光,不自然地转过头去。
    他自然知道寇落苼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是,可是啊……
    傅云书无声地叹了口气,暗暗道:可是我又怎能亲手将你送入险境?
    打定了主意,傅云书又抬起头来,看着莲子,郑重地道:“莲子,答应我,今晚你我之间的对话,绝不能叫第三个人知道。”
    莲子迷惑地问:“为什么啊?你不打算告诉寇先生吗?”
    “……”傅云书只道:“我自有我的打算。”
    “那……”莲子小心翼翼地问:“那我们还去金雕山吗?”
    “去,一定要去。”傅云书斩钉截铁地道:“事不宜迟,未免夜长梦多,我们现在就出发。”说着就拽起莲子的胳膊朝外走去。
    “什……什么?!”莲子被带得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慌忙扒拉住他的胳膊,不敢置信地瞪着雄赳赳气昂昂、一脸干劲儿十足的傅云书,“我跟你?”
    “放心,”傅云书板着脸严肃地摸了摸莲子的头,“我会保护好你。”
    何长发与莲子出来已有数日,久未回归,刁滑似鬼的拍花子必会起疑,若再拖延,只怕他们会抛下外出未归的同伙顾自逃跑,他自己在陆添面前丢脸事小,任由一群坏事做尽的歹徒逍遥法外事大,且眼下已是深夜,群鹰寨匪众多半已入睡,兵贵神速,他带着莲子悄悄地去,摸清了拍花子们的藏身地便立即回来,不会惊扰到任何人,不会出事。
    傅云书心里其实也如十五个吊桶打水那般七上八下,但心中主意已定,他便容不得自己踌躇犹豫,带着莲子悄悄地去了马厩,牵了自己的马就从府衙后门出去,和莲子两人一骑直奔金雕山而去。
    通往金雕山的那座县城门常年有守卫把守,今夜轮值的两个守卫正睡得昏天黑地之际被傅云书狂放的敲门声砸醒,其中一个骂骂咧咧推开小木屋的门,正想将这不识好歹扰人清梦的家伙好好教训一顿,定睛一看,满腔睡意顿时散了个清醒,还当是县令大人一时心血来潮查岗来了,顿时哭丧着脸一边行礼,一边心里哀嚎着这个月的俸禄不知道又要扣多少。
    傅云书心中虽然不满他们如此懈怠,但此刻事态紧急,他也无暇多管,只道:“把城门打开,我要出城。”末了又匆匆补了一句,“不许多问,也不许多讲!”
    守卫乖乖地闭了嘴,拿出钥匙将城门旁边一扇刚容一马通过的小门打开,眼见傅云书骑上马就要走,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嘴,“大人,这门……还给你留着吗?”
    傅云书一夹马肚子,疾驰而去,声音随风幽幽传来,“留着。”
    他骑着马劈开浓稠夜色,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眼前空无一物,只有远处显出重峦叠嶂的山峰的轮廓。莲子两只手紧紧地揪在他身后,弱弱地道:“好像……好像到了……”
    “吁。”傅云书勒马停下,他喘了几口气,问:“你确定当初是从这儿上山的吗?”
    莲子有些犹豫地道:“太黑了,我有点看不清。”
    傅云书朝四周仔细打量许久,确定无人隐藏偷窥,便翻身下马,然后把莲子也抱了下来,道:“那就走近看看。”
    两人走到山脚下,莲子一边摸索着嘴里一边嘟哝着什么,傅云书从袖中掏出火折子,吹了几下点燃,将小小的火苗凑到她眼前好让她看得更清楚一点,同时问:“你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呢?”
    莲子说:“我是说,我记得我们当年上山的时候是有一条小路来着,藏在草丛里,不大看得出来,若是找到了,便能确定是这个地方了。”话音刚落,她突然惊呼了一声,声音不大,在这寂静夜空里却还是显得无比响亮,傅云书吓了一跳,连忙上前一把捂住她的嘴,低声道:“乱叫唤什么?!”
    莲子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闪烁着激动的光,她把傅云书的手扒拉开,小声欣喜地道:“我找到了!”她牵着傅云书的手,拨开重重灌木枝叶,露出地下的光秃的地皮。傅云书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相比起莲子的激动,他反倒有些迟疑,道:“这里有这样一条小路,过了这么久也未被草木完全覆盖,说明此路也有人走动……群鹰寨里的土匪会不会知道有这条路的存在?”
    莲子道:“说不定就是因为那帮拍花子刚走过的关系啊!再说了,土匪即便知道又如何,咱们来都来了,难道就这样无功而返吗?”
    “来都来了”四个字如四块板砖重重拍在傅云书心头,他硬着头皮,握住莲子的手,道:“从现在开始,务必万事小心,若有不测,不要管我,你马上跑回去,骑着我的马去县衙叫人。”
    莲子晃了晃他的手,天真地道:“我们小心一点儿,不会出事的。”
    傅云书笑着拍了拍莲子的脑袋,“借你吉言。”
    寇落苼蓦地从睡梦中惊醒,睁开眼睛,清晰地听见耳边传来敲门声。
    他披衣起身,顺手将佩刀从枕下抽出,立在门侧,低声问:“如此深更半夜,是何人来访?”
    门外那人道:“寇先生,是我。”
    竟是许孟的声音。
    寇落苼心中虽狐疑,却还是将刀藏到身后,拉开门,果然见到许孟站在门前不远处,他本就气色不好,今夜不知为何一张容长脸更显苍白,幽幽立在一片暗色中,像一抹游魂。寇落苼对许孟此人无甚好感,此刻傅云书不在,也懒得和他虚与委蛇,冷冷地道:“你来干嘛?”
    许孟道:“我有急事要同傅大人讲,方才便去他房间找他。”
    听见他去找傅云书,寇落苼抑制不住地眼神一暗,依旧是睒着双冷眼看着他。
    许孟道:“可是我发现傅大人并不在自己房中。”说着,他口角浮起一个似有深意的微笑,眼神若有所指地在寇落苼身后那扇门里扫过,道:“便想着来寇先生您这儿找找。”
    寇落苼脸色骤变,“他不在自己房中?”
    “怎么?”许孟观他面色,也不由得皱起眉,“难道傅大人也不在你这儿?”
    先前沉浸在噩梦中的不适感卷土重来,寇落苼胸口莫名发闷,暗道一声不妙,也懒得再和许孟多废话,直奔傅云书的房间。他们二人的住所离得本就不远,寇落苼人高腿长,跑起来几乎是几步就窜到了傅云书房间门口,径直推门而入,屋子里黑咕隆咚一片,毫无生息。寇落苼不死心地点燃蜡烛,将房间各个角落都转了一遍,终于确认,傅云书确实不在。
    许孟慢悠悠地跟了上来,哑声道:“寇先生,我说了,傅大人确实不在自己房内,我这才来找你,你可知傅大人现在何处?”
    寇落苼转身,一把揪住许孟的衣领,他比许孟高出许多,几乎将他提得整个人离地,许孟慌乱地用脚垫着地,反抓住寇落苼的手,怒视着他喝道:“你做什么?!”
    “问我做什么?”寇落苼冷笑,“我还想问你三更半夜的来找县主做什么呢?”
    “我是来找傅大人商讨对策的!”许孟不甘示弱地瞪着寇落苼,“他与晋阳侯定下三日之约,说是三日之内定将藏身金雕山上的拍花子们一网打尽,可上金雕山抓人谈何容易?我辗转反侧,按捺不住,这才来找傅大人商量!”
    “你说什么?”寇落苼愕然地道:“藏身金雕山上的拍花子们?”
    “那老叫花子何长发招供,说其余的几个拍花子带着那几个小孩儿躲在金雕山上,”许孟狐疑地上下扫视着寇落苼,“怎么?傅大人没跟你讲吗?”
    寇落苼一把将许孟狠狠推开,喝道:“他们不可能在金雕山上!”
    许孟体弱,被寇落苼推得连连倒退,最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咬牙瞪着寇落苼,终于忍不住道:“放肆!寇落苼!你以为你是谁?仗着受傅大人的宠爱便可以无法无天了吗?!”
    寇落苼一颗心突突直跳,脑中也嗡鸣不止,他直觉傅云书是独自去了金雕山,一时心乱如麻,许孟的怒喝全没听进耳朵里,转身朝着马厩跑去,仔细一看,果然少了傅云书那匹马。
    糟了!
    他治理下的群鹰寨底细究竟如何他再清楚不过,傅云书若是以为趁着深更半夜就能绕过寨中耳目捉到嫌犯,就大错特错了!群鹰寨中除了鸽虎、青燕子等少数几个亲近的弟兄,其余人都不知道他的计划,也不认识傅云书,他贸然闯入,若被发现,只会被当做入侵者,被抓去审问还算是好的,最令寇落苼害怕的是,傅云书会因反抗而被自己手下……无情抹杀。
    寇落苼一咬牙,牵了马急匆匆出府一路朝金雕山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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