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女娘几乎全退下,皇帝身前的大太监一扬手,乐声立即停下,殿内鸦雀无声。
    皇帝坐在上首,笑呵呵地问:“不知今日哪位爱卿猜中最多?”
    殿下之人交头接耳,互相询问一番,看对方猜中多少个。
    有人站起来拱手,“小臣猜中八个。”
    又有人道:“小臣也猜中八个。”
    皇帝抚着胡须看他们一眼,正想令他们再一决高下。
    此时,第三个人站了起来,“下官不才,也猜中八个”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不禁笑起来,纷纷讨论起来。
    三个同样猜中八个灯谜的官员互相看一眼,笑容底下的神色都不大好,沈歌看着觉得着这一番好戏倒比歌舞还有趣些,不由也跟着闷声笑起来。
    皇帝笑道:“今日也是巧合,三人不好比,看来最大的彩头当由你三人平分。”
    每年元宵宴饮中,猜出最多灯谜的官员能得到一份特别的彩头,今次三人同时猜中,只好平分。
    三人谢恩后坐下。
    宴会继续,有人提议射覆。
    大皇子站起来,朝皇帝行了个礼,朗声笑道:“次次宴席都射覆,已无甚新意。父皇,往年都看灯猜灯谜,我看今年不妨出灯谜,看谁出的灯谜最好。”
    二皇子也站起来附和,“我看最好将灯谜做成诗,看哪位大人才思最高。”
    皇帝也觉得好,笑道:“既然如此,要作诗的爱卿便在一炷香内将灯谜递上来,我们看哪位爱卿最为才思敏捷。”
    宫女们麻利地托着纸墨上来,太监将香点上。
    一时许多人兴致勃勃地想要作出灯谜诗,哪怕拿不到彩头,能在宴上露露脸也好,若能因此被陛下记在心头,那便再好不过。
    宫女来到沈歌他们的食案前,脚步顿了一下。
    荀飞光随手拿下纸笔,挥毫写了一首。
    沈歌看着他写,待他写完后想了好一会儿,还是猜不出来。
    荀飞光见他苦恼,提示他,“此物会飞,并非实际所有。”
    沈歌看了又看,待看到那句“鱼书一跃八万里”,忽然灵光一闪,低声问荀飞光,“荀哥,谜底是青鸟?”
    青鸟之典出于《山海经》,乃是西王母的随从与侍者,频传佳音,后人常把青鸟比作传书递信的信使。
    沈歌不大看这些书,一时没想起来。
    待看出谜底,沈歌看这首诗倒越看越觉得精妙。他脑海中忽然想起另一首诗,于是顺手附上去,抬笔在另一张纸写下:
    “天上人间两渺茫,琅玕节过谨提防。鸾音鹤信须凝睇,好把唏嘘答上苍。”
    “这是——”荀飞光略想一下,问:“纸鸢?”
    沈歌点头,笑着夸道:“难不住你。不过这谜并非我想出来,它源于我前世读过的一本书。”
    青鸟配纸鸢,正好一对,沈歌想到了觉得有趣,就顺手写出来给荀飞光看,待他看完后,沈歌将纸揉成一团,打算丢掉。
    他们两个容貌极其俊美,殿上本就有无数人或明或暗地一直往他俩身上看。沈歌正要将纸条扔在放骨头的盘子内,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将纸条给拿了过去。
    沈歌回头一看,却是不知什么时候踱到他们后头的大皇子。
    荀飞光倒是知晓大皇子在,不过也没想到他会做这个动作,一时来不及阻止。
    这天下都是他家的,何况元宵宴又不算多正式的宴席,大皇子丝毫没觉得拿人东西有何不妥。
    他兴致勃勃地将皱巴巴的枝条展开来瞧,见上面写着颇为工整的一首诗,低声念了一遍,笑问:“沈卿这做的是灯谜诗?”
    沈歌朝他拱手行一礼,方道:“这首诗非我所做,我只是看到荀国公做的灯谜,觉得有些相像,写出来给他看。”
    大皇子狐疑地瞧他一眼,心中并不怎么相信,只当他谦虚。
    此时一炷香已烧完,宫女们将写的灯谜诗收集起来,供诸人品评。
    大皇子将手中的诗仔细瞧了两遍,心中略有猜测,不过不太确定,只好开口问沈歌,“谜底是何物?”
    “纸鸢。”
    大皇子又读一遍,一笑,“贴切,沈卿果然才思敏捷,不知道将这灯谜诗放出去,能有多少人猜到?”
    大皇子说完将灯谜诗往宫女的托盘中一放,沈歌眼睁睁看着他的动作,又无法去抢回来,只能随他去。
    此次灯谜不过玩闹形式,沈歌的灯谜被递上去后,众人纷纷叫好。沈歌的灯谜诗被品评一圈,竟然拔得头筹。
    皇帝看了眼,也笑道:“不错,甚是工整。我看沈卿温润如玉,寡人今日正好配了一方羊脂玉,便给沈卿罢。”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沈歌身上。
    众目睽睽下,沈歌不好再辩,只能红着脸跪下谢恩。
    在皇帝的示意下,太监立刻用托盘将玉佩送至荀飞光的食案前。
    荀飞光拿起玉佩,亲手给沈歌挂在腰间。
    羊脂玉巴掌大一块,上面镂空刻着白鹤兰草等物,极为精美。
    沈歌这些日子住在荀府,眼力练出来些,这块玉质地雕工无一不佳,放到外头铺子里,起码要卖五六千银两。
    只是不知道,这块玉佩,究竟是看在灯谜诗的面子上赏下来,还是看在荀飞光的面子上赏下来。
    猜过灯谜后,本次元宵宴的高潮便算过去,皇帝带着皇后离场,一干人跪地恭送。
    沈歌今晚喝了好些酒汤,见有人陆续离场,他便想去如厕。
    荀飞光带他过去,两人一齐离场。
    如厕的地方在另一头,要沿着回廊穿过一个小花园。
    屋内不大通风,酒香菜香脂粉交杂在一起,颇为浑浊。沈歌出来后,伸了个懒腰,狠狠呼吸一大口。
    此刻尤有残梅挂在枝头,疏疏朗朗。
    正月十五,天上有月,树上有梅,水上有影。
    沈歌看了眼四周,见没人方感慨,“这景色,啧,当真‘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呐。”
    荀飞光看他,沈歌忙摆摆手,“别看我,这也不是我想出来的。”
    荀飞光见他这模样,好笑道:“还怕人误会这些好诗是你写的不成?”
    “当然。”沈歌睁着黑白分明的眸子点头,随口道:“我好歹是读书人,若连诗也偷,我成什么了?”
    荀飞光揉揉他脑袋。
    沈歌叹,“我前世生活的国家有几千年历史,文化繁荣得不成,可惜我那时贪玩,也没学到什么东西。”
    “学无止境,现下学也不迟。”
    沈歌点头。
    如厕的地方不远,荀飞光不需解手,便在外头的园子里等他。
    沈歌解手出来,刚要找荀飞光,一转头就与一人撞上。
    与沈歌撞上的人乃一女娘,个子小小巧巧,刚好一头扎进沈歌怀里。
    这位女娘估计也来如厕,走得急了些,撞得有些狠。
    沈歌忙扶起她,“姑娘无碍罢?”
    女娘站直后看沈歌一眼,眸中立刻带着惊喜,“沈公子!居然是你!”
    她说着抓着沈歌的衣袖,神情极为激动,沈歌看她这模样,就怕她下一刻尖叫起来。
    男女授受不亲,沈歌下意识地拂开她。不知是否用的力气大了些,女娘被拂开后,沈歌的衣袖似乎打到了她的脸,她立刻伸手捂住自己的脸。
    而后沈歌便看到殷红的鲜血从女娘的白皙指缝间流出来,模样十分惊悚。
    “荀哥!”沈歌喊了一声,声音都快变调。
    荀飞光听到动静,大步走过来,借着月色,一眼便看见沈歌面前的女娘,也看到她指缝中不断流出的血迹。
    “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沈歌答一句,忙扶住女娘,焦急地问:“姑娘你伤到了哪里?要不要紧?”
    荀飞光也过来查看,只见女娘的目光在沈歌脸上扫了一眼,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便双眼一翻,直接软倒。
    沈歌眼睛手快地扶住她,荀飞光也将人半抱在怀里。
    救人要紧,此刻沈歌和荀飞光也顾不上避嫌,荀飞光抱起女娘便朝偏殿中赶去。
    巡逻的禁卫军见此情况,忙过来查问。
    一阵兵荒马乱过去后,胡子花白的御医过来给小女娘把了个脉,而后目光复杂地在沈歌脸上转了一圈,道:“现如今初春,天气干冷。估计沈郎靠得太近,这位小女娘气血翻腾之下,鼻子里头破了。她不过流了些鼻血,并无大碍。”
    沈歌尴尬地摸摸鼻子,不好答话。
    第51章 艳昏
    在宫内昏倒的是忠勤伯的闺女
    听完太医的话, 忠勤伯两口子比沈歌还要尴尬些。夫妻俩直朝荀飞光与沈歌道谢, 说给两人添麻烦了云云。
    荀飞光略通医术, 本就有些怀疑,听完太医的解释后心中猜测得到证实, 脸色有些沉。
    忠情伯夫妇见状心中忐忑,脸上勉强挂着笑容, “今日是小女莽撞,待她醒后, 我让她过来给国公爷赔罪。”
    “不必, 令爱也是无心。”
    荀飞光虽对一小姑娘被沈歌俊晕了的事情感到很恼火,但再恼火他也不可能牵连到一小姑娘身上。
    忠情伯夫妇连连向荀飞光道歉。
    沈歌看向荀飞光, 道:“既然这位姑娘已无大碍, 我们先回去罢。”
    荀飞光点头。
    两人走到屋外,沈歌回头见忠勤伯夫妇俩脸色不大好看地坐在屋内, 心中一动。
    他问荀飞光, “荀哥,你能否与众位大人说一声, 请知晓这事的大人不要往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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