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歌哪怕心态再好,此时也有些紧张。他一大早便醒了过来,睁着眼望床上的帐子。
    荀飞光起来上朝,见他这模样,伸手撑着床俯身端详他的脸,“眼下有极浅淡的青黑,昨夜没睡好?”
    沈歌小小打个哈欠,“没睡踏实。”
    既然已醒来,沈歌便不再赖床,他洗漱好,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袍子出来,哪怕没睡好,也显出一股别样的精神气。
    沈歌一出来,绿枝便眼睛一亮地赞道:“这身衣服极衬你。”
    荀府有绣娘,沈歌这身衣服乃绣娘花半月功夫细细缝制而成。这衣裳极贴身,腰带一扎,愈发衬得沈歌腰细腿长,玉树临风。
    他若这般走出去,必将别的进士衬得黯淡无光。
    沈歌跟在荀飞光后头一起用完早点,送荀飞光出门上朝后又回荀府待着。
    蛮子与韶信看榜已看出经验,一大早便去候着,免得倒时挤不进去。
    皇榜前人头攒动,许多人天不亮便在候着,全都伸长脖子眼巴巴地往皇宫方向看,就期盼放榜的官员能早一些过来。
    李谦蓉的侄儿李筹畴与贡士无缘,整个荀府都在等沈歌的消息。
    荀澄作为荀府大管事,手上权利比老太太还大些。在荀澄的严令下,整个荀府自凌晨起便严阵以待,洒扫道路,准备彩绸,就等结果出来好庆祝一番。
    “报——”
    这次先看到消息的是荀府的下人,他一路跑回来先报信,气都未喘匀,一见沈歌与荀澄便喜洋洋地开口,“状元!恭喜沈公子,您中了状元!”
    接着韶信与蛮子也回来了,韶信的大嗓门远远传来,“恭喜!沈歌儿你中状元啦!”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飞速传遍荀府内外。
    见沈歌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韶信撞撞他,“来,状元老爷,说说您现在感觉如何?”
    沈歌回过神来,笑,“我还以为我会是探花,不曾想居然考到了状元!这下无论如何,我舅舅那笔钱也不会亏了。”
    一赔五,他舅舅这一下就有两万五千白银到账,比挖出金矿赚得还快。这笔钱足够他在京都买一座大一点的院子,不必再缩在那里。
    韶信眉毛一挑,压低声音坏笑道:“舅老爷的那点钱算甚?我跟你说,老爷可是投了两万两白银进去!”
    “两万?”沈歌眼睛睁圆了盯着他的脸,连自己考上状元的消息也顾不上,拉着他问:“荀哥当真投了两万两进去压我能进士及第?!”
    “难道我还能骗你不成?”
    沈歌深吸几口气,后怕地拍拍胸口,长吁一声,嘟囔道:“你们要早告诉我,我在殿试时就谨慎些了。”
    他在殿试时基本无甚心理负担,一直在放飞自我。若是他运气差些,一不小心,他荀哥这笔钱怕要连水花都不打不起来。
    这可是两万两白银!若仅仅是舅舅的五千,他还有可能还得起,两万两的话,十年内不必想。
    沈歌内心吐槽一把,再次深刻地认识到,他家荀哥是个勋贵,一出手便是上万两白银的勋贵!
    韶信看着沈歌脸上表情变来变去,冷不丁的,沈歌抓着他的手腕,面色严肃地问:“韶大哥,荀哥投了两万两白银,赌坊赔得起钱么?”
    十万两啊,养活一支五百人的军队二十年都不成问题,哪家有那么财大气粗,说吐就吐出来?
    韶信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这点莫担心,天底下,还能有谁敢赖老爷的账?”纵使皇帝也不敢啊!
    沈歌一颗心放下,心中仍有种不真实之感。
    这是迄今为止他听过的最大一笔钱,莫说见,十万两白银,纵使听也只听过这么一次。
    因这个巨大的喜讯,沈歌甚至将他刚考上状元的事抛在了脑后。
    上门报喜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李谦蓉暗地里与丈夫酸道:“看这模样,好似那沈歌才是荀府之主一般。”
    李谦蓉娘家侄儿连贡士都不是,沈歌这头已考上状元,流水一般的人来向他道恭喜,李谦蓉想不眼热都难。
    荀厚邈心中也不是滋味,他父亲获封国公,侄儿袭爵成为新国公,他夹在中间,一辈子都在看人眼色办事。
    无论荀厚邈夫妇如何想,面上还是挺得体,听闻消息的第一时间便打发身边的大丫鬟带着礼物过来,向沈歌道喜。
    老太太也差人过来恭喜沈歌一通,还让沈歌中午去她那吃饭。
    荀飞光中午回来听到消息,面上表情不怎么显,却当场让荀澄给府中下人多发一个月月例当赏钱,还令府上中午加菜。
    这下,整个荀府的仆人心中对沈歌的恭喜真的不能再真。
    沈歌这一个状元名头当真出所有人意料之外,大家想他顶多是名探花,他的容貌姿态,与探花之名再合适不过,不成想他居然高中了状元。
    一时间京都坊上说什么的都有,其中最得意的当属支持沈歌的一干女娘。
    大多数女娘们已拿到一赔五的赌金,相约宴饮时,女娘们道:“满大街有识之士,还不若我们这些个女娘们眼光好。”
    “可不是,有些习惯以貌取人,竟因沈公子长得貌美而疑他才华,这下苦头吃到了。”
    “不过都是一群肤浅之辈,要我说,我们先前就不该与他们争论沈公子是否有才的问题,掉价!”
    颠颠钱袋,这些赌金大多可是从质疑沈公子的男子手上赢来的,思及此处,女娘们心中越发畅快。
    女娘们大多是闺中娇客,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不过能从那帮讨人厌的男子手中赢得钱财,实在再令人神清气爽不过。
    女娘们仍在大街小巷,茶馆酒馆等地讨论沈歌,旁的人频频听到沈歌之名出现在女娘们口中,心中也酸,不过这次却再无狂妄之辈敢跳出来说,你们当街讨论一男子,伤风败俗!
    这次赌局压沈歌不中的男子十中有九,很多男子赌输了也不敢声张,只能灰溜溜地自个把苦果吞了,就怕被人嘲笑眼光不行。
    同样输得极惨的还有坐庄的庄家,他们原先未估计到沈歌真能进士及第,更没想到荀府之人会砸两万两白银下来豪赌,即使他们改了赔率,仍大赔了一笔,一下亏空近万两。
    不过正如韶信所说,赌场之人昧谁的钱也不敢昧荀国公的,皇榜出来那日下午,赌场背后的主人就亲自带了十万两银票,恭恭敬敬地送到荀府中来。
    第57章 告知
    十万两白银, 面值最大一千两银票足足有一百张在那, 摞起来如同一本薄薄的书册, 甚至许多书册都不如这一沓银票厚。
    沈歌拿起一张银票,一边仔细观察一边感慨, “我总算知晓何为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了。”
    韶信在一旁随口道:“书中自有黄金屋,酸儒眼瞧手无禄。若想伸手得万贯, 先要运好胆气足。”
    沈歌没想到他脱口而出就能说一首酸诗,不有诧异地望他, 笑道:“韶大哥, 你这才气大有长进呐。”
    “那可不?”韶信得意地抬眼望沈歌一眼,“蛮子拜在我门下, 我总不能连弟子都不如。”
    沈歌先前托韶信教蛮子一些武功, 韶信算蛮子半个师傅,这么说来倒没错。
    荀飞光对这十万两反应并不大, 只是与荀澄道:“这十万两放到歌儿名下。”
    “是。”
    沈歌在一旁听到, 立刻抬眼,“荀哥, 这是你挣得钱, 怎么放到我名下?”
    荀飞光看他一眼,“你不是说要开学院?十万两开个学院正好。”
    十万两看似多,买地建房延请名师,林林总总一算下来,也无多少。
    沈歌未想到荀飞光一直将此事放在心头,不由一怔, 心中升腾起一股感动。
    他伸手握住荀飞光的手腕,笑道:“我还想了别的挣钱的法子,荀哥你要是给我钱,恐怕我就不想奋斗了。”
    荀飞光看他一眼,嘴角一勾,低声问:“连我也瞒着?”
    沈歌捂住有些发痒的耳朵,朝他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么?”
    荀飞光没有追问,只是对他道:“你若要用银钱直接在荀一处取便是。”
    唐朝有新进士雁塔题名之习俗,大燕朝虽无雁塔,也有簪花游街、宴集同年的传统。
    沈歌作为状元,这一切都得带头。
    第二日,有太监过来荀府,给沈歌送大红的状元衣袍,并指导他面圣的礼仪。
    过来指导沈歌的是一名姓朱的中年公公。
    朱公公对沈歌极客气,见他有些拘谨,笑道:“沈状元放宽心便是,就是些行程礼仪,咱家需略与您说一说,您就知晓了。”
    沈歌也朝他笑,“麻烦公公。”
    朱公公摆摆手,“您不必同我客气。首先是明日的行程”
    说到这里朱公公面色一肃,“明日辰时您须得与其余进士们一道在庄和殿前等陛下召见,到时有礼官陪同。陛下训完话后,一榜三位进士骑马出发前往前贤门,去那头的前贤园摘朵花簪在发上,而后沿街骑马到小雁塔题字,最后回宫宴饮。”
    这些都是老规矩,沈歌早就知晓,这时听朱公公再讲一遍不过是把行程确定下来。
    “沈状元可还有疑问?”
    “朱公公讲得极清楚,我并无疑问。”
    朱公公笑道:“这些您应该早就听过,咱家也不多说。接下来,咱家再说说礼仪。”
    朱公公仔细与沈歌说了一番面圣的礼仪,包括走姿,站姿,坐姿以及行礼的姿势。沈歌按他的指导一一练过一遍,直到朱公公觉得无问题方告一段落。
    朱公公走时,沈歌往他手里塞个红封。朱公公先是推脱一番,最终仍收下,而后对沈歌笑得越发真心实意。
    他临走前笑着低声安慰沈歌一句,“陛下最喜有才之人,平日间极随和,沈状元放宽心。”
    沈歌拱手称是。
    红封乃荀澄为沈歌提前准备之物,沈歌先前悄悄打开看过,里头是一百两面值的银票,纵使在京都也足够一家五口生活两年,无怪乎朱公公那么热情。
    沈歌中状元的消息第一时间穿传到胡青言的耳中,胡青言大感欣慰,下午派老仆过来荀府,请沈歌与荀飞光到他府上喝酒。
    沈歌携荀飞光去赴宴,心里也极高兴。
    沈歌亲人不多,能有这么一位关心自己的长辈在,他非常领情。
    胡青言府上没做饭,晚上的宴席乃他亲自从凌风楼叫的。
    荀府有荀飞光专门从凌风楼中挖来的厨子,因此沈歌第一口便吃了出来,不由为胡青言的钱袋心疼。
    凌风楼百年老店,价格可不便宜,胡青言哪怕是二品大员,叫他家的宴席,一桌便能将一个月三分之一的俸禄花掉。
    沈歌扫一眼桌上摆满的菜碟,上面好几个盘子装的都是硬菜,心知这等宴席必然便宜不了。
    沈歌虽未说话,但神色带出了些。
    胡青言见他这模样,又是感动又是好笑,“舅舅刚赢了两万多两白银,叫桌宴吃吃还能嫌贵?”
    沈歌抱怨,“那钱不是正好能给您换座宅子么?”
    胡青言对于外甥心疼自己很是受用,他含笑道:“舅舅知你好意,不过舅舅就孤身一人,住大宅子反而觉得空荡荡的十分不适。这院子大小正好,旁边的也是老邻居,相处起来舒坦,再换所宅子恐怕我还不习惯。”
    沈歌给他舅舅敬杯酒,劝道:“既然如此,您不如成个家啊,也省得自己一个人孤零零。”
    胡青言摆摆手,面上带着伤感,“都快年过半百了,娶什么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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