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冤枉,你们那些陪着刀与棍的护卫在外头守着是为何?”沈歌看着他们,无声地叹口气,“现今你们还是好好想想要如何将功折罪罢。带走。”
    清凌卫立刻将人往外拖,外头的韶信与荀九也捉到一批。这批些人被捆上手,堵住嘴,用一根长长的粗麻绳拉着跟在马后面。
    沈歌到底不忍,让人把孩童放在马上带走,不叫他们走夜路。
    第80章 金矿
    荀飞光哪怕不记得前尘往事, 冷下脸时依旧威严尽显, 使人见之生畏。
    一长串人被押入清凌卫的大牢中, 分别看守。
    荀飞光带着韶信与荀九连夜审理,沈歌也在, 旁边有识字的兵丁摊开笔墨埋头记录。
    荀飞光大马金刀地坐在那,哪怕什么也不做, 已够吓人,黎家老爷子脸色煞白, 哆哆嗦嗦地磕头, “大人,小的……”
    韶信拿醒木轻轻拍了下桌子, 坐在椅子上觑跪在地上的老人, “黎老爷,想好再说罢。膝下儿孙那么多, 可别被连累一起去黄泉相聚。”
    黎家老爷子连连点头, 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是是是, 大人您问, 小的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凡有一句撒谎,叫我天打雷劈!”
    韶信轻哼一声,“天打雷劈倒不用,我们活人管不着老天爷的事,你小心些你家人那些脑袋便是。说罢, 你家与洋夷来往多久?”
    “也就是今年的事,有洋夷来找我,说想买些粮食,我鬼迷心窍,见洋夷出的价高,就,就,就卖了他们一些。”
    “我看不止今年的事罢?”荀九黑色的眸子盯着他,在火把的火光之下显得格外渗人,“前年便有人见到你家与洋夷接触,去年六月,有粮商过来收粮,你家比前年少卖了二十石,你对外说要储些粮。今年你家比去年又少买二十石,这些粮去哪了?”
    黎老爷子汗如雨下,面色变得惨白,张着嘴几乎说不出话来。
    韶信再次拍醒木,“不见棺材不掉泪,还不从实招来!”
    这番爆喝将黎老爷子惊了个哆嗦,他两眼一翻,直直倒地昏了过去,不大的空间内传来一股热腾腾尿骚味。
    在场诸人面色不变,韶信使个眼色,站在一旁的挎刀兵丁立刻过去查看,拱手回禀:“老爷,他被吓尿了裤子,现已昏死。”
    黎老爷子年纪大,不禁吓,韶信看地上的人一眼,道:“将黎家大郎提来!”
    “诺。”兵丁将黎老爷子拖下去。
    黎家大郎很快就被押解过来,韶信开门见山,对底下跪着的黝黑汉子发问:“黎大郎,你家前年开始与洋夷做生意,这些年来,你家到底卖出过多少东西,账本在哪?”
    黎家大郎还在哆嗦,韶信淡淡道:“想好再答,这可是你家唯一将功赎罪的机会,要是不答,资敌大罪,老子只好将你父母妻儿一家人拉出去活剐,以谢众位在与洋夷一战中战死的英灵。”
    黎家大郎冷汗涔涔,“账本,账本在我爹床下埋着。”
    “你家与洋夷来往,除粮食外,武器必没少备罢?”
    “大人,冤枉呐,我们小老百姓就是贪点财,万万不敢动刀枪……”
    荀九打断他的话,“今年三月十六日,你亲自带人去洋夷船上,挑了八担东西回来,那些东西在何处?”
    黎大郎顿时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叫都没法叫出来,直接哑了。
    沈歌有些惊讶地望荀九一眼,他没想到荀九对这南关了解得这样深,这样的情报都能弄到。
    韶信道:“你招,我们给你儿女留条命,你要是不招,一家去见阎王后我们也能慢慢找。”
    荀九在一旁意味不明地笑了声,眸子依旧幽沉,“这些事并非只有你一人知晓,你不招,这将功折罪的机会可不知道要落在哪家头上。”
    黎家大郎面色数变,顿了一会儿后重重磕头,哑着嗓子道:“都在后院那口枯井里。洋夷大前年在外面的岛上发现了金矿和铁矿,拉了一大批人过去挖,因此隔三差五就要过来买粮食。不仅我家,姜家,赵家都卖过粮,买过刀。姜家还有一艘大船藏在飞羽湾那边,时不时会出海。”
    “小的知晓的全说了,求大人个恩典。”黎家大郎说完又磕头,额上磕出的血流了满面。
    “姜家,赵家。”荀飞光神色淡淡,“这水倒比我想的还深。”
    “小的不敢隐瞒!”
    “韶信,你带五百人去围姜家,荀九带五百人去围赵家。动作快些,别走漏风声。水深正好摸条大鱼出来。”
    “是。”韶信与荀九拱手。
    韶信道:“老爷放心,这几家我都让人看着,跑不了。”
    荀飞光眼一扫地上跪着的黎家大郎,“带他下去,别慢待他。”
    “诺!”
    周围站着的兵丁将黎家大郎拖下去。
    沈歌望着他踉踉跄跄往前走,心中暗叹一声,做甚不好,跑去资敌,结果落到这个下场。
    荀飞光转头望见他,伸手拉他起来,神色蓦然温和下来,“困了?”
    沈歌原先还不觉得,被他这么一问,心底的困意全泛上来,不由揉揉眼睛,“是有些。”
    荀飞光轻轻在他肩头推一把,“困便快去睡。”
    “你呢?”
    “我审审几个洋夷,待会过来。”
    沈歌摇头,反手握住他的手腕,看着他的眼睛,“荀哥,我陪你罢,明日我们一起补个眠。”
    荀飞光见他坚持,招来兵丁低声说几句,兵丁很快就跑出去,不多时端着一碗甜汤过来。
    “先用些东西。”
    荀飞光令兵丁将那个被打掉两颗牙,会说大燕官话的洋夷带上来。
    那洋夷脸肿得老高,被带上来时眼里闪过一丝畏惧,不过仍站在哪里,梗着脖子道:“我们来做生意,你们没道理把我们关起来!”
    这下不用荀飞光吩咐,他身后两个兵丁往他膝弯一踢,咚一声,将他牢牢压在牢里的泥地上。
    沈歌坐在荀飞光旁边,看他一眼,开口问道:“你们这些年没少杀大燕子民罢?”
    “没有的事!”洋夷含糊不清地狡辩,“我们一直和气生财。”
    荀飞光冷冷的目光往他身上一刮,他明显瑟缩一下,不敢再嚷嚷。
    沈歌问:“你们岛上的大燕子民从哪来的?”
    “不关我们事,那是他们自愿上岛挣钱。我们每个月都给他们发不少钱。”
    “哦?你们岛上有多少大燕人?”
    洋夷目光一闪,“没多少,就四五个。”
    “这帮大胆刁民,居然敢公然违令出海,丝毫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沈歌的爆喝吓洋夷一跳,沈歌没看洋夷,而是转头看向荀飞光,“我们得把那帮刁民逮回来!”
    荀飞光在一旁道:“此事决不可姑息,待天亮便令人去。”
    沈歌似乎怒气下去了些,问洋夷,“你叫何名字?”
    “史密斯,我叫史密斯。”
    “成,明日你就给我们带路罢。”
    史密斯不敢应声。
    沈歌见状对一旁的兵丁道:“去提其他会说大燕话的洋夷过来。跟他们说,不会说大燕话的洋夷没甚用,不必浪费粮食,先饿着,过几日砍了。”
    “诺。”
    沈歌转过头来,上下打量史密斯,笑了一下对他道:“无用之人不配活着。不知你有没有用?想走死路还是活路?”
    史密斯望着他俊美的笑脸,仿佛看见吃人的海妖,不禁打个哆嗦,这些大燕官员向来残忍,史密斯知道他们会说到做到。
    “嗯?不说话?”
    “我,我,我想活着!”
    “想活着就好好配合,你若表现得好,事后我们还能送你出来。”沈歌依旧笑靥如花,说出的话却格外阴森,“你若欺骗我们,到时把你活剐了可别怪我不客气。牢里还有好几个洋夷等着把消息换给我们好活命,说话小心些。”
    “大人,我不敢骗人。”
    “你们从岛上到黎家要走多久?”
    “半天,天气好时,早上出发,下午就能到。”
    “岛上连洋夷带大燕人,还有倭寇等,所有人加起来有多少?”
    “我只知道有六百多,到底有多少个人我没数过。”
    “除去黎家、姜家、赵家,你们还与哪家有接触?”
    史密斯操着一口怪异的官话答:“这,这我不知道。”
    沈歌宽容地笑笑:“看来你知道的东西有些少,不过无碍,你那些同伴中总有人知晓。”
    史密斯越发心惊肉跳,额上一个劲地冒汗,一不小心汗滴进眼睛里,辣得眼睛疼。
    “你们岛上还有多少粮食?够岛上的人吃多少天?”
    “够吃一个月,所以杰夫让我们出来买粮?”
    “杰夫是你们的头领?”
    “是。”
    “你们多少人出来买粮?船停在哪里?”
    史密斯咬牙,“十六个,六个过去黎家,另外有十个去了姜家。船停在飞羽湾,原本说好让黎家的人将粮食挑到船上,天一亮我们就出海。”
    “多谢你的消息。”沈歌上下打量他一番,示意旁边站着的兵丁,“给史密斯倒杯水润润喉。”
    史密斯喝下一大杯温热的茶水,心里定了些。这时大牢深处传来一声惨叫,他一哆嗦,险些没把杯子摔了。
    沈歌侧耳听了下,摇摇头,对史密斯道:“我们大燕有句老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看来你的同伴大燕话学得不如你好。”
    史密斯被这么一恐吓,都快尿了,闻言忙战战兢兢地点头。
    “你们岛上的金矿和铁矿哪年发现的,采出多少了?都运去了哪里?”
    “回大人,前年发现的铁矿,挖着挖着铁矿,去年就发现了旁边的金矿。铁矿有一部分运去做武器去了,金矿没挖出多少,有一部分被杰夫的人带回了格格大陆。”
    “这么说来,岛上还有一大堆铁矿石堆在那里?”
    “是。”
    沈歌与荀飞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意外之喜。
    大燕对盐铁管得极严,哪怕荀飞光,也没办法弄到多少铁。若洋夷那边有铁矿,起码能将清凌卫的刀与盾配足。
    清凌卫乃荀飞光私兵,年后还有一支大燕军队会过来荀飞光麾下,听他指令以拒洋夷。那时人多口杂,什么事都不好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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