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地,一个个都懒在这看西洋景,今天都不打算吃饭了呗?”
    宋辞往主位一坐就开始给这些没事也添乱的儿媳安排活计,“老三家的快去做饭!不知道你男人需要大补吗?梁老二你给我站住,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要是有志气就带着老婆孩子回老吕家过日子;你要是没那个能耐就老老实实地去给我把庄稼伺候好!老婆子先跟你说清楚,往后你弟弟养伤这一年半载家里那十来亩地就全落在二房身上了,你也别想瞎混糊弄人,秋收打粮食那天咱们一起算总账,少收多少口粮全从二房的家用扣,你要不怕老婆孩子一堆饿死尽管磨洋工!”
    梁山听完顿时傻眼了,“娘,你咋能这样啊?!你想累死儿啊!”
    “家里的耕牛这些年都没累死,你还能比老牛更下力?”
    宋辞一巴掌把桌子拍的乱颤,“你要是不干从这顿饭开始就不用吃了,省下的粮食正好去村里雇人用。”
    “别别,娘我干还不行吗?”
    梁山蹲下抹了把脑袋,心怀侥幸地商量道:“三弟的伤也用不着养那么久吧,离秋收还有好些日子呢。”
    家里的地都种下了,平时除草除害施肥灌溉都不算大活,唯有秋收那可真是要了老命,不下死力气可收不回那老些粮食。
    早知道他的小心思宋辞自然不可能让人如愿,冷飕飕地飞了个眼刀,“伤筋动骨一百天,别说你弟弟肚子还破了个窟窿。怎么,你这是觉得你爹的外号挺顺耳,想让咱家再出来个梁短脚子承父业是吧?”
    他们母子在那打嘴仗的工夫,陪着孟大哥等候召见的梁秋月也没忘小心地打量着那位依然言辞粗俗的老太太。
    先前在路上从便宜娘口中得知重伤濒死的梁老三硬是让家里的老妖婆救回来的那刻,梁秋月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忽略掉那一丢丢的小愧疚,她反倒将注意力放在了平日里不显山漏水的极品奶奶身上。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这老太太不会也让人穿了吧?”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当口,企图反抗不公正待遇的吕钱子不知怎么说了哪句错话戳到了婆婆的肺管子,刺激得梁老太立马就上演了全武行。
    如果说刚刚的嘴仗还不能让满面狐疑的梁秋月确认什么,如今看到举着柴火棍抽得梁老二满地跳脚的梁老太,她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家里闹成这样虽然丢脸,可梁秋月还是禁不住庆幸地安抚了一下狂跳的胸口,“我就说嘛,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情,老天爷怎么会让两个穿越女凑在一起,简直是浪费生命。”
    教训完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缺德儿子,宋辞随手把废物利用的烧火棍扔回厨房,“大丫头,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稍微酝酿了一下情绪,梁秋月按照打好的底稿美化了一番她和孟大哥相遇的过程,“奶,事情是这样的……”
    宋辞皱了皱眉头,“你确定这个后生是来咱家提亲的,生辰八字和聘礼呢?”
    让人恨不得仰起脖子围观的孟铁柱这才变了脸色,握紧了空落落的双手,“今日只是来征求梁家长辈的意见,您要是首肯,我自当将三书六礼准备周全。”
    “奶!”
    梁秋月只喊了一句就闭了嘴,她总算还记得在古时候论亲女方不能表现得太过积极,要不会让男方觉得不庄重。
    瞅着大孙女脸上哀怨的表情,宋辞无奈地叹了口气,“秋月啊,你今年还没过十三岁生日,要结亲也太早了点。况且你爹眼下正病得起不来身。你想没想过你要是撒开手这么一走,自己的爹妈和妹妹该咋办?”
    “成了亲也不耽误帮衬娘家啊!”
    听出老太太没有把话说死,梁秋月不由喜道:“人家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孟大哥家中别无亲故,往后自然会同我一样照顾爹娘。奶若嫌弃我年纪小,我们可以先成亲不洞房!”
    小娇妻早早嫁人等到及笄再圆房的情况书中也不少见,想来也不是毫无依据的。
    如今天时地利人和,她要是不和孟大哥定下夫妻名分,来日再冒出来个横刀夺爱的恶毒女配该怎么办。
    就像梁秋月说过的那样,不论再怎么遮掩骨子里的东西是改变不了的。
    尽管在脱口之时并没感觉到自己这一番话有多么惊世骇俗,可当她看见霎时间变得鸦雀无声的梁家人也觉察出有些不对劲儿了。
    “孟大哥……”
    略微胆虚的梁秋月拽了拽身边人的衣袖,“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孟铁柱的眼神有一丝迷茫,他垂头看着忐忑不安的秋妹迟疑了片刻,却还是不忍心说出反驳的话,“秋月所思正是我心中所想。”
    罢了,总归妻子年岁尚小,他日成亲后慢慢教导也来得及。
    似是不愿再看那对情比金坚的小冤家,宋辞装模做样地转身朝竖起耳朵探听消息的何小妹问道:“老三家的,想来你和梁石也同意这门亲事了?”
    “娘,我们……”
    何小妹呐呐地说道:“我们也不求孩子大富大贵,只要她自己愿意将来不后悔就行。再说了,秋月到底和孟家后生在山上一起住了两天,这事要是传扬出去,只怕……”
    “唉,算了。”
    心灰意冷地摆摆手,宋辞惋惜道:“天底下到底没有能拧过儿女的父母,这事儿老婆子我在二十年前就领教过了。孟家小子,你要是真心迎娶我家秋月就早点过来定亲。我们老梁家也不是靠卖儿卖女度日的人家,只要你照着村里的老黄历请媒人走礼别让外人挑出不和规矩的地方万事好说。”
    “多谢奶奶成全!”
    梁秋月激动之余喊出的这声奶可真是心甘情愿情真意切,可惜对于早就熟知前事后情的宋辞来说却一点也不稀罕。
    她只希望梁秋月能在嫁人之后守着孟铁柱老老实实的呆在梁家村,别再出去祸害人就谢天谢地了。
    家里先是出了一门祸事转眼又结了一门亲事,怎么看都有点否极泰来的意思。
    为了庆祝大孙女出嫁外加招待新姑爷,宋辞还特意让老三媳妇宰了一只正在下蛋的老母鸡待客。
    热热闹闹的吃完饭再让梁秋月领着新姑爷去三房看过卧床不起的老丈人,才半天的光景梁家即将办喜事的消息就在村子里传得人尽皆知。
    不用问就知道是吕钱子那个丧门星为了报复婆婆处事不公连带着想挽回老吕家的名声,这才用梁秋月和山中猎户不得不说的故事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说实话这种流言蜚语要是摊在别的姑娘身上不说臊得不敢见人也得气害得大病一场,可谁让吕钱子出师不利遇上宋辞和梁秋月了呢。
    前者是信奉武力碾压一切能动手绝不废话,后者是胸有丘壑懒得和愚昧土著一般见识,倒让在背后不停煽风点火的吕钱子白忙了一场。
    若是没有遇见孟铁柱,梁秋月原本或许还会借助便宜爹的伤势大做文章让三房彻底从老梁家脱离出来,可眼下这场意外的婚约却让她改变了主意。
    比起拖家带口的梁家姑娘还是外嫁女的身份做起事来更自在些,至少她不用担心自己辛苦赚来的家业被父母留给需要传宗接代的弟弟。
    暗中衡量过得失利弊的梁秋月开始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孟大哥身上,每天陪着他在山里来回搜寻野物,顺便欣赏他那一手飞花摘叶皆可伤人的俊俏功夫。
    失去记忆的孟铁柱终究还是那个非同凡响的将军府嫡幼子,硬是凭借自身的能力在短短一个月内建起了一座属于自己的房舍,还趁着去镇上贩卖野物的空闲凑齐了梁老太口中的聘礼。
    这座簇新的婚房比梁家宅院还要贴近山脚,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孟铁柱不单在屋外埋下陷阱,就连四面围墙也都是用坚硬无比的大青石垒成,他日即便家中只留下老弱妇孺也不怕歹人和凶兽滋扰。
    万事俱备只欠新娘,眼见梁秋月每日里风雨无阻的往未来的小家使劲儿连饭都没空回来吃了,宋辞便做主将孟铁柱的聘礼原样返回又填了六两银子的嫁妆钱和两袋五十斤装的米面当陪嫁把人送了过去。
    这份嫁妆虽不丰厚可在梁家村也算上数了,不过如愿嫁人的梁秋月压根没把这点钱物放在眼里,她一心一意只等着及笄圆房的时候大摆筵席好留下一个值得终身铭记的婚礼。
    总算把家里最大的不安因素打发出去,宋辞望着不远处那栋闪烁着火红烛光的院子笑呵呵地说道:“铁柱哪都好就是家底子薄了些,但愿将来秋月能和他把日子安安稳稳地过起来。”
    打量着老娘心情还不错,代替兄弟送亲回来的梁山赔笑道:“我估计孟家人就跟石头岭下面凑起来的逃荒村似的,都是些背井离乡的落魄人。”
    要不好端端的人家怎么能在深山里隐姓埋名生活那么久,这要不是秋月那丫头误打误撞遇上了孟铁柱,他还不晓得后山还住着猎户呢。
    瞥了眼梁老二的脸色,见上面一层青皮连月光都没盖住明显是这段日子忙活得累狠了,宋辞才背着手转身往家走,“好歹也是个喜庆日子,不管老孟家摆不摆酒,咱们家总该吃顿好的应应景。”
    儿子不论好赖总是梁老太的骨肉,她要是做得太过只怕原主还要心疼不忍,倒不如像驯兽似的打一棒子喂点甜枣,正好也能治治老二见利忘义的脾性。
    果不其然,一听老娘要弄顿好饭席,原还没精打采跟在后头的梁山立刻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冲冲往家跑,直喊着要去厨房帮忙生火做饭。
    三朝回门,一脸娇羞的梁秋月和就算拎着两只野兔也依然气势不减的孟铁柱相偕回家探亲。
    在问候了已经能试探着走几步的梁石又陪着梁老太吃了一顿团圆饭后,梁家大孙女从此就和忘了这门亲戚似的再也没露面。
    不同于暗自伤心垂泪的何小妹,宋辞倒是乐得让那两口子关门过自己的小日子,只要不折腾人怎么都行。
    平淡的生活一点点过去,等到吕钱子那位侄女儿媳肚子显怀、地里的庄稼也因为高涨的日头需要勤快浇水的时候,许久不曾闹妖的梁家族长突然派人传来了一个听起来十分骇人的坏消息,梁家二房的外嫁女梁秋月连同新婚丈夫一起因为民事纠纷被县太爷扣押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宋辞:万事离不开套路,渣作者就想知道铁柱遇上这样的小娇妻觉不觉得心累。=、=
    五福临门,么么哒~~
    第172章 6、
    “不是, 你再重说一遍。”
    原本为了不坠气势挺直腰板坐在堂厅上位的宋辞忍不住站起身问道:“我家秋月和铁柱犯了什么官非?”
    堂下一位穿着绸缎长衫满脸骄纵凉薄之气的中年男子挥手道:“梁氏秋月与其夫孟铁柱因为贩卖不洁吃食与因其致病的苦主发生纠纷在先, 当堂顶撞县衙大老爷在后, 现已被丰庆县衙门羁押备案。家父本不预过问此等丑事, 不过看在同根同源的份上让小侄过来通传一声, 只怕不日县老爷就要追究到梁家村来拿人。”
    “这么说来,老婆子还得谢谢族长好心提点了?”
    宋辞冷笑着朝缩着脑袋躲在边上的梁山指使道:“还不快去送送你这同姓兄弟。多亏秋月犯下的不是谋逆大案, 否则连累了乡里岂不成了老婆子的罪过!”
    “你, 哼!”
    来人一副夏虫不可语冰的厌恶模样, “尔等可要好自为之, 切莫多言触怒了大老爷!”
    转眼这人气冲冲的出了院子,梁山才小心问道:“娘啊,秋月的事,是不是该和老三说一声?”
    “你还嫌弃你弟弟死的不够快咋地?!”
    宋辞登时拉着脸骂道:“方才对着上门挑衅的王八羔子你怎么连屁都不敢放,现如今能耐大发了!我跟你说梁老二,你要是敢把这事告诉老三害得他一股火病气个好歹, 老娘就敢把你赶出去要饭!”
    “娘,我不是那个意思。”
    梁山赶紧辩白道:“我就是怕万一秋月有个什么事老三再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破家县令可不是说着玩的……”
    宋辞眯了眯眼, “这世上还有破家的老娘你听说过没?”
    梁山听着不像好话肩膀一缩就要遁走,却被老太太一嗓子喊住不敢挪地, “你给我回来!”
    宋辞见他老实了,这才放缓声音问道:“最近你听说过铁柱那块有什么动静没,别说你不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打刚生下来那时老娘就见识过了!”
    “其实我也没怎么盯着秋月家。”
    梁山有些讪讪地说道:“就是去地里浇水的时候顺路看了几眼, 往常我也没觉得哪处特别,不过近来那院子里总飘着油香气,闻着怪馋人的。”
    “死丫头一天不折腾就难受啊!”
    捂着脑门支在桌沿上,宋辞沉声说道:“今天这事你知我知,再有人问起你就说是族里为了安排雨季通水渠的劳力才过来的。”
    “行。”
    梁山答应了一声又觉得不对,“娘的意思是当做不知道?”
    他虽是这么问的却不敢真的这样想,近日来他总觉得老娘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把往常对自己的那点关心爱护全都换到老三身上去了。
    要说原本他还没怎么看出来,等到老三受伤那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别看梁石也是快抱孙子的人了,可是只要一想到自家老娘把仅剩的那点耐心也匀给了别的兄弟,总觉得心里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我倒乐意了,你想能成么?”
    宋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县太爷是那么好得罪的,他要是不想着顺藤摸瓜把咱家搜刮干净我都跟你姓!”
    她说着便起身去牛棚拉驴车,“我先去找镇上的熟人打听一下内情,你在家看着点动静,别让族里的快嘴婆娘惊吓到你妹子晓得不?”
    梁山听了拍着胸脯应承道:“娘你放心吧,我指定把家照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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