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闻是唐朝来的高人,高老汉连忙拱手相让,“道长,请随我来!”
    等二人在堂厅坐定,方才那跌了一跤的小厮又慌忙奉上茶水,低眉顺眼地站在主人身后不言语。
    “道长切勿多心。”
    高老汉长叹一声,“我这奴才不肯收你也是好意。只怪家门不幸遭了瘟神,这才带累得左邻右舍不得安宁。”
    “不瞒老太公,先前在村头讨水喝的时候,在下已经从一位老妇人口中得知了您家中的旧事。”
    宋辞朝后院女眷处望了一眼,“故以才有此行。”
    “这么说,您是特意来化解我家的危难来的?”
    高老汉又惊又喜,连连作揖道:“道长若是能救得小老儿阖家于水火,小老儿愿世世代代为您供奉长生牌位,以报大恩!”
    “虽不中亦不远矣!”
    宋辞负手立于堂中,徐徐说道:“那妖怪虽然痴了些却并无害人之心。小道也不过是怕老太公一家过于烦忧以生祸患,这才特来相告。至多半年,便会有一位得道高僧来为您消灾解难了。”
    “啊?还要半年?!”
    高老汉不禁踉跄悲愤道:“可我那老妻想闺女想得都病了,实在不知还有没有命等到道长口中的期限!”
    宋辞闻言轻轻一笑,“老太公莫要忧心。小道另有妙方,必定药到病除。”
    作者有话要说:
    宋辞:白骨夫人的遗愿咱替她达成了。_(:3」∠)_
    另,在这个世界,唯一吃过唐僧肉还没遭雷劈的只有唐和尚他老娘啊~~
    玉净瓶,么么哒~~
    第199章 3、
    天色渐晚, 高太公家仅剩下来的几个忠仆俱都战战兢兢地躲回了偏房, 只留着两位年过半百的老主人在花园里陪着道长喝酒赏月。
    席上的酒菜虽是香甜无比, 将将能够撑着病体下床的老夫人却坐立难安、食不下咽。
    她犹豫了几番才试探着开口道:“这位小道长……”
    “诶, 莫叫道长!”
    紧挨着老夫人就座的一位妙龄女子笑盈盈地回道:“老人家莫不是记混了, 现如今坐在您面前的是高家的远房侄女,闺名琴娘, 特意遵从母命从千里之外赶来探望您二老的。”
    高太公闻言连连应是, “老婆子, 待会儿你就假借醉酒不适闭口不言, 切莫在那妖怪面前叫破了道长的障眼法!”
    “刚还有脸说我呢!”
    经年来驭夫有道的老夫人轻哼着瞅了老头子一眼,“你自己不也稀里糊涂地往外抖搂!”
    “该打,该打!”
    高太公假意往脸上招呼了两下,又看了看天色,“切勿再声张,只怕那妖怪就在眼前了!”
    果然, 不及半盏茶工夫,远远就打天边来了一阵黑云,又在飞沙走石间卷入了那座锁着高家幼女的小院子。
    那裹在黑云里的妖精才进了小姐的闺房, 坐在墙下不远处的三人就听见一道怪里怪气的哼哧声:“好姐姐,你就从了俺老猪吧!”
    他的话还不等说完, 转眼又跟上一阵脆生生的痛斥哭叫,连带着摔盆砸碗的好不热闹。
    老夫人一听这动静哪还忍得住,登时泪如雨下道:“翠兰,我的儿!可苦了你了!”
    “老人家, 先别急着滴泪。”
    宋辞见那绣楼上的对阵渐渐歇了,连忙示意高家二老打起精神,“别忘了咱们还有正事要办呢。”
    到底是高太公沉得住气,他顺着道长的话题举起酒杯,唉声叹气道:“琴娘,眼下你也看见了,可不是叔叔我不讲情理不让你和翠兰相见,实在是一言难尽啊!”
    “哼,我倒不信天下间还有这样的混账小子!”
    宋辞先是了然的笑笑,随即柳眉倒竖娇喝道:“管他是天精地精,哪有进门不拜公婆的道理!定是叔叔婶婶为人太过宽厚,这才酿得他越发张扬!且让我去会他一会!”
    她说完就起身来到院门口叫骂道:“猪刚鬣!猪头三,快出来见见你琴娘姑奶奶!”
    “谁?是哪个不怕死的喊俺老猪呢!”
    先前挨了小姐一顿磋磨的妖精灰头土脸地冲了出来,没好气地嚷嚷道:“别以为俺老猪从不生事就是怕了你们,俺那是看在翠兰姐姐的面上才主动相让的!”
    “哦,这么说来,你若是见了我,还必得打杀一番不成了?”
    宋辞说着就往前逼近一步,“说!你可是这个意思?!”
    待那长鼻子豁嘴的猪脸妖怪看清面前这位身着缀纱白裙、恍如月中仙子模样的美娇娘,立时色迷心窍魂飞天际,直愣愣地盯着那张比自家娘子还要美艳百倍的俏脸,觍着脸陪笑道:“姐姐好,俺老猪这厢有礼了!”
    他许是想到先前那桩亲事就是因着露出本相才坏了事,话说到半截赶紧把脖子上那块花布手巾搂起来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色眯眯的小眼睛和厚墩墩的大脑门。
    宋辞闻言绕着色\鬼投胎的猪妖前后转了一圈,一边打量一边说道:“看你这模样也不像是那不知礼数的混人,怎生就做出这样可耻可气的混事,硬是把我翠兰姐姐关在院子里不见天日!”
    “姐姐,姐姐请听俺老猪一言!”
    猪刚鬣哼哼唧唧辩驳道:“只怪俺那丈人丈母娘嫌贫爱富、嫌丑爱俊,非得拆散俺和翠兰小姐。姐姐有所不知,俺们当日可是在亲朋故友的见证下拜过天地的,况且俺老猪不单救了小姐的性命,也不是那为祸乡里的歹人。只因俺长得丑了点,他高家人就要悔婚,哪有这个道理!”
    “你!你这猪头怎能如此歪辩倒打一耙!”
    高太公抖着手指怒骂道:“我高家何时嫌弃过你面目丑陋,分明是你在成亲那日贪酒现出了原形、吓跑了三亲六故,这才毁了亲事!”
    老夫人也跟着拭泪,“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这十里八乡有谁愿意和妖怪结亲的!你这是不逼死我们一家不甘心啊!”
    “俺不管!”
    猪刚鬣拎身背对着老两口,“俺老猪娶个媳妇容易吗,没了翠兰姐姐,俺老猪再上哪淘换个好媳妇来!要让俺放了小姐也成,只需你们再赔我个老婆!”
    他说着还偷偷看了一眼娇滴滴的小娘子,“定是得比翠兰姐姐还俊俏的才能算!”
    “叔叔婶婶莫急。”
    宋辞轻声安抚着高太公二人,“依我看这桩婚事不过是阴差阳错,造化弄人罢了。依着这位猪女婿的手段,他若是硬要用强,只怕翠兰姐姐也撑不到今日。倒不如就像他说的那样,再给他配回亲不就得了!”
    “唉,说得容易!”
    高太公叠声叹气道:“一时半会的,又上哪去找一个心甘情愿跳火坑的姑娘呢!”
    来回端详着愁容满面的高家二老,还有那心痒难耐、暗送秋波的猪妖,宋辞轻声笑道:“叔叔若是不计较,我愿意为翠兰姐姐解了这桩劫难!”
    “琴娘,这婚姻大事可玩笑不得!”
    还不等高太公再劝,猪刚鬣一股脑把老头子顶了个趔趄,急慌慌地贴上身来,“好姐姐,你说得可是真的?你真愿意代替翠兰小姐嫁我为妻?!”
    兜手拿帕子在那憨货脸上一甩,宋辞转身坐回椅子上,品着美酒慢慢沉吟道:“想我嫁你倒是不难,只是我家的风俗习气与别处大为不同,只怕你吃不消呢。”
    “吃得消!吃得消!”
    猪刚鬣咧着大嘴品味着方才那股女儿香,憨笑着应承道:“只要能让俺老猪娶琴娘姐姐为妻,哪怕让俺上刀山下火海都再无二话!”
    “倒不用那么费事。”
    宋辞转着手里的帕子含笑道:“只一条须得牢记:你若入了我家的门,从此男主内女主外,家中琐事我是一概不理的,操持家务奉养老小全得由你一人担负。这其中的苦楚,你可吃得?”
    “吃得!”
    猪刚鬣拍得胸脯震天响,“说起来不怕姐姐笑话,俺老猪天不怕地不怕,就怕……”
    见他羞羞答答不肯张口,宋辞应声问道:“怕什么?”
    猪刚鬣扭扭捏捏地放下那条花手巾,大姑娘似的绞着手指哼哼道:“就怕没媳妇……”
    饶是高老汉两口子吃够了这猪妖的苦头,听见这话也不由得跟着笑出了声。
    臊也臊够了,猪刚鬣眼珠子一转,伸手就去拉小娘子,“这亲事既已谈妥,琴娘,不如你就跟我家去吧!等到洞房礼成,我再回来请出翠兰小姐,好生赔罪!”
    “慢!”
    宋辞拍掉他的咸猪手,“无媒无聘的,你我如何成亲?何况你还没吃过我家的进门饭就想登堂入室,也太美了些!倒不如等到明日一早你我齐齐上路,也好去那千里之外拜见亲长。”
    “那得耽搁多少日子才是头啊?!”
    猪刚鬣急得直跺脚,“好琴娘,好姐姐,你就可怜可怜老猪吧!咱们不如取个巧,让高家老丈人丈母娘做个见证,先成亲、后回娘家成不成呢?”
    宋辞见这猪脸怪急得脑门直冒汗,忍着肚肠打结的笑意轻咳一声,“如此也罢。你我一来一回不知多少寒暑,未免耽误了翠兰姐姐的青春,就依了你的意吧。”
    她说着就起身往灶房走,“你且稍坐片刻,我去炖锅好吃食给你。”
    “姐姐慢点,小心别伤了手!”
    猪刚鬣连连叫唤了几声,回头又从树上折了花枝揣在袖子里,“这下俺老猪可算是时来运转了,要真叫俺娶上这么好的媳妇,谁还管那取经的和尚缺不缺人差使呢。”
    他还没忘朝着前岳家拜了一拜,“今日多亏了丈人的福,好歹让俺成家有望。等咱们攀上亲戚,俺老猪必定拿翠兰小姐当做亲妹子看顾,绝不让人欺辱她!”
    此时高太公还不知小道长要如何惩治这猪妖,又哪敢随意搭话,只虚虚应付几句了事。
    只因急着吃娘子亲手侍弄的进门饭,猪刚鬣这半刻只揣着手在花园里兜头转悠,还时不时地张望着直通灶间的月亮门。
    幸而老天疼憨人,还不等他望穿秋水,方才那位婀娜动人的女郎就端着一口小巧的铜锅去而复返了。
    “琴娘,这种粗活还是让俺老猪来吧。”
    猪刚鬣急忙接过铜锅,亲亲热热地喊着,“娘子弄得什么好吃食啊,俺大老远就闻见香气了!”
    宋辞揭开锅盖,露出十来粒白嫩的小圆子,“这是我家乡土产,安春丹。此物看似不起眼却稀罕得很,只有成亲那日才能吃得。”
    “即是姐姐的美意,那俺老猪不客气了!”
    说话间猪刚鬣三口两口把白圆子吞吃入肚,连锅里的汤水都喝光了。
    末了咂咂嘴巴,他嬉皮笑脸地讨好道:“味道虽然寡淡了些,可不知怎地,偏偏俺老猪吃着香甜的很。”
    宋辞笑着点点头,“你能受用,我就安心了。”
    “娘子这话说的,如此美差要是无人受用,那这人世间还有什么美事可谈!”
    猪刚鬣擎着花儿又要动手动脚,“天色不早了,快与我去歇息吧。”
    “此话有理。”
    宋辞转脸朝不知该如何是好的高太公吩咐道:“有劳叔叔着人去请一积年的稳婆在家候着,也免得事到临头慌了手脚。”
    “贤侄女儿,这深更半夜的要到哪里去找稳婆啊?”
    高太公连连摆手,“况且自从我家遭了这门祸事,管他是市井闲人还是走街串巷的货郎都不肯轻易上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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