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不一样啊,在她心里从来都是将他当成哥哥来看待的。她会为自己有一个这样优秀出色的好哥哥而感到骄傲,但是绝不会爱上他。
    于是纠结了半晌,薛嘉月一狠心,还是说道:“可是在我心里,我真的是只将你当成哥哥来看待的。你不能现在告诉我你心悦我,想做我的夫君就让我将你当成夫君来看,我,我做不到。”
    如隆冬深夜的北风呼啸着凛冽吹过一般,薛元敬瞬间就觉得自己全身都冷透了,胸腔里的一颗心也都冷了下来。
    他看着薛嘉月。
    五月仲夏的日光透过樟树叶子间隙洒在她身上,少女容颜明媚照人。不过她看着他的目光却是带了警惕和戒备的,再不是以往那样的信任和依赖了。
    她往后会不会再也不会像以往那样的对他笑了?也不会再亲密的抱着他的胳膊对他撒娇了?甚至,她会不会因为知道了他的心思而疏远他?
    想到这里,薛元敬就觉得心上如同绑了一块石头般,沉沉的坠了下去。
    一样的告白话,对着谭宏逸的时候薛嘉月可以毫不犹豫的就发好人卡,但是对着薛元敬,她却是不敢这样直白的就说的。而且看着他现在眼睑半垂,睫羽轻颤的模样,她心中竟陡然就升起了一股怜惜来。
    “哥哥,”想了想,最后她还是艰难的开口说道,“我们以后要怎么办?不然我到外面去另外赁间屋子住?你知道的,现在搞成这个样子,我,我实在是没有法子再同你住在一起了。”
    薛元敬闻言只觉心中大痛,猛然的就抬起头来看她。
    第126章 徐徐图之
    时光易老, 展眼长夏已过, 大雁南飞, 初冬的第一缕风从郊外平原上吹来,院子里的樟树叶子簌簌作响。
    薛嘉月这日一大早就起来了, 透过窗子看到外面的石榴盆景叶片上落了一层白霜, 她就打开衣柜,拿了一件缃色的夹衣穿在身上。
    等她打开门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非但是那盆石榴上面落了白霜, 便是茶花,菊花这些花卉的叶片上也都落了一层白霜。
    眼前这些花卉盆景都是薛元敬这段日子断断续续买给她的。她不要, 他也不说话,只放在院子里, 日日来看视, 给它们浇水,修剪枯萎的叶片。若等开了花,他便会悄悄的放到薛嘉月门前的廊檐下,好教她一打开门就能看到。
    自那日两个人之间那层单薄的窗户纸捅破了之后,薛嘉月想了想, 还是觉得不能再和薛元敬住在一起。毕竟以往只是兄妹的身份, 大家住在一起和和气气, 亲亲热热的,自然是比什么都好,但现在既然薛元敬挑明了他的心意,薛嘉月却不能接受, 若两个人再强行住在一起,彼此只会尴尬,所以薛嘉月是想要到外面去再赁一间屋子住下的。
    但没想到薛元敬闻言抬头来看她的时候却是一脸毫不掩饰的震惊又悲伤的模样。且随后她竟然看到他眼尾发红,还声音低低的叫她不要走,一只行将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般。薛嘉月霎时就心中软了下来。但她依然还是不肯松口,只说再不会跟薛元敬住在一起。
    最后彼此僵持着,薛元敬无奈只得退步,指着旁边的三间正屋,说自周阿姑走后,这三间正屋就一直空着,若她真不想再跟自己住在一起,便暂时住到这三间正屋里,也算是独门独户了。
    薛嘉月原是不肯的,只坚持要另外出去再赁一间屋子住。但无奈见薛元敬的声音越发的低了下去,又对她数次认错,先前不该那样的强吻她,也不该那样逼迫她这样快的就改变她对他的感情,若她真坚持要出去赁屋子,他无论如何也要同她一起,绝不会离开她半步。说到后来薛嘉月没有法子,也只得应了下来,同意暂且住在那三间正屋里。
    她心中是想着,住在周阿姑先前住的这屋子里也没什么不好。薛元敬白日要去书院,她去铺子,至多也就在一块儿吃个早饭和晚饭罢了。且吃完早饭出门各做各的事,而等吃完了晚饭她就回到正屋里去,这样她和薛元敬能接触的次数和时间就会少很多,等时日长了,薛元敬对她的那份感情总会慢慢淡化的,到时两个人不还是兄妹?只是两个人再不会如以往那样的亲密了。
    想想便觉得很有些惆怅,不过好歹两个人往后还是兄妹。没法子,她始终还是想要薛元敬这个哥哥的。于她而言,这是她在这世上唯一记挂的亲人了。
    不过薛元敬并没有这样想。之所以会答应暂时两个人分开,不住在一起,也不过是迫于形势罢了。
    他心中也明白,薛嘉月心中一直将他当成哥哥来看待,猛然的告诉她这样的事她自然会接受不了,想要离开。不过没有关系,他会慢慢的给她时间适应,并最终接受他。而这第一步,就是要先稳住她,不能让她离开这个院子。而到后面,就是时刻关注她,让她慢慢的接受他了。
    如今日,薛元敬一早就起来了,一面坐在窗边温书,一面注意正屋的动静。这会儿见薛嘉月开门出来,他便手中拿了一只盆出来做了要打水的样子。‘偶然’一抬头看到薛嘉月,便对她点头微笑,温声的说道:“你起来了?”
    十九岁已经不能称之为少年,而是青年了。青年站在晨间橙黄色的日光中,相貌俊秀如玉,一身浅蓝色的直身显得他身形颀长。
    薛嘉月看了他一会,然后点了点头:“嗯。”
    薛元敬就问她:“洗漱好了?过来吃早饭。”
    虽然两个人现在并不同住在东厢房,但饭还是在一起吃的。不过也并不用他们来做,小婵会将这些都准备好。
    薛嘉月就点了点头,抬脚走过来。
    薛元敬已经将早饭在桌上摆好了。绿豆白米粥,两个炊饼,一碗清炒茭白丝,还有两只切开的咸鸭蛋,这便是他们两个人的早饭。
    薛嘉月在椅中坐好,拿了一个炊饼掰了半块下来,然后低头沉默的开始吃早饭。
    薛元敬看她一眼,随后拿了咸鸭蛋起来,将两只咸鸭蛋里的咸蛋黄都用筷子夹出来放到碟子里面,推到了薛嘉月面前去。
    他知道她吃咸鸭蛋的时候只喜欢吃咸蛋黄。自然,咸鸭蛋最好吃的就是里面的咸蛋黄。但有多少人愿意自己吃咸咸的蛋白,而将蛋黄都留给对方吃呢?
    薛嘉月看着面前碟子里放着的金黄色都已经流油了的咸蛋黄,咬着筷子头怔怔的不语。
    额头忽然被人给轻弹了一下,她抬头一看,就见薛元敬正眸中带笑的问她:“在发什么呆?怎么不吃饭了?”
    他眸中的笑意清浅细碎,一如屋外的晨光,只看的薛嘉月越发的发起怔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声音发涩的说道:“哥哥,我不喜欢我们现在这个样子。我,我觉得心里很难受。”
    以往薛元敬也会这样的弹她的额头,也会这样的对她笑,对她好,但是那和现在是不一样的。
    她总觉得,现在薛元敬对她的这些动作,这些言语,这些笑容,包括这些好,都是带了刻意的成分。
    他想要她高兴,所以一直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的,但是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她还是喜欢以前两个人都心无芥蒂的日子。
    薛元敬心中微动,面上却做了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那你喜欢我们什么样子?如以往一般的亲密?你可以对着我笑,对着我撒娇,不高兴的时候就对我生气,闹脾气要我去哄你?”
    想起以往他和薛嘉月之间这些亲密的事,薛元敬唇角止不住的就微扬了起来。
    其实他也很怀念那些时候。而不是如同现在这般,两个人之间如履薄冰一般,即便坐在一起说着话,但总感觉两个人之间隔了一层什么东西。
    薛嘉月不说话,但她确实是很想要以前那样。
    她怀念那个时候。
    随后她就听到薛元敬的声音在徐徐的响起:“其实若你想,我们便能一直如同以往那样的亲密。甚至我们还能更亲密。月儿,你是知道的,我一直都在等你,等着你到我的身边来。”
    他声音里仿似带着蛊、惑人心的东西,薛嘉月听了,心尖上止不住的颤了一颤。然后她抬眼望过去,就见薛元敬望着她的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期盼,好像正在等她走过去一般。
    薛嘉月瞬间就觉得心中慌乱了起来,面上也腾的一下子就红了。
    她放下手里的筷子,手按着桌面站了起来,目光躲闪着不敢看薛元敬,只飞快的说道:“那个,地里的番椒都熟了,我前几日已经和吴老汉一家说好,让他们今日将剩下的番椒全都采摘起来,我现在就过去看看。”
    说着,她逃也似的转过身就往门外飞跑。
    薛元敬看着她颇有些落荒而逃意思的背影,无声的笑了笑。
    虽然她在听到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还是会跑,但是至少没有第一次那样的激烈,直接同他说拒绝的话,甚至提出要到外面另外赁间屋子住的话了。
    虽然她还没有接受他,但她至少也没有要拒绝他的意思,这已经很好了。想必他也是时候再进一步了。
    看薛嘉月的身影快要消失在院门那里,他便也起身站了起来,走到自己屋中去拿了昨儿就预备下的一只竹木大漆提盒。想了想,又将那领石青色的斗篷也拿了,这才锁好了门,拿着提盒和斗篷往院门走。
    院门外面,薛嘉月正翘首望着门前的大街,看昨儿她雇的马车有没有来。
    忽然就察觉到肩上有什么东西落下,忙转头一望,就见是薛元敬披了一件斗篷在她身上。
    “城外风大,你只穿这些衣裳如何够?还是披上这件斗篷吧。”薛元敬面上还带着温和的笑意,修长的手指在灵活的在系着斗篷前面的系带。
    薛嘉月看着他,不说话。
    她觉得薛元敬都快要变成一个暖男了,但是她知道他其实并不是这样的人。
    以往薛元敬虽然也会一直宠她,但有时候她做错了事的时候他还是会凶她的,要她哭一哭,软声软语的叫他哥哥,抱着他的手臂跟他撒娇他才会消气。甚至那天谭宏逸走后,他还咬牙切齿的同她说话,还那样强硬的将她按在院墙上激烈凶猛的亲吻她......
    但无论如何,薛元敬都不该是如同现在这样的温和,看上去就是一个如玉的谦谦君子。
    私心里来说,薛嘉月觉得现在的薛元敬她其实不是很喜欢,在她面前永远戴着一副温和的面具般,看不出他心中的真情实感。她还是喜欢以前的那个,会宠她,但她做错了事也会凶她的薛元敬。
    但如他们两个人现在这般的相处,不正是一开始他们挑明关系之后她所期待的?那现在她还要埋怨些什么呢?
    薛嘉月便没有说话,只低垂着眼。
    眼角余光见薛元敬给她系好了斗篷上的系带之后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反倒是站在一旁,她忍不住的就抬头看他,问道:“你今日不去书院?”
    第127章 恃宠生娇
    听到薛嘉月的问话, 薛元敬面上带着微微的笑意转过头来看她:“不用。”
    但是今天书院并没有休假......
    薛嘉月正想问, 就听到薛元敬在说道:“我向夫子请了一日假。”
    薛嘉月默然。
    她心中明白, 薛元敬这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到城外去,所以才特地的向夫子请了一日假, 想要陪她去城外。
    但是这样怎么行?
    于是她就说道:“我已经是个大人了, 到哪里不能一个人去?你何必要特地的请一日假来陪我?这不是耽误你的学业了?”
    又催促他现在就去书院。但薛元敬并没有动,只说道:“我固然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去城外才向夫子请了一日假,但其实我心中也觉得往后都没有去书院的必要了。夫子教的那些东西我都已经会了, 至于旁的,他也已经教不了我什么了。”
    言下之意就是现在太初书院的夫子已经没有什么好教他的了, 他都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他虽然此刻面上神情淡然,但他这句话说的何其狂妄?但薛嘉月心中明白, 薛元敬是个从来不说大话的人。
    正因为心中明白, 所以她才会忍不住的震惊。然后她默默的转过头不说话。
    古有老子年幼论祸福,甘罗十二岁拜相,只能说聪明人的世界她不懂。但不能因为她做不到这一步就否认别人也做不到。
    好在随后薛元敬再没有出什么惊人之语,两个人站在院门外的街上等着雇的马车过来。
    等车把式赶着马车过来了,薛元敬就走过去伸了右手掀开马车帘子, 然后转过身, 目光看着薛嘉月, 同时对她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意思很明显,让她扶着他的手上马车。
    薛嘉月看着他伸过来的手犹豫了下,几次欲伸手过去,但到底还是没有动, 想要自己踩着马凳上马车。
    但她身子才刚动,忽然就见薛元敬倾身过来,一把就握住了她的右手。
    薛嘉月怕冷,往往一到冬日手脚就冰凉,但这会儿她就察觉到自己的手被薛元敬握住的地方都是火热的。
    她像被烫到了一般,就想要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掌心里挣脱出来,但薛元敬用了些力,她无论如何都是挣脱不掉的。
    “你的手怎么这样的凉?”薛元敬眉头拧了起来。随后他叫车把式在这里等一会儿,自己则拉着薛嘉月往回走。
    薛嘉月正不知道他为何又拉着自己回来了,就见薛元敬丢开她,用钥匙开门,到屋里找了一只汤婆子出来。
    这汤婆子还是去年用过的,薛元敬是个爱干净的人,所以找了出来之后还打水来将汤婆子里外都清洗了一遍,然后才灌满了热水,塞到了薛嘉月的怀里来。又握了她手,牵着她往外面走。等到了马车边,就扶着她进马车厢。
    一系列动作流畅的如行云流水一般,压根就容不得薛嘉月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最后他提着提盒也坐上了马车,吩咐车把式赶车之后,他就放下了车帘。
    今儿虽然是个大晴天,但车厢里自然比不上外面,这会儿车帘又放了下来,里面的光线就越发的暗了下来。
    薛嘉月一进马车车厢坐下,为避免待会儿的尴尬,她索性立时就倚着马车车壁阖上双眼,假装自己要入睡,这样才好不用跟薛元敬说话。
    近来她总有一种感觉,薛元敬不知道是忽然开窍了还是怎么,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甚至只是一个眼神,都能让她看到他其实是在撩她的意思。
    对于这些薛嘉月觉得她压根就招架不住,每每都是脸红心跳的转过身落荒而逃。
    她知道也很鄙视自己,觉得自己在薛元敬面前实在是太弱了,也太丢脸了,但她又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所以为防止这一路上被撩,她想她只有假装睡觉这一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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