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官员一听到这话,也哑了。
    于是,哄哄闹闹的正旦大朝会,就在讨论淳安郡主要不要和亲鞑靼中落下帷幕。
    由于韩辰的强势介入,此次大朝会所议论的事情以失败而告终。
    过不多久,有官员去寻周王。
    周王只道,他没有了妻儿,现如今只有女儿给他养老。如果女儿远嫁,他也要随同女儿一起。
    那官员就道,你不是已娶了定国公之女,以后再多生几个……
    谁曾想,此话还未说完,就被其他官员阻止。
    天底下的人都知道,周王与定国公有血海深仇,他怎么可能和徐飞霜生下一男半女?没见他一直不许徐飞霜入他的居所吗?
    于是,又有人建议,既然周王无子,为什么不从宗室中过继呢?一脉多年以来保卫前朝,造成子弟凋零,也只剩下永安帝三兄弟。可是其他一脉却是子弟众多,完全可以从他们那里过继一两个儿子过来。
    此话一出,满朝言论汹汹,皆是赞同过继子嗣的。
    身为右佥都御史一向以黑脸公正著称的陆离终是忍不住了,他讽刺道,这世上落井下石者众,盲从者更甚。难道一件事情只要一百个人说好,那么它就是正确的吗?不说周王为国朝做了多少贡献,仅看他现在孤身一人,只有女儿相伴,你们能忍心令他的女儿去和亲?你们这是在逼周王死……
    对于这一切,周王都默然无语。
    他知道,不管自己怎么做,永安帝总是不会放过他。帝王就是帝王,在他们眼中哪里有什么亲情,只要他们认为对的,就是牺牲天下人又如何?
    不过是让淳安郡主和亲罢了,用一个公主换几十年的太平,何乐而不为。
    韩辰更是愤怒。
    他写信给鞑靼的忠顺王墨失赤,本意就是想让袁雪曼嫁往鞑靼和亲,可是谁能想到袁雪曼竟然被永安帝给收用了。
    现在鞑靼不认其他宗室女儿,只认淳安郡主,岂不是他挖了一个坑把淳安给害了?
    从乾清宫出来后,韩辰心情压抑。
    苍穹下雪花夹杂着雨丝飘洒,令整个皇城都如同蒙上一层细绡。
    他有些失神地往皇城外走,直到有一声娇呼声将他惊醒。
    宫墙下,有一株红梅开得正艳,衬得天青色宫装的淳安郡主更加娇艳惊人。她手中执着一柄白底红梅的油纸伞,鬓边白玉簪斜斜而插,即慵懒而又精致。
    天空雨雪漫漫,丽人立在雪中,唇不点而红,眉似远山。
    冲着韩辰嫣然一笑。
    淳安郡主与韩辰并肩在甬道中行走,淳安郡主执着伞,如同小鸟依人。
    “辰哥,时也命也势也,莫要再抗拒了。”
    韩辰皱着眉,心疼的无以复加。
    三叔只有这么一个女儿,难道做皇帝的就不能为了自己的弟弟与百官做对一回?哪怕永安帝只要有个态度,他也能扳回一局。
    可恨永安帝模棱两可,令那些原本反对和亲的人也心生迟疑。
    眼见为周王说话的人越来越少,淳安所面临的就只能是和亲。
    “是我对不起你!”韩辰看着堂妹,心中哀恸。
    淳安郡主吐了一口长气,看着口中的气体化为一条白练渐渐消失于寒冷的皇城中,她缓缓笑了,“辰哥要记着我的话,十年!十年之后,我必回来。”
    说完了话,她偏过头认真地瞧着韩辰,“到那时,辰哥莫要阻我!”
    韩辰被她目中的神情吓到了,不由得一怔。
    他知道淳安的意思,更知道淳安不会无的放矢,既然她说十年,那么十年之后她必然会回来。
    只是这个回来,是以臣服者还是征服者,那就要看淳安如何选择了。
    “辰哥,我走后,我的父亲就拜托你了。”淳安郡主咬了咬嘴唇,眼波中含泪带笑,“有些事情,你不愿做,就让我来做吧!”她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眼看淳安如此,韩辰第一次有不知所措的感觉。
    这一切的起因皆是因为他,是他私下给忠顺王墨失赤写信,这才有了鞑靼求亲之举。
    可他万没想到,所坑的却是自己一向喜欢的堂妹。
    看着淳安,韩辰心中亦有些荒凉。
    大梁朝才立了十四年,就已经糜烂至此了吗?
    他想起五代十国中,那些诸候间永无休止的争战和残杀。一个皇帝殒落了,另一个皇帝站起来了。就这样永无休止地争战着,苦的也只是天下的百姓。
    永安帝现在春秋正盛,还能支撑十年。可是十年后呢?
    宫中的皇子们又有哪一个是守成之君?
    这锦绣山河,十年后,又要陷入战乱中了吗?而这一切,都是自己引发的……
    韩辰垂下头,默然无语。
    自己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难道,只有流血才可以吗?只有兵起祸乱才行吗?缓缓图之,顺其自然不行吗?
    淳安郡主看着他,轻轻摇头,“依你的办法,二十年也未可成。可是依我之法,不过十年可成。辰哥,兵锋所指,方为王道啊!”
    韩辰的想法,她比谁都明白,亦比谁都支持。
    可是有些事情,并不能徐徐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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