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之后,苏瑾寒倒是不着急了,好整以暇的坐在位置上等水兰回来。
    她知道水晓晓这丫头,肯定是听了水兰的嘱咐,才什么都不说的,逼问也逼问不出来,不如直接问水兰。
    又过了接近一个时辰,苏瑾寒喝水喝得肚子都快炸了的时候,水兰终于回来了。
    水兰应该是刚到店里就被水晓晓喊进来了,额头上还带着滚滚的汗珠。
    苏瑾寒看着水兰,微微眯起了眼睛。
    相较于第一次苏瑾寒看到水兰时苍老又憔悴的老脸,此刻的水兰虽然狼狈,疲累,但却显得比当初年轻了不少。
    显然日子过好了之后,水兰也保养了起来,整个人面色好上不少。
    要知道,水兰也不过五十左右,富贵人家的太太,这个时候正是风韵犹存的年纪。
    苏瑾寒笑道:“看来以后不能叫阿婆了,要叫水姨了,这不过数月不见,水姨这容貌倒是保养得极好。”
    然而苏瑾寒这打趣的话却让水兰吓得直接跪在地上,“小姐说笑了,水兰不敢,水兰一直忠心耿耿的替小姐打理生意,绝对没有私下贪墨半分银两。买胭脂水粉的钱,都是每个月的工钱,请小姐明察。”
    苏瑾寒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水兰,眉头顿时拧了起来。
    水兰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这段时间出了什么事情?
    看来,铺子里的事情,远比她想象中,要来得复杂。
    苏瑾寒亲自上前将水兰扶起来。
    水兰想再度跪下,苏瑾寒却冷声道:“水姨,你若再跪下去,那往后就不用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这话带着几分狠辣,水兰吓得仓皇间抬头看她,眼中全是恳求。
    “求求你了小姐,不要赶走我们,我和晓晓一定会更加努力的做好铺子里的事情,绝对不会偷懒的。”水兰的眼中满是惊恐和祈求。
    似乎她极怕苏瑾寒将她和水晓晓赶走。
    想来也是,好不容易从苦日子熬出头来了,从贫民窟走出来了,又有谁会想要再回去呢?
    苏瑾寒倒是叫她这幅模样给惊到了。
    她这样子,倒像是曾经被人这样威胁过似的。
    苏瑾寒眯了眯眼睛,无暇多想,抓着水兰的手道:“水姨,你放心,我不会将你给赶走的,我是相信你,才会将铺子交给你打理,可是你若是这般模样,倒叫我难做了。”
    水兰惴惴不安的被苏瑾寒拉到一旁坐在凳子上。
    苏瑾寒给水兰倒上一杯茶,这才道:“方才听晓晓说,水姨亲自出门采买去了,铺子里不是有采买的人吗?怎么要你做这样劳累的事情?”
    要知道,采买虽然有油水可捞,但是也不能做得过分,更关键的是,采买的活计确实劳累,要不然水兰方才有人不会满头大汗的进门了。
    水兰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今天采买的人他不舒服,请假了,便由我去了。”
    “我方才进门的时候,发现铺子里就只有晓晓在,我派来的掌柜的,店小二都干嘛去了?难不成采买病了,他们也一起病了?”苏瑾寒质问。
    见水兰一脸菜色,动了动唇瓣却没有说话,苏瑾寒非但没有缓下口气,反倒更加冰冷的说:“水姨,我这人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被欺骗和背叛,希望你能想清楚,再和我说话。”
    水兰脸上顿时浮现出难色。
    “奶奶不说,我来说。”水晓晓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满是愤怒。
    水兰慌忙转头看她,低声斥责道:“你不在外头看铺子,跑进来做什么?大人说话,哪有你小孩子插嘴的份上?”
    说着,一边给水晓晓打眼色,不让她胡乱开口。
    然而水晓晓却不管不顾,直接跪在地上,对着苏瑾寒道:“小姐,今日小姐便是将我赶出去,我也要说。”
    苏瑾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祖孙俩都这么的担心自己将她们赶走,但是她知道,真相就在眼前。
    所以她垂着眸子喝茶,没有开口。
    水晓晓道:“最初的时候,不管是掌柜的,采买还是店小二,他们在店里都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可是后来,小姐过来收钱,奶奶说还没有盈利,要将本钱补上,没有给之后,他们就变了。”
    “小姐许久不来,他们每天冷嘲热讽的对我们,这些都不重要,最关键的是,他们竟然开始贪墨铺子里的银子。”
    “奶奶发现了,便出面斥责了他们,可是他们却说这都是少爷允许的,还威胁我们,说是这虽然是小姐开的,但是小姐不过是玩玩而已,实际上还是苏记的铺子,还是要听少爷的话。说是若我们不听话,就要将我们给赶走。”
    “奶奶忌惮之下,不敢动他们。后来,我们尝试着找人来做工,可是都叫他们给使坏赶走了。奶奶没有办法,便将账本,采买,所有但凡能做的事情,都给接手过来……”
    在水晓晓带着哭腔的声音里,苏瑾寒的脸色越来越沉,猛然砰的一下用力将茶杯放在桌子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水晓晓吓了一跳,惊惧着不敢再说。
    水兰也是面色一变,拉着水晓晓低斥:“别说了。”
    说着又对苏瑾寒道:“都是晓晓不懂事,胡说八道,还请小姐不要怪罪。”
    苏瑾寒脸色奇差,怒道:“晓晓不懂事?我看不懂事的人是你才对。发生这样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还要晓晓瞒着,怎么着,你想让他们把我这个铺子给亏空了,让我来看一间空壳子吗?”
    “谁说我不过玩玩而已,这是我的铺子,和苏记没有任何关系。”
    苏瑾寒说着,缓缓平息了自己的怒气,对着水晓晓说,“小小,你继续说,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有多么的胆大包天,竟敢这样欺瞒主子。”
    水晓晓见苏瑾寒虽然生气,却并不是对着她们,心里顿时有了底。
    事到如今,她也没有退路了。
    便继续道:“但是就算是这样,依旧难以阻止他们。尤其是那个采买,最坏的就是他了。那个采买是个赌徒,成天的赌,最初进了劣质的布匹回来,以次充好,叫奶奶发现了,收了他采买的权,他便成天的闹奶奶,虽然没有做工,却依旧领钱。”
    “掌柜的女儿就嫁给了这个人渣,他便逼迫着掌柜的偷偷拿钱给他,掌柜的倒是忠心,不愿意给,可是他竟然虐待他的夫人,来威胁掌柜的。掌柜的无奈,便将账本和大权都交给了奶奶,免得叫他威胁。”
    “至于那个店小二,却是和采买的一路货色,讨厌极了。”
    水晓晓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俏脸气得通红。
    苏瑾寒也很生气。
    她当初找到水兰她们,一是看中她的手艺,二则是明白她救了他们,她们一定会对她忠心。
    如今,水兰他们是忠心了,却被她派来的人给欺负了。
    苏瑾寒能不气吗?
    水晓晓虽然没有说,但是苏瑾寒明白,荀浩走了之后,只剩下水兰和水晓晓祖孙,自然是会被人轻视的。
    加上上次她来,没有拿走钱,肯定叫那采买想多了,以为她就是玩玩才开这个铺子,是对水兰心有不满,才没有收钱。
    再者,她南下沆州,数月不曾过来,更加让那些人证实了他们的猜测,越发的压榨她们祖孙。
    苏瑾寒气啊,气得不得了。
    她在屋里来回的踱步,想着要怎么为水兰祖孙讨回这个公道来。
    她们是她的人,可由不得旁人随意欺负。
    苏瑾寒猛然看向水兰,道:“他们贪墨了多少铺子里的银两,可知道?”
    水兰为难的看了她一眼,没敢吭声。
    “水姨,你若不说,我要怎么才能收拾他们?你就这么怕事?你是要把我气死吗?”苏瑾寒怒道。
    水兰这才轻声道:“老身接管铺子里的所有事情之后,除了两个月的例钱,倒是没有被贪墨银子去。毕竟他们多少也要顾忌着小姐的面子。只是之前还有一个多月,铺子的进项却是少了……”
    说到金额,水兰又迟疑了。
    “奶奶,你就别瞒着小姐了,就告诉小姐,让小姐去收拾他们。”水晓晓扯了扯水兰的手臂。
    水兰看了她一眼,这才轻声道:“之前采买的银两,加上买了劣质布料的亏空,少了一千二百多两。”
    苏瑾寒气得眼睛都红了,一千多两啊,那可都是她的钱。
    想当初,她就是因为欠了庄靖铖一千两,才会想到要自己做生意的,这一下就叫一个小小的采买给贪了一千多,可不是气死她了。
    想到庄靖铖,苏瑾寒有轻微的走神,随后却还是怒气盈胸。
    贪了她的钱,威胁欺负她的人,还真是反了天了。
    哥哥也真是的,派人来也不派点靠谱的,气死她了。
    苏瑾寒压抑着怒气,道:“这事儿你们别管了,我这就找人收拾他们去。这铺子我也不派人来了,水姨你贴个招工告示,招几个肯干事肯听话的,这店里的财政大权你还是得把着,别回头叫人贪光了,我都不知道。”
    苏瑾寒这话让水兰定了心,显然,苏瑾寒是相信她的。
    水兰热泪盈眶的应了一句,又问:“小姐可是要去找少爷?”
    “是,我倒是想问问哥哥,我叫他派人来帮我管着铺子,他都给我派了些什么歪瓜裂枣。”苏瑾寒说。
    水兰叫了一声苏瑾寒稍等,随后去拿了一本册子来。
    对着苏瑾寒道:“当初铺子里来人的时候,我留了个心眼,自己私底下做了个账本,所以才知道这采买上的钱有问题,小姐可以拿着这个和明面上的账本去找少爷,有了证据,他们也赖不掉。”
    苏瑾寒倒是没有想到水兰竟然这样细心。
    不过这防一手,还真叫她给防对了。
    苏瑾寒拍了拍水兰的肩膀,又留着和祖孙二人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带着人回府。
    回去的第一件事情,苏瑾寒便是问苏恒在不在家。
    下人说了他在自己的院子里之后,苏瑾寒直接就冲了过去。
    “小姐,少爷他有客人,小姐……”下人见苏瑾寒这么怒气冲冲的,想起苏恒还有客人,想要提醒,可是苏瑾寒已经跑得不见了人影。
    于是,当苏瑾寒直接冲到苏恒的屋子里,怒气冲冲的质问苏恒,“哥,你今天非要给我一个交代不可,否则我才不和你善罢甘休。”
    “没看到有客人在吗,也不知道收敛一下你的臭脾气。”苏恒低低的叱责,看似不悦,倒也没有多么的严厉,显然他的客人也不算是外人。
    苏瑾寒这时回过神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一旁坐着的,冲她笑得温柔的慕容晱。
    她才因为慕容晱的原因和庄靖铖吵了架,其实这会儿并不想看到他,再加上刚刚满怀怒气冲进来的模样,肯定也很难看,这会儿真的很尴尬啊。
    “嗨,慕容哥哥。”苏瑾寒别扭的打了个招呼,转身狠狠的瞪了苏恒一眼,有客人在你不说。
    苏恒表示很无辜,那么大一个人坐在那儿,你自己没看到,怪我?
    苏瑾寒读懂了他话语中的意思之后,险些没气死,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假笑道:“既然哥哥有客人,你们有话说,那我先走了,回头再过来找你。”
    慕容晱叫住苏瑾寒,道:“瑾寒不想看到我吗?为何这就要走?”
    苏瑾寒顿时僵硬了,她……
    她总不好因为自己和庄靖铖的事情,迁怒到慕容晱的身上,再者说了,那天慕容晱护着她,是好意,她不能好赖不分。
    所以便笑了笑,道:“那倒没有,就是想着你和哥哥许久没见,肯定有很多的话想说,所以想着给你们腾地方。”
    慕容晱闻言笑得更加温柔了,道:“没有关系,我们说的话,也没什么不能听的。倒是你,方才那怒气冲冲的模样,你哥哥欺负你了?”
    苏瑾寒看了苏恒一眼,没有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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