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样爱她,爱到因为自己找了她,要她离开她就要自己的命。
    爱到,即便是坦然赴死,也不愿意接受她的解毒方子。
    这样一看,一对比,龚絮儿顿时觉得自己活得像是个笑话。
    但不管怎么说,她这一生,就在她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仓皇之下,结束了。
    她以为自己风风光光的嫁给他,然后和他一起登临高位,享尽富贵荣华,却不想,所有一切都是她的痴心妄想,最后的最后,她死在了他的手下的手里。
    靖王府,密室,灯火通明。
    庄靖铖在这里召见了他身边最为信任的,最心腹的人。
    这些人,有朝廷任职的官员,有身边之人,也有暗幽门所属,此刻皆都安静的站在庄靖铖的面前。
    室内寂静,直到腾策推门而入,打断了这沉闷的空寂。
    庄靖铖抬头看他,目光淡然,“办妥当了?”
    “嗯,亲眼看着咽了气。”腾策应。
    “好,坐下说话吧。”庄靖铖淡淡道。
    随着腾策落座之后,庄靖铖抬头,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随后平静的开口:“我身中剧毒,时日无多的事情,想必大家已经知道了。”
    场中众人自然是知道他身中月半剧毒的,但是听到他开口说出来,还是觉得揪心。
    “没有办法解毒了吗?”夏禾轻声问道。
    她素日里最是安静,此刻却不由得开口询问。
    “还有一法可试,不过生死不知,机率只有一半。”庄靖铖淡淡道。
    实际上,用七日还魂丹的机率最多也就只有一成而已,但是,他如何能够说出来?
    说出来也不过徒然惹人担忧罢了。
    腾策闻言却是目光一凝,顿时明白了龚絮儿最后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她定是知道,庄靖铖根本没有解药,所谓的找到解药了,不过是骗他的。
    随着“咔嚓”一声落下,腾策掌下的椅子把手碎成了块,掉落在地。
    众人纷纷抬眼看他,眼神困惑,不知是何事让他这般控制不住气息。
    “无事。”腾策低低的应了一声,低垂着头,不言不语。
    如今他便是质问又有什么用?龚絮儿已经死了,她便是知道什么解毒的方子,也已经带到了地下去了,后悔有什么用?
    庄靖铖同样没有安抚,而是淡淡开口道:“如今朝堂稳定,太子被废,若我出事,在座诸君,可择明主而侍,至于是哪位皇子,想必各位的心中自有考量,我便不多说了。只希望各位看在过往的情分上,能照顾苏家一番。”
    “王爷言重了,王爷洪福齐天,必定能够安然渡过,不会有事的。”众人忙道。
    庄靖铖淡淡的颔首,随后又吩咐了一番,这才让朝堂上的人先行离开。
    剩下的人,却都是暗幽门所属,和他训练出来的暗卫之流。
    “你们都是我的心腹之人,我便也不与你们客气,我若死,还请你们代为照顾守护于她。”
    那个她是谁,众人自是知道的。
    众人沉默,没有开口。
    “夏禾,暗幽门之内也不是铁板一块,若是我死了,定然会再起风波,你所掌控的这一脉和腾策掌控的这一脉,是我最为相信的,你们知道她对我的意义,如果我死,用你们的性命去守护她,能答应我吗?”庄靖铖开口,脸色肃然。
    “好。”夏禾没有犹豫,直接答应。
    “主子,你不会死。”腾策一字一句的说。
    庄靖铖看着他沉肃的样子,知道他心里所想,嘴角流露出一抹笑意来,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随后,庄靖铖又将具体的事情和计划都布置一番,确定自己就算死了,短时间内,也没有人能够动苏瑾寒,这才停下。
    所有的后手,他都准备了,只因为,他自己也没有信心,能够渡过此番的劫难。
    次日,早朝。
    朝堂之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御史台孙德和孙泽父子弹劾庄靖铖嚣张跋扈,目无法纪,当街恃强,强抢东西。
    庄靖铖此番进宫,本就是想私底下找皇上告假的,被他们这么一弹劾,倒是有些懵。
    “前两日,微臣骑马经过苏府门口之时,被靖王殿下的贴身侍卫惊下马来,而后此子竟直接抢走了微臣的马,还放下话来言让微臣去靖王府讨过一匹马,此等行径,与土匪何异?”孙泽愤怒的开口。
    他正是当日被腾策抢了马去追庄靖铖的那个倒霉蛋。
    孙泽丢了苏瑾寒的婚事之后却发现自己对苏瑾寒并非他原先所想那般毫无念想,反倒因为无法得到而越发的想念,成为了心里一抹疯狂的执念。
    他后来也曾经纠缠过苏瑾寒,只是苏瑾寒并不理会他,加之苏瑾寒和庄靖铖在一起了,更加让他想和苏瑾寒复合的念头变成了空想。
    因为觊觎苏瑾寒,他还被庄靖铖派来的人狠狠的修理了一番,但因为他自己的屁股底下也不怎么干净,却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不敢说出来。
    而这次的事情,却是实实在在的庄靖铖那边无理,他自然敢上书弹劾庄靖铖了。
    毕竟身为一个皇子,其手下的人却行此强盗行径,庄靖铖也有御下不严之罪。
    当然,要说如何处罚,却也是学问的问题了。
    皇上想要处罚,自然便能够处置,可重,可轻。
    但若是皇上不想处置,当做没有这件事情也行。
    孙泽心里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说出来也知道不一定能奈何得了庄靖铖,纯粹就是为了恶心他的。
    孙德也因为退婚之事大丢颜面,一直记着这个丑,加上之后庄靖铖和苏瑾寒在一起了,他心里也是怨恨的,便也附和了自己儿子的话。
    “皇上,微臣附议。孙泽的话有道理,身为皇子,王爷,更当起表率作用才是,怎能行如此之事呢?若是传出去,百姓该如何看待皇室?岂不以为皇室和百官都是仗势欺人之辈了么?”
    皇上挑了挑眉。
    看来最近老七真是将这些人给欺压怕了,随便找到一点小尾巴,都当成大事来说,竟想这样咬下他一块肉来吗?
    也是妄想。
    他以前不插手庄靖铖的事情,甚至刻意漠视庄靖铖,是为了在他没有成长起来之前,不让他因为他的关注而遭受皇后他们的全力打压,可以说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毕竟他是皇上,却不是神,他所控制的朝堂之上,势力林立,还有暗中不知是谁的那股势力在作祟,他也不能保证就能够护住庄靖铖,毕竟有丽妃的前车之鉴在,他只能忍痛疏远庄靖铖,这样才能够将他所受到的迫害减轻到最低。
    事实上他也成功了,他的不宠爱,甚至是刻意的打压庄靖铖,让皇后和太子他们对他充满了蔑视,导致了前段时间庄靖铖爆发的时候,直接废了太子,让皇后失势。
    虽然也有他暗中的推波助澜在,但是庄靖铖的能力却是有目共睹的。
    其实有段时间,看到花天酒地的庄靖铖,他都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决定给迷惑了。
    或许,他做错了,才会让庄靖铖不思进取,无所事事。
    但是他也不能将这么沉重的事实告诉庄靖铖,便只能让他自己成长。
    而如今,庄靖铖已经成长到能够保护自己的地步了,他又何必再打压他?
    要知道,庄靖铖才是他诸多孩子中,最为喜欢的一个啊,那是他和丽妃的孩子啊。
    如今只要他们父子同心,必能找出那幕后黑手来,这样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还和当初一样刻意打压他?
    皇上正想开口说话,庄靖铖却主动开口了。
    “请父皇恕罪。”
    这话一出,倒是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这竟然是直接认了罪了。
    所有人顿时莫名其妙,包括皇上和弹劾他的孙德和孙泽父子。
    庄靖铖却是一脸平静的开口道:“想来是最近父皇对儿臣多有宠爱,让儿臣手下的人都开始膨胀了,竟然做出这样的恶事来。两位御史所言不错,这样的行径,确实让皇室蒙羞。”
    “儿臣御下不严,恳请父皇责罚。”庄靖铖淡淡道。
    皇上眯了眯眼睛,遮住眼底的精光。
    他在想,庄靖铖此举却是为何。
    然而,庄靖铖低垂着头,一点情绪都没有表露。
    “你既认错,也是难得,你觉得你该接受什么样的惩罚,才算合适?”皇上像是饶有兴致的问。
    “儿臣愿闭门思过三月,请父皇成全。”
    这话一出,百官顿时面面相觑,一阵哗然。
    如今形势对靖王可是一片大好,可靖王却在这个时候,为了一些不重要的小事要闭门思过三月,不理朝政,这可不是明智之举,这个靖王,到底想要做什么?
    一旁的庄靖仁微微皱眉,站出来道:“父皇,虽然七弟手下的人行为有失,但毕竟不是七弟,无需这样重的责罚吧。”
    皇上目光深深的看着庄靖铖,他如今可以肯定,便是没有今天这事儿,庄靖铖定然也会找借口和他提出暂离朝堂之事。
    他的儿子他了解,他既然开口,定然是有事要做。
    所以,皇上倒是想也不想就给了庄靖铖方便。
    “你既有此决断,朕心甚慰。就按你所说,罚你三月不参朝,在府中好好整顿一番。”皇上下了决定。
    顺着庄靖铖的意思,却并没有直接让他闭门思过。
    庄靖铖看了皇上一眼,心里满是困惑。
    不知何时开始,父皇变得格外的好说话,只要是他想做的,父皇基本上都能够满足他,就如同这次的请离一般。
    庄靖铖不明白为什么,却只能领旨谢恩。
    虽然还魂丹七日便可见效,但不管他七日后是活着还是死了,总需要一段时间来处理后续的事情。
    他若活着,要调理身体,他若死,也需要时间让苏瑾寒等人缓冲,三月,时间不长不短,正好。
    于是,这一日的早朝,就在除了极少数人明白,其他人都是一脸懵逼的情况下结束了。
    从这一日开始,百官再不曾见过靖王殿下。
    苏府,寒苑。
    苏瑾寒被庄靖铖点了睡穴,却是直接一觉睡到了第二日。
    第二日起来,青芽服侍着她洗漱,更衣。
    躺了多日,苏瑾寒只觉得自己浑身都要僵掉了,便让青芽扶着她起来,在地上活动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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