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点上楼,小心烫啊。”
    林疏清应下后就端着两杯茶上了楼,她快走到书房门口时听到里面的交谈声,也没在意,再走进一些,听清了内容,人就傻了。
    “小清现在戴的那条项链是当年我亲眼见我哥自己用子弹壳做的,后来我哥把它送给了他女朋友,我只知道他女朋友姓秦。”
    “慕白你也看到了,dna鉴定的结果显示她跟我有血缘关系,她是我们许家的孩子,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
    啪——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刑慕白神情一凛,立刻起身打开书房的门,林疏清面色苍白,目光呆滞地瞪着他,她的手上全都是茶叶和水渍,本来细白的肌肤被茶水烫的通红。
    刑慕白身后的许建国没想到这些话就这样被林疏清听了去,他忧恼又担心地喊她:“小清……”
    刑晗珺和孙淑蓉闻声赶过来,在看到林疏清脚边的碎瓷片后刑晗珺急忙问她:“烫到了?”
    孙淑蓉看了一眼许建国,后者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无措又挫败。
    刑慕白拉着浑浑噩噩的林疏清下楼去冲洗双手,她机械地任他摆布,完全不能思考,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指腹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摩挲着,低声喊她:“林疏清。”
    她木楞地抬起头看他,刑慕白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这件事也是他始料未及的,他也被惊吓到了,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反应,更别说去接受。
    到最后只是心疼地问她:“还好吗?”
    她眨了眨眼,终于扯出一个笑,语气平静,但极其干涩,哑声说:“没事。”
    “没有烫伤。”
    刑慕白抿唇,他问的并不是她的手。
    “要回吗?”
    林疏清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摇头,到底是什么事情,会不会和父母的死有关联,她得搞清楚。
    刑慕白拉着林疏清从厨房出来,许建国想上前关心,又生生忍住,只是叫了她一声。
    林疏清把血缘鉴定的结果单要过来低头看了很久,攥着纸张的手已经在完全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等她再抬起头时,目光却变得特别沉静,毫无波澜,就连语气也是如此,仿佛刚才失态只是别人的一场错觉。
    她盯着许建国问:“您能把您知道的都告诉我吗?”
    许建国和孙淑蓉互相对视了一眼,他深深地叹气,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有什么理由瞒着林疏清,她其实有权知道实情的。
    “好。”
    其实许建国知道的也很有限。
    许建国的哥哥许建军是一名特种兵,许建军是怎么和林疏清的母亲认识并谈了恋爱许建国不清楚,那年夏天还在上军校的他暑假在家休息,偶尔看到了在家养伤的哥哥在屋里用子弹壳做项链,他当时多嘴问了句,许建军告诉他说这个子弹壳是从他身体里取出来的那颗,他要把它做成项链送人。
    许建国好奇地问是不是女朋友,许建军笑了笑,没否认。
    一个月多月后,已经彻底把伤养好的许建军接到了上级的特殊任务,临出发前他跑出去了一趟,再回家拿收拾好的东西要归队的时候许建国开他玩笑,说他肯定是去找他那姓秦的小女朋友去了。许建国永远都忘不掉他哥在从他身旁同他擦身而过时说的两句话。
    “分了。”
    “我不在你好好照顾爸妈。”
    许建国没想到那次一别,成了永别。
    那句“我不在你好好照顾爸妈”,也成了他哥留给他的遗言。
    许建军在那次执行任务的时候牺牲,回来的只是他冰冷的尸体,身上有多处枪伤。
    这么多年,许建国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他会遇到哥哥的女儿。
    他其实就没想过哥哥会有个女儿,毕竟当初许建军是确实和他那个姓秦的女朋友分了的。
    谁都不知道有林疏清的存在。
    ***
    林疏清和刑慕白回了家后她一口气灌了好多水下肚,然后就坐在沙发上发愣,今晚的事情太不可思议也太突然了,她根本无法接受。
    到现在还觉得自己在做梦,甚至觉得这一切都是他们和她开的玩笑。
    她和父母生活了快二十年,现在突然有个人站出来,拿着证据告诉她你父亲其实另有其人,这种错愕和荒唐的感觉几乎要折磨死她。
    刑慕白坐到她的旁边,把人轻轻揽进怀里。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林疏清的脑子特别乱。
    她在想她家发生火灾的那天白天的事情,她上午去献血来着,当时还给了她一个献血证,那天她献血回家时快中午,正好父亲在家,母亲出门买菜去了。
    有同学打电话来说明天聚会的事情,林疏清接电话的时候把献血证放到了一边,她模模糊糊记得父亲好像是随意瞅了眼那个证……
    林疏清想到这里微微蹙眉。
    她跟着思绪继续往下走,接完电话她就拿着献血证回了卧室,为晚上的聚会做准备,挑衣服、找小首饰,十八岁的女孩子,正是爱美的时候。她从自己的小木盒里发现了这条很久很久之前母亲给她的项链,因为初高中学校有规定不许瞎戴首饰,这条项链一直被她关在盒子里,那天她把项链拿了出来。
    下午父亲没在家,母亲照常料理家务,天色渐晚时父亲是醉醺醺地回来的,当时林疏清已经穿戴好快要出门,正巧听到醉酒的父亲生气发火,嘴里骂骂咧咧。
    母亲秦琴自然也是察觉到林跃进情绪有点狂躁,林疏清听到了母亲秦琴试图和父亲好言好语地交流,但平日酒品特别好的父亲这次一反常态地脾气暴躁,完全不能沟通。
    当晚她出门之前母亲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父亲歪倒在沙发里闭眼假寐。
    她对他们说要出门去聚餐了,只有母亲秦琴假装若无其事的对她笑了笑,让她安心去玩,而林跃进,只是低低哼了一声,听上去很不耐。
    林疏清出了家门后有些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终于可以躲出去清静几个小时不用卷进他们的争吵中了。
    小孩子总会有这种想法,父母争执吵架时希望自己不知道,哪怕知道了也想逃开不去面对。
    因为害怕,因为心里难受,因为不想他们吵。
    所以想去逃避,觉得自己看不见,就能假装他们没有吵架。
    可等再回家面对他们的时候,还是会胆战心惊,生怕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下一秒就会像炸/弹一样轰然炸开。
    那晚她回去的时候家里已经起了大火,她失去了父母。
    也是从那开始,这条项链林疏清每天都会戴着。因为这是她带出来的唯一一件和母亲有关的东西。
    等等,不对。
    林疏清突然在刑慕白的怀里挣扎着坐起来。
    重点在那个献血证上?
    那……家里那场火灾……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下,隐隐有了某种疯狂的猜测的林疏清整个人完全呆滞傻掉,过了会儿,她突然用手掩面,眼泪在她的指缝间流出来。
    刑慕白搂着她,低声唤:“林疏清……”
    她止不住地哭泣,其实从杨启华去世后她的情况就不是太好,但也没有很糟糕,可若再加上今天的事情……刑慕白是真的担心她扛不住。
    良久,她哽咽着在他的怀里说:“是不是去年没有遇到你,我就永远不会知道这些。”
    “我宁愿永远都不知道这些事情,哪怕那场火灾会让我耿耿于怀一辈子。”
    她试图在逃避这一切,逃避现实,逃避真相。
    她把这一切连累归咎到和他重逢的错。
    可她心里清楚不是这样的,她只是在找理由和借口,因为这些其实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刑慕白的嘴唇几乎要抿成一条直线,他的手碰到了裤兜,那里面还有他想给她的东西。
    他的手指蜷了下,收紧。
    “你后悔了?”他低头问她。
    林疏清没有回答,只是抓着他腰间的衣服不断地哭,刑慕白伸手捧起她的脸,迫使她看向自己,嗓音微沉,再一次一字一句地问她,“你是不是后悔了,林疏清?”
    她泪眼朦胧,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滑,林疏清望着他,声音颤抖,语气无助,“我难受,刑慕白,我好难受,心里真的好难受……”
    他冷厉的脸色缓和下来,忧心地叹气,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偏头吻她的秀发。
    他不知道要怎么哄怎么安慰她才会好受一些,见她这样难受,他心里也钝钝的疼。
    “乖,清清乖,”他像是在哄小孩子,声音温和地对她说着话,“不管事情怎样,你都不是一个人。我会陪着你。”
    “从我们在一起那天开始,你身边就多了一个刑慕白给你依靠。”
    “你别后悔。”刑慕白不自觉很用力地抱紧她,低声呢喃:“别后悔,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队长:你别后悔,好不好,林疏清?
    清清的回答是:_______
    十年前的事大概就是这样子了。(话嗦评论里有几只小可爱很腻害惹!
    清清一般开心高兴或者在逗队长的时候才会叫他队长,一旦遇到了事情她脱口而出的都是刑慕白。不知道你们发现咩有qaq
    ☆、荣光38
    林疏清的自我愈合能力似乎特别好,要不然就是她把心绪隐藏的太深而不让人发觉。
    只是短短的几天而已, 她看起来就已经把所有的事实消化掉。
    她依旧照常在急诊科上班, 这天午饭的时候林疏清接到了一通电话就匆匆出了科室, 苏南在后面喊她问她去哪儿都要去吃饭了, 林疏清头也不回道:“有点事,你找别人一起吃。”
    她早上来了医院后给李希泽发了短信,问他有没有时间出来见个面。
    刚才李希泽给她打电话说现在就在医院附近,要不要见见。
    林疏清便趁着现在吃午饭的空档出去见见他,问他点事儿。
    林疏清到的时候李希泽已经在座位上等她,她没多少时间耽误,便直接说明了来意, 李希泽听她说完, 神情微愣。
    林疏清抱着一丝期待问他:“李希泽, 你再好好想想,那晚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动静,我爸妈吵架也算。”
    李希泽沉默了几秒,摇头, 眼神微微闪烁, “我当时不在家。”
    林疏清眼里的光芒黯淡下去,她很小声地说:“真的没有吗?”
    李希泽试图劝慰她:“都已经十年了林疏清,过去那么久了,就不要老想这件事。”
    她扯出苦笑,“我也不想去想,可不是我说不想就不会去想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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